二麻子嚇得往后一退,坐著的板凳向后歪倒。他仰天一跤跌到地上,雙手忙不迭地撐起身子,滿臉驚慌道:“額,額什么也沒拿。”
張長青聽丘山這么說,吃了一驚,馬上喝問二麻子:“好你個二麻子,你拿了張二爹東西了?”
“沒有啊村長,額怎么敢亂拿別人家的東西。”二麻子哭喪著臉道。
丘山好整以暇地問道:“你倒說說看,你是怎么撞開張二爹家的房門的?”
這時胡天也反應(yīng)過來了,厲聲道:“想不到是你啊,膽兒夠肥啊你!老實交代,你是怎么謀財害命的。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額沒有謀財害命啊,額是被冤枉的。”二麻子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他抖著腿站起身來,走到門邊,一邊示范一邊說:“額當時使勁推門,可就是推不開,想著張二爹要是死了怎么辦?心里一急,就用肩膀去撞,撞了兩三下,就把門栓撞斷了……”
丘山不等二麻子說完,向胡天和阿七使了使眼色,見他們都點了點頭,就大喝一聲:“大膽歹徒,還在狡辯,給我拿下。”
話音未落,阿七已如離弦之箭,直往二麻子撲去。
張長青沒想到事情突起變故,神情惶惶地看著丘山,張口結(jié)舌道:“這……這真是……”
二麻子見兩人來勢洶洶地沖他過來,嚇得拔腿就跑,但腳下一軟勾在了門檻上,“撲通”一聲半個身子摔趴在走廊里。
丘山見阿七已經(jīng)摁住了二麻子,正準備接著打官腔,里屋沖出個粗腰圓膀子的中年村婦來,搶天呼地地嚎哭道:“二麻子你個瓜皮,額叫你退回去,你就是想占那點小便宜,現(xiàn)在人家找上門來了,你還脫得干系?二球貨,逮監(jiān)牢里蹲著就老實了……你就是一輩子的坎頭子,額就是命苦嗷,嫁了你個慫貨……”
丘山見這幅光景,想這潑悍村婦應(yīng)該就是二麻子的老婆桂花了,正想發(fā)問,見桂花已經(jīng)沖到阿七身邊,抄起旁邊一只破拖鞋往二麻子頭上拍去,一邊拍一邊哭罵:“你個慫貨,要害得額守活寡哇,額當初就是瞎了眼啊……”可憐二麻子被阿七制住,動彈不得,拖鞋里拍出的灰塵嗆得他不住咳嗽,臉憋得通紅,神情狼狽之極。
張長青見狀,上去一把拉住桂花,沉聲道:“桂花,你們兩口子這是演的哪出?鬧騰啥鬧騰?讓省里領(lǐng)導(dǎo)看笑話……快停下。”
桂花這才收了聲,怯怯地看了眼丘山他們,對張長青道:“村長,你還不了解二麻子嗎?他那敢犯殺頭的事?你要幫額們做主啊。”
“做主做主……省里領(lǐng)導(dǎo)在這,你自個兒說去。”張長青訓(xùn)斥道。
丘山見桂花兀自抽抽搭搭地坐在地上,就說道:“你男人犯事,你不能同流合污,要如實交代,不要耍陰謀詭計。”
“先把東西交出來。”胡天見縫插針地嚷道。
桂花聽胡天這么說,忙站起身沖到院里,邊走邊說:“他也就這點出息,就為了這么個破東西,瞞上瞞下的,把自己搭進去了,還以為能耐。”說著走到一個草垛前,伸手在草垛里掏了一陣,摸出一個用塑料布包著的東西來。
胡天一見,心中暗喜,忙奔上前去迎住桂花道:“贓物先交給調(diào)查組查驗。”
桂花小心翼翼地將包裹遞給胡天,胡天連忙捧住,解開包裹一看,當場就愣在那兒了。
丘山從后邊看見胡天僵立著,擔心他乍一看見夢寐以求的紅磚會發(fā)起癡來,就大聲道:“古月同志,東西先做好保護,回省里再進行取證工作。”
胡天緩緩轉(zhuǎn)過身來,滿臉啼笑皆非的表情,揚了揚手里的東西沖丘山道:“取證工作就全靠你領(lǐng)導(dǎo)了。”說著將東西扔了過來。
丘山一把接住,見是個尚未開封的包裝盒,盒子上印著一個大大的平板電腦圖片,上面寫著“蘋果牌高級平板電腦,開啟您的數(shù)碼人生”一行字。丘山翻看包裝盒,居然連生產(chǎn)廠家都沒有。他將包裝盒打開,里邊確是一臺平板電腦,做工看起來有點粗糙。
丘山抬頭看著桂花,皺起眉頭問道:“你老公就為了這個,把張二爹夫妻倆都殺了?”
一直被阿七制住、連氣都喘不勻的二麻子,這時努力抬起頭來,沙啞著嗓子喊道:“額沒有殺張二爹兩口子。”
“這個又怎么解釋?”丘山拍著盒子問道。
“額當時確實是去找張二爹借鋤耙,看到他們趴在地上,擔心他們犯了什么病,就去推門。那門只是虛掩著,額進去后一摸,發(fā)現(xiàn)他們兩口子都死了。”
“所以你就順手牽羊,拿走了張二爹的平板電腦?”
二麻子低頭不語。
丘山皺著眉頭看了看平板電腦,摁下電源鍵,發(fā)現(xiàn)是一款像素較低的國產(chǎn)山寨貨,看上去頂多也就值個五百塊錢,就接著問道:“除了這個,你沒動其他東西?”
“當時窯洞里黑咕隆咚的,張二爹兩口子的尸體又駭人得很,額哪敢拿其他東西。”
“要不是黑咕隆咚的,你就要拿其他東西了?”丘山似笑非笑地看著二麻子。
二麻子一臉驚慌,忙不迭道:“額不是這個意思,額……額……看到桌上放著這個盒子,又沒有開封,心想張二爹兩口子都死了……”
“你就想人都死了,死無對證是不是?”胡天內(nèi)心極度失落,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道。
二麻子被胡天的氣勢震懾,囁嚅著沒敢接腔。
桂花這時又沖過去,抄起那只破拖鞋,嘴里哭罵道:“貪便宜貪便宜……看你還貪不貪……讓送回去,就是不肯,就是想撿個便宜……”作勢又要去打她丈夫的腦袋瓜。
丘山見桂花又要撒潑,就喝道:“停下!”心想二麻子不像是奪走紅磚之人,只是這個嶄新的平板電腦是從哪來的?又拿眼去看那平板,見其外觀樸實,由于做工粗糙,面板與塑料后殼的結(jié)合處做得不甚嚴密,邊緣還有些毛刺,應(yīng)該是某個地下工廠的產(chǎn)品。
丘山抬頭看了眼二麻子,對阿七揮揮手,讓他把二麻子放了,接著道:“當時這個盒子就在桌上?除了盒子外還有沒有其他東西?”
二麻子摸著酸麻的脖子,側(cè)著臉想了片刻才道:“好像有……有個快遞包裝袋。”
丘山喝問道:“到底是有還是沒有?”
“有有有。”二麻子雞啄米似的點頭。
“你把它扔到哪里了?”
“后邊山坳里。”
“帶我們?nèi)フ一貋怼?rdquo;
一行人出了二麻子家,來到屋后頭,翻過一道土坎,見前面有一條小山溝,堆滿了生活垃圾。垃圾場不大,但氣味不小。
丘山等人在二麻子帶領(lǐng)下來到垃圾場前。二麻子指了指垃圾場左側(cè)的一個角落道:“在那里。”
丘山點點頭,看著二麻子,下巴往那邊揚了揚,示意他去把它找出來。
“嗯。”二麻子點點頭,哈著腰走進垃圾場里,在那些垃圾中翻找起來。
包裝袋應(yīng)該還沒有被其他垃圾覆蓋,二麻子很快就撿起一團塑料物,向丘山他們揚揚手,快步走了回來。
“就是這個袋子。”二麻子來到丘山面前,一邊說一邊將包裝袋攤開在地上。
丘山蹲下一看,見快遞單上的字跡仍清晰可見,發(fā)貨地址寫著東莞橫瀝鎮(zhèn)月塘工業(yè)區(qū),發(fā)貨日期正是自己第一次見到張二爹的那天,發(fā)貨人那欄寫著張勝利,后邊卻沒寫電話號碼。收件人寫著張生財,想來就是張二爹的大名。
丘山望著張長青道:“張二爹的兒子在哪里打工?”
“你說張勝利啊,這個額知道,他在東莞。額兒子跟他在一起的。”
“那么這個平板電腦就是張勝利寄給他爹的咯。”
“想必是。”
丘山沉吟片刻,問道:“能聯(lián)系上張勝利嗎?”
“當然能。前天還是額通知他們回來的。”
“好。你現(xiàn)在打個電話問問,張勝利啥時給他爹寄的平板電腦?”
“沒問題。”張長青拿出手機,找到張勝利的號碼撥了過去。丘山示意張長青開啟免提。
電話接通后,張長青跟張勝利解釋了一通省里領(lǐng)導(dǎo)來調(diào)查的情況,問他啥時給他爹寄了平板電腦。
“沒有啊,額最近沒給額爹寄東西。”張勝利語氣里透著一股驚奇。
眾人都是一愣,有點吃驚地看著那個包裹單。
“前進有沒有寄東西?”張長青想電腦或許是張勝利的弟兄張前進寄的,此時他倆應(yīng)該在一起,就接著問道。
話筒里傳來一陣窸窣聲,幾句低聲交談之后,張勝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沒有。”
“真沒有?”張長青不相信似的追問。
“真沒有。是啥平板電腦?。?rdquo;張勝利反問道。
“唔,”張長青看丘山做了個手勢,就道:“沒什么。有事再跟你聯(lián)系。”說畢匆匆掛上了電話。
丘山盯著二麻子道:“你確定這包裹是在張二爹的桌子上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