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啊,你應(yīng)該明白的。”男人把煙頭按滅,對著眼前的年輕人說道:“受害人家屬要一個交代,媒體要一個交代,上頭那些領(lǐng)導(dǎo)也要一個交代。你記住,他們要的是交代,不是真相。”
“我明白,可是……”年輕人面色有些為難。
男人打斷順子的話,說道:“汪琴那件事,我也很難過。我知道你想替她辦完這個案子,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想法。這一點上我支持你,你可以繼續(xù)查這件案子,我同意,不干涉。但你也要理解我,我現(xiàn)在需要一個交代。所以,這件案子你只能私底下去查,明面上,兇手就是張有良。”
順子沉默不語。
男人看著順子的表情,繼續(xù)道:“而且我已經(jīng)考慮好,只要你把這件事辦了,就讓你接任汪琴的位置。也是對她的一個交代,如果你是刑警隊的隊長,也可以調(diào)動更多的資源去暗中查找線索。”
看順子依舊不說話,男人也有些不耐煩了。
“這樣吧,你考慮考慮,明天下午發(fā)布會,明天中午之前給我答復(fù)。”說完便離開了辦公室。
此時正是初夏,窗外飄著柳絮,紛紛落落。順子看著那柳絮隨風(fēng)擺,只覺得生命太過輕微,人生亦如這柳絮,生在其中,只能隨勢流轉(zhuǎn),無可奈何。
昨天早上的一幕,只要閉上眼睛就會浮現(xiàn)在眼前。
汪琴被水泡了一夜,渾身浮腫。浴缸里飄著大量的血絲和污穢,鼻腔和嘴巴被凝固的血給堵住,眼皮腫脹,往外滲著黃色的濃水。
汪琴活著的時候,經(jīng)常調(diào)侃自己,說不定哪天就被個窮兇極惡的犯人給害了,到時候一定要順子給自己報仇。
每每這個時候,順子總會說,老大這么漂亮,壞人起碼要先做點壞事,留給他英雄救美的時間。汪琴總是被逗笑,罵他一聲嘴貧。
順子喜歡汪琴,汪琴也知道順子的心意。只不過身在這個職位,上下屬談戀愛并不現(xiàn)實,兩人平時最多嬉笑打鬧一下,算是一種壓力中的調(diào)味劑。
但是,這種死法,這種死相,讓順子說不出的難受。情緒無處釋放,憋在胸口,想要發(fā)泄,卻找不到對象。
汪琴過勞休克,溺死在了浴缸里。沒有任何人,可以跟她的死扯上關(guān)系。
“我該怪誰?”順子訕笑一聲,自言自語:“你還不如被人殺了呢,最好是個異常難對付的壞人,你被他殺了,我?guī)湍銏蟪穑ㄉ鲜畮啄?,幾十年,追查蛛絲馬跡,最后在我快老了,快死了的時候,把刀子捅到他身上,為你報仇。”
外面的隊員也是一眾悲傷,整個刑警隊的氣氛非常壓抑。小張和鵬子看著王德順站在隊長辦公室,對著汪琴的座位發(fā)呆,心里很不是滋味。
鵬子看不下去了,起身往隊長辦公室走去,想要跟王德順說幾句話。卻被小張拉住,小張對著他搖了搖頭,說道:“讓順子一個人待一會兒吧,他跟隊長的感情,你也知道。隊長殉職,走得方式太讓人不是滋味了,這種事情沒辦法節(jié)哀。”
“唉。”鵬子嘆口氣,皺著眉頭說:“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剛剛那姓李的警督來者不善,不知道跟順子說了些啥,他走了之后順子那表情明顯不對。想去問問,也是找個話題跟順子聊聊天。”
“還能是啥。”小張說道:“昨天下午,順子瘋了似的在查蝴蝶巷的案子,最后跟交警大隊調(diào)到一段監(jiān)控,是通緝犯張有良把蝴蝶巷的受害人打暈的錄像。那段錄像咋們都看了,張有良打暈了小姑娘后,把小姑娘拖到了他推著的一個黃色垃圾車里,結(jié)果好像被誰給看到了,張有良就扔下垃圾車跑了。然后現(xiàn)在估計上頭也知道了這段監(jiān)控,八成是要把兇手給定成張有良。”
“你咋知道的?”鵬子瞪了小張一眼,說:“說不定是其它事。”
“誰知道,我也是猜猜。不說了,辦案吧。”小張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變得低落。
鵬子也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說道:“要是頭兒還在,那李警督也不敢這樣。”
小張回道:“就當(dāng)頭兒還在吧,不管順子怎么想的,咋們該干什么干什么,這是頭兒撂下的攤子,我們得替她收拾好。”
……
醫(yī)院里,小帥醒了過來,看著眼前這位特殊的客人。
“哎呀呀,小帥哥醒來了。”
說話的是一位女子,長得十分俊俏,新月籠眉,春桃撫臉。儀態(tài)幽花淑麗,肌膚嫩玉生光。說不盡萬種妖媚,畫不出千般艷冶。
整個病房里唯有她跟小帥兩個人,女子剛一開口,小帥便沒來由地紅了臉,打心里泛起癢癢。小帥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種感覺,又詫異又羞愧。
“小帥哥先別害臊,你先想想,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女子笑了笑,問道。
小帥正了正神,嘗試回想,卻感到頭里一陣眩暈,心里沒來由地生出恐懼感。張著口,卻說不出話來。
“這都想不起來了?”女子裝作很吃驚地樣子:“你不是趙帥嗎?警員,對不對。”
“哦,對,我是警官來著。”小帥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想起來了,我叫趙帥,在c市北山區(qū)警署任職,本來是要去跟女友約會的,結(jié)果……嘶……”
“結(jié)果你就失去意識了。”女子補充道:“那我再問你一遍,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
這是在干嘛?小帥心想,但還是重復(fù)了一遍:“剛說了啊,我叫趙帥,是c市北山區(qū)警備署的警官。”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女子笑問。
小帥搖了搖頭:“不知道。”
“哈!”女子一驚一乍的,嚇了小帥一跳。她沒理會小帥奇怪的目光,將臉湊到小帥面前,故作神秘地說道:“小女子吳灼魂,是個神婆。你媽請我來給你治治。”
這下小帥的目光變得更奇怪了,說道:“神婆?這兒是醫(yī)院,你還能搞封建迷信?”
“嘿,我跟這兒的醫(yī)生都熟。”吳灼魂不樂意地說道:“說起來,還是你的主治醫(yī)師給你媽介紹的我,你放心,我是有品牌的,你哪里來的保證你回哪里去。”
小帥有點好奇了,其實他也心虛,自己現(xiàn)在腦子一片混沌,也許是該做做法什么的。于是說道:“好吧,我要干什么?”
“你得配合我。”吳灼魂道:“我現(xiàn)在問你個問題,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
小帥正了正神,嘗試回想,卻感到頭里一陣眩暈,心里沒來由地生出恐懼感。張著口,卻說不出話來。
“嘿嘿,想不起來了吧。”吳灼魂笑著說道,這回事真笑,這問題已經(jīng)問了三遍,馬上要有故事了。
小帥這回的反應(yīng)與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一樣,張口欲言,卻說不出來話。
“你想不起來,我告訴你。”吳灼魂不知什么時候攥著一捧灰,一把向天上撒去,而后說道:“你叫張三,早就死了。”
“哦,對,我是張三來著。”小帥不好意思地回答:“我死了,被香爐給砸死的。”
“張三呀,你知不知道,你現(xiàn)在被鬼附身了。”吳灼魂說著,掏出一個鏡子,放在了小帥面前,說道:“你快看,這鏡子里的人是誰?”
“是我。”小帥說道。
“你再看看,張三,這鏡子里的人可不是你。”吳灼魂又說道。
小帥拿起鏡子,左右端詳,然后突然露出驚恐的表情,說道:“這,這真的不是我!”
“這會兒相信我了吧。”吳灼魂立馬收了鏡子,套出一根紅線,綁在小帥的左手食指上,另一頭綁在了一個草人脖子上,說道:“張三,我喊一二三,喊到三,你就跟我走,好不好。”
“好好好。”小帥連忙點頭,臉上掛著極其害怕的表情。此時的小帥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無論是語氣還是神態(tài),都跟小帥沒有一點相似之處。
吳灼魂系牢了紅線,便扯開嗓子喊道:“哎嘿——我張工射箭嘍。
一箭射落老太陽,太陽落山了,人畜歸家了。
孤魂呀,也快快跟我走了。
西方有三條路,黑路是鬼路,白路是神路,黑路白路你不能走啊,紅路才是你歸家的路。
西方有三座房,泥糊石徹是神房,樹葉蓋頂是鬼房,竹籬笆圍才是你的房。
西方有三種飯,黃飯是神飯,白飯是鬼飯,只有黑飯是你吃的飯。
你莫將活人靈魂勾引走,一二三條路,一二三座房,一二三種飯。
一二三,張三張三跟我來!”
嗡地一聲,紅線突然繃直。吳灼魂見此,迅速將繩子割斷。割斷繩子的瞬間,小帥猛地失了意識,向后翻到在病床上。
吳灼魂熟練地把草人用紅線纏起來,然后搖了搖小帥,說道:“喂,你沒事吧。”
“我……救我……好黑……”小帥喃喃道。
“放心放心我來啦,你在哪里呢,我去找你。”吳灼魂安慰道。
“我……我在……一個巷子里,卡在了一個巷子里,特別窄。兩邊墻上全是血,我好冷,也好怕,誰來救救我。”
“你知不知道這個巷子叫什么?”吳灼魂獲得了信息,連忙追問道。
“胡……蝴蝶。”說完,便暈了過去。
吳灼魂走出病房,醫(yī)生和家屬都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問道怎么樣,發(fā)生了什么事。她舉起雙手,往下壓了壓,說道:“他鬼上身了,我剛把他身上的鬼給收走?,F(xiàn)在他的魂魄丟在了一個巷子里,那巷子很窄很深,跟蝴蝶有關(guān)系。你們誰知道這個巷子?我需要立馬趕去為他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