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了。”路宏走進這家店，對著坐在一個小凳子上的店主打招呼。店主正在用彩紙扎著花，路宏叫她，她沒有抬頭，一心扎著她的花。
路宏沒有介意，也沒有再叫她。他知道她聽見了，從小的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每次來，她都是坐在小凳子上，低著頭專心扎著她的紙扎。
路宏沒有說太多，挑選了一些紙花，拿到店主身前?？匆姷曛髟趯Ｐ闹轮镜卦欢浼埢?，路宏沒有打擾店主。只是安靜地等著店主把紙花扎好。
沒有過多久，手上的紙花扎好了。店主抬起頭，看了一眼路宏手上的紙花。她沒有戴面具和面紗，但是卻給人一種看不清的感覺。
她看著紙花，然后從路宏手上拿過紙花。從柜子里抽出一根白繩，很仔細地把紙花捆好然后遞給了路宏。整個過程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的變化，平淡的眼神也從未落在路宏身上。
路宏接過花，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便拿著花，離開了這家小店。
離開了店，路宏便走回了自己家。此時家里并沒有人，千璃和燕子不知道什么走了。留下來的早點，被吃完了。碗筷也被洗過了，整潔地擺放在櫥窗里。
把紙花放在桌子上，路宏走到自己房間。生了一盆炭，倒了一壺水，放在炭上煮了起來。路宏坐在椅子上，從柜子上拿了本書，安安靜靜地看起了書。
沒多久，水便冒氣了水氣。路宏拿起水壺，倒進了一個放好了茶葉的小茶壺里，沸水泡過的茶葉溢發(fā)出清香味。
倒了一杯茶放在茶杯里，路宏看著書，喝著茶?？戳瞬恢蓝嗑煤?，小茶壺里的水喝的差不多了。路宏坐了起來，把書放回柜子里。熄滅了火，收拾好茶具。
從床底下，拿出一壇酒，倒?jié)M一壺酒，然后裝碟好一碟花生酥，一碟花生米。放在一個竹籃里，拿起紙花便往山上走去。
這座山，很孤寂。葬龍山脈有數(shù)不清的不知名的山。這座山，就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座。此時，山里很孤寂。落雪在山上沒有化，白茫茫地一片。
路宏走了很久，終于走到了他要來的地方。這里有著一座墳，這是一座孤墳。這座孤墳沒有墓碑，蓋著一塊青石。如果，不仔細看，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座墳。
青石前，擺著一束紙花，小白站在那里，頭上沾滿了白雪。
路宏走過去，放下花和籃子，拿出花生酥和酒放在青石前。提起酒壺，倒了一些酒在青石上。之后，也佇立在青石前凝視著青石。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宏頭上也被落雪覆的雪白。
“你來了。”小白說道。
“我每年都來。”路宏說道。
“我知道。”
“你知道，每年這里放的花都是你放的？”路宏問道。
“嗯。”小白點點頭后問道：“你知道這里埋葬的是誰嗎？”
路宏看著青石，沉默，只是微微點頭。
“既然你知道，你應(yīng)該明白你不是他。”小白說道：“你沒必要去，這不是你值得賭上性命的事。你何必演的這么真。”
路宏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青石。
“你知道，你沒有這個義務(wù)。沒人會怪罪于你，也沒有人懷疑你。你連這個必要都沒有，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去。”小白說道。
“我問你個問題，如果是他，他會不會去？”路宏問道。
“會。”小白沒有遲疑，很快就回答道。
“我也會。”路宏回答道。
“我說了你不是他。”
“我知道。”路宏說道：“這次要去的人是我，不是他。”
“你嗎？”小白錯愕一下，然后說道：“你更沒有必要，你不是我的誰。你就算要去，也得不到任何回報。”
“也許吧。”路宏說道：“不過，有些事并不是因為回報，我想如果是他，也不是為了回報。”
聽到路宏的話，小白沉默良久，問道：“你是誰？”
路宏沒有回答，看著青石，許久之后，露出個笑容，轉(zhuǎn)身離去。走了許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苦澀。
回到家，路宏平躺在床上，看著上空發(fā)呆。有些事，沒辦法說。有些事，必須去做。有些事，明明很難做成，甚至會因為做這件事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必須去做，如果沒去做，比死了還難受。茍活有的時候比死更加難以接受。
發(fā)呆發(fā)著，路宏感覺困意來了，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睡夢中路宏做了個夢，夢到了小時候。
“你真的要這么做嗎？”一個持劍女子對著一個別著長劍，一身黑衣的男子說道，這個男子背對著路宏。這個女子的側(cè)臉對著路宏，路宏卻看不清這個女子的臉，只是覺得好熟悉。
“你這樣做，你會懷著一輩子愧疚，帶著一輩子的罪惡度過你的余生。”女子見黑衣男子沒回答，接著說道。
“這件事，只有我能做。”黑衣男子說道。
“不，誰都可以做，只有你不能做。”女子說道，語氣很堅決。
“但是只有我能做得到。”黑衣男子說道。
聽到黑衣男子的話，女子沉默了一會，突然哀嘆一聲，低聲說道：“真是天意弄人，確實只有你能做得到，這個最不能做這件事的人，卻必須去做這件事。”
這時，黑衣男子突然拔出了劍，一柄漆黑的劍出鞘，對著女子。不過不是劍尖，是劍柄。
“如果你覺得我做錯了的話，用這把劍殺了我。”黑衣男子說道。
女子接過劍，凝視著劍說道：“黑衣劍。沒想到十年前我送你的劍，此時你會還給我讓我殺你。”說完這句話，女子眼光離開了劍，目視著黑衣男子。
“黑衣劍還是黑衣劍，但是你卻早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你。”女子說道：“我不知道你的決定是對是錯，但是我知道我不忍心殺你，也不忍心看著他被你殺死。”
“我們兩個必須有一個去死。”黑衣男子說道。
“呵。”女子冷笑一聲說道：“你還真是狠心，十年前你給了我一份沒有選擇的選擇，今天，又給我一份沒有選擇的選擇。”
“十年前，我用劍指著你，問過你個問題，你沒有回答。今天，我想用同樣的方式再問一遍這個問題。”女子說道。
“你愛過我嗎？”
黑衣男子沒有說話，輕輕地閉上眼。
“你還是不想回答？就算死了，也不想回答？”
“對不起。”黑衣男子說道。
“到死也不肯告訴我，對嗎？”女子說著，眼淚流了出來：“好，好。真不愧是你。再見了。”
長劍一揮，鮮紅的血飛濺，濺在黑衣上，只是暗紅。
“不要，不要啊......”
“不要，不要，不要......”
“又做噩夢了啊。九叔。”一個瓜頭瓜腦的少年看著路宏說道。
路宏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了起來，打了個哈欠，看著少年說道：“冬瓜，你怎么跑我家來了，怎么不跟著你小白哥。”
“小白哥今天晚上要上臺啊。”冬瓜看著路宏說道：“怎么，小白哥沒告訴你嗎？”
“額。”路宏下了床整理了下衣服說道：“告訴了，我忘記了。”
此時，屋外已然有些昏暗。不知道什么時候，屋內(nèi)的燈被點亮了。
“冬瓜，你什么時候來這？”路宏看著燈隨口問了下。
“沒多久。”冬瓜說道：“把葬龍節(jié)各家訂的肉都送了一下后，我就來這了，準備和你一起去街上。我看你睡的挺香，就沒吵醒你。”
“哦，那你吃不吃東西。我這里還有些點心什么的。”路宏說道。
“不吃了，九叔。快點去洗把臉吧，燈會都快要開始了。要錯過第一個節(jié)目了。”冬瓜說道。
“哦，好。知道了。”路宏回答道，走到水缸前，舀了一盆水，用手捧著很隨意地洗了把臉，用毛巾擦干了下。
“好了，走吧。”路宏說道。
“嗯。”
外面依舊很冷。兩個人穿的嚴嚴實實，冬天的寒風刮到臉上跟刀子割在臉上沒什么區(qū)別。兩人的用布料包住臉，只露出個眼睛出來。
走了不久的時間，兩人便到了街上。此時，太陽已然下山，天色變得黑暗起來。但是，與之對比的就是這條街。夜色的這條街，被華燈照的通亮。
外面冰天雪地，但是這條街完全不一樣，在很遠的地方就能感受到這里燈光的明麗和燦爛，以及溫暖的氣息。也不知道為什么，無論外面多么寒冷，多大的雪，晚上的這條街永遠都彌漫著這種氣息。
兩人走到了街上，冬瓜對著路宏說道：“九叔，我要去花展找我爹了，你要去嗎？”
“花展？看花？”路宏遲疑了一下說道：“算了，你去吧。我不是很愿意去。”
“好吧，那我走了哈。”冬瓜一臉興奮地說道。
“嗯。你去吧。”路宏說道。
這個季節(jié)，萬物枯萎，但是總會有些人讓某些地方長出花來。每年的葬龍節(jié)，這里會有花展。對于喜歡花的人來說，這絕對是個一飽眼福的機會。不過，路宏并不怎么喜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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