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鎖鏈呈十字形交叉捆綁在棺槨上,另一頭纏繞在雕刻著日月星辰的石柱頂端,青銅棺懸吊在半空中,離地面一米左右,上不了天堂、下不了地獄。
站在棺前。
我心臟要跳出胸膛的感覺。
那感覺不單單是因為恐慌,更多的是來自于人類本能的反應。
棺材周圍散落著生銹的炮彈殼,旁邊墻壁上有炸損的裂痕,而棺材和石柱卻沒有絲毫毀壞的痕跡。
我無法想像,當年迫擊炮轟向青銅棺的時候,是個什么樣的場景。
可惜我沒有那盤錄像帶,不然我一定要看看,到底什么東西阻擋住了那威力巨大、可以炸毀碉堡的炮彈。
看著眼前孤獨千年的青銅棺,我的心臟始終在劇烈地跳動,卻又控制不住伸手摸向了它。
表面一層濕滑的霧水,觸手冰涼。
就像在觸摸一顆冰涼潮濕的心。
我的目光停留在棺蓋上,一小塊平坦的區(qū)域里,幾道清晰的劃痕十分突兀,曲折蜿蜒,組成了兩個草體漢字——東陽!
爺爺在棺蓋上刻的竟然是我的名字!
其實我能理解,能夠理解他的用意,是寄托。
我從小跟著爺爺長大,是這一代人里面唯一姓東的,爺爺抱憾終生的事情當然會寄托給我。
想當年,爺爺和外公都進入了這里,臨死前卻做出了不同的抉擇。
爺爺把我的名字刻在青銅棺上,回家一把火燒掉曲譜,而外公則是跟巫婆的后人做了交易,用遺囑的形式傳給下一代解決。
我不評判誰的選擇更好一些,我只知道,這真的都是命。
在我看得入神時,那碎碎絮語聲再次毫無征兆地響起。
離得這么近,聲音好似能穿透我的耳膜直擊靈魂,讓我心頭一激靈,急速縮回了放在棺蓋上的手。
我竟然聽懂了棺材在說什么!
聽見它說:“東陽,救救我……東陽,救救我……”
記得來之前,苗苗說她夢游時候聽見有人在喊:苗苗,救救我,苗苗,救救我……
原來是真的。
我忙回退,離開棺材幾米遠,那求救聲仍在我耳邊回蕩,好像進了這扇門就能聽懂青銅棺中的絮語聲。
“你是誰?我為什么救你?”
我開口詢問,強壓著砰砰跳動的心臟,好讓自己的聲音不那么顫抖。
“東陽,救救我……東陽,救救我……”
“你不告訴我你是誰,我現(xiàn)在就走!”
我說完便扭頭要走。
可我邁不開腳步。
在這棺材周圍,似乎有一種無形的束縛力,讓我感覺整個人被一雙巨大的手抓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東陽,救救我……東陽,救救我……”
聲音就像卡帶的留聲機一樣,尖銳嘶啞,不停地重復,勾魂奪魄。
我不但邁不開腳步,而且還有回退的沖動,我極力控制著自己雙腿,不知不覺已汗流夾背。
求救聲持續(xù)兩三分鐘后停了下來。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此時此刻,我切身體會到,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跳樓。
如果有人在睡夢中聽到這個求救聲,他們的身體是沉睡的,而心靈卻被這個聲音牢牢地牽引著,根本無法自我控制,只會朝著聲音的方向徑直走去。
有窗開窗,有門開門,有墻撞墻,直到夢醒。
罪惡的源泉果然是這口青銅棺。
只要我打開它,或者毀掉它,既能拿到里面的骨笛,又能從根源上解決多年來無數(shù)學生墜樓的慘劇,兩全其美。
當然,我現(xiàn)在嚴重懷疑青銅棺里壓根就不是骨笛。
從來沒有人打開過,我爺爺?shù)剿蓝紱]敢跟我說骨笛的存在,自有他的原因。
況且,骨笛的傳說那么美好,我無法把它和這種邪惡的東西聯(lián)系在一起。
我緩了會兒,從地上站起來,重新走到了青銅棺前。
看看表,距離下次求救聲響起還有十分鐘。
只要棺材不叫,我倒是沒啥特別大的反應,適應了這里的環(huán)境之后,心跳也沒有那么劇烈了,甚至感覺輕松自在。
看著眼前的青銅棺。
青銅棺整體沒有任何拼接的痕跡,就像一個天然形成的四方形銅塊,我很難想象它是怎么做成的,以現(xiàn)代的技術(shù)都不一定能做得這么完美,懷疑它是實心的。
我用力推了推青銅棺,竟然能推動,它被鎖鏈懸吊著微微搖擺,像蕩秋千。
從手感來判斷,絕對不是實心的,它很輕,棺材壁應該很薄,估計還沒有實驗室里那口棺材重。
既然被鎖鏈捆綁,肯定有它的用意,想要打開棺材的話,當然要先解開鎖鏈。
而鎖鏈的另一頭纏繞在四根柱子上,只要毀掉四根柱子,鎖鏈一松,不解自開。
所以說,真正的難點是這四根石柱。
石柱上雕刻著日月星辰的圖案,豎立在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很像古代的某種奇門陣法,鎮(zhèn)壓著中間的青銅古棺。
我想,當年日軍用迫擊炮轟炸棺材的時候,炮彈根本就沒有接觸到青銅棺,而是被石柱產(chǎn)生的某種力量化解掉了。
雖然我現(xiàn)在相信世上真有靈異事件,但我同樣也相信現(xiàn)代物理學的基本原則,若是炮彈真的打中青銅棺,就算棺材再硬也得留下劃痕。
至于如何摧毀這四根石柱……
如果我能想到的話,祖輩們早就想到了,甚至清末年間修建南陵學堂的時候就被人毀了,輪不到我在這里班門弄斧。
前輩們肯定用盡了所有能夠想到的辦法,最后證明只是徒勞,我又何必重蹈覆轍。
我無需理會這些東西。
因為我這次來,是要隔空取物!
或許伍夜靜當年偷畫時的隔空取物是假的,但我會真正的隔空取物!
來之前我就想好了,我選擇梭哈,把命壓上,要么生,要么死,各占百分之五十。
既然我能站在這里,并且看到青銅棺,那就證明我賭贏了。
因為,
我清楚的記得,
我進到地下室后,屏住呼吸,掀開尸池的蓋子,一頭扎了進去。
我應該已經(jīng)窒息在了尸池里才對。
現(xiàn)在的我,就跟上次意外悶死在地下室里一樣,照樣來去自如。
我的感覺和平時一模一樣,能感覺到冷,能感覺到痛,甚至我的背包都還存在,我可以用里面的手電筒,可以吃帶的罐頭。
記得上次,我還發(fā)現(xiàn)了一件特別離奇的事情,就是保安把我拉出來的鐘樓,門上貼有封條,當時我進門的時候隨手撕掉了一小塊,又無意識的裝進了口袋里,可我活過來后,它竟然真的在我口袋里!
不可思議!
所以,這次如果我能拿到棺材里的東西,再原路返回,回到尸池里,我應該還是能醒過來的,并且東西也還存在。
就相當于我人根本就沒有進去,憑空把棺材里的東西取了出來。
既然我人都沒進來,這座破廟就算再邪惡,機關(guān)再強大,又能奈我何!
所以我壓根就不害怕這里,更不會像伍夜靜說的那樣能把我嚇尿,我肆無忌憚。
什么鎖鏈。
什么石柱。
什么陣法。
讓開!
只要我意志堅定不被那聲音勾走,我可以直接拿起鐵錘把棺材砸爛!
我不知道我為啥會這樣,但我似乎明白了爺爺說的:日落西山還復起……
日,指的應該是我,因為我的名字叫陽。
意思就是,我死了還會再站起來……
雖然聽起來很扯淡,可事實確實如此。
趁著求救聲還沒響,我從背包里取出準備好的工具,專門為青銅棺而買的,特制合金鋼絲鋸,削鐵如泥。
哪怕它是實心的,我也要把它切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