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伍夜靜顯得有些拘束。
好像離開了她的主場就不會講話了一樣。
她沒問我去哪、要干啥,只是盯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路燈發(fā)呆,時不時地感慨一句:“夜色好美。”
我沒有打擾她的思緒,坐在邊上看著她發(fā)呆。
她的耳根下紋了一朵黑牡丹,很顯眼,將她稚嫩白皙的臉龐襯托出了一絲社會的氣息。
那地方,是她母親用煙頭燙下的傷疤。
伍夜靜是個苦命的孩子。
她還沒出生父親就跟人跑了,而她母親是個好吃懶做的賭徒,經(jīng)常打麻將幾天幾夜不回家,對她不管不顧。
家里沒錢了,母親就帶著她出去做壞事,坑蒙拐騙偷,用孩子作掩護不怕被抓。
她8歲那年母親去世了,死因講出來可能會被人笑話。
被尿憋死的!
據(jù)說打麻將兩天一夜沒離凳子,膀胱炸裂而死,簡直聞所未聞。
伍夜靜小小年紀便流落街頭,又黑又瘦,無依無靠,為了生存變成了慣偷。
沒辦法,母親一生教會她的只有偷。
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她還不認識錢的時候就學會了偷錢,她還分不清鑰匙的時候就學會了撬鎖……
伍夜靜和我同一天進的少管所,都是12歲。
但她進去的原因堪稱傳奇,與2005年轟動一時的“南北盜客大賽”有關。
其實小偷也是有傳承的,從古時候延續(xù)下來的那些門派,喜歡稱自己為“盜客”,寓意去你家偷東西就是客人,不會拿你很多。
他們盜亦有道,有很多規(guī)矩,比如不偷救命錢、不盜良師財,等等。
北方盜客以“陳煙斗”為首,南方盜客以“鬼手王”為首,各說各牛逼,你看不起我的手法,我看不起你的技術(shù)。
于是便引發(fā)了一場世紀賭約:
雙方選定同一個目標,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看最后誰能拿到那樣東西,輸?shù)囊环揭H口承認自己為老二,并付500萬賭金。
當時有位富商花了10億從海外購回一副名畫,是八國聯(lián)軍從圓明園擄走的國寶,這幅畫被定為比賽的目標。
此為著名的“南北盜客大賽”。
本來是圈子內(nèi)秘密進行的比賽,不知道怎么的走漏了風聲,引起了警方的注意。
這可把警察給樂壞了。
平時抓不住的小偷,這次主動送上門來,勢必要一鍋端!
那幅名畫被鎖入了超級保險柜里,十六位數(shù)字加密,并且安裝了報警裝置。
警察二十四小時蹲點,層層把守,布下天羅地網(wǎng),就等著小偷們自投羅網(wǎng)。
結(jié)果,確實抓到了一窩……
警方的保密工作可謂滴水不漏,不知情的盜客們一個個就像蒼蠅飛向蜘蛛網(wǎng)似的,全都粘在了上面。
收獲頗豐。
估計警隊里一年的任務指標都完成了。
有人還調(diào)侃說:“你們呀,以后多舉行點這樣的比賽,天下就太平嘍!”
忙完收隊的時候,警察對那富商說:“畫放在家里不安全,我們不可能一直守在你家,早點送進博物館吧!”
說著打開了保險柜,想要再看一眼名畫。
結(jié)果一瞬間全都愣在了那里,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畫沒了!
保險柜完好無損,報警裝置沒有觸發(fā)過,甚至沒有一刻鐘離開過大家的視線,畫特么沒了!
就連啥時候丟的都不知道!
有可能幾天來一直守著一個空的保險柜,說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若不是在保險柜上檢測到了指紋,恐怕要被定性為靈異事件!
而那幅畫,正在伍夜靜的手里。
一個剛滿12歲的小姑娘,拿著一副價值10億的國寶級名畫招搖過市,消息傳到南北盜客們的耳中,同樣沒人敢相信這是真的。
一夜間,伍夜靜名聲大噪。
大家紛紛傳言,伍夜靜會隔空取物,乃盜客失傳已久的頂級絕學,越傳越玄乎。
伍夜靜從小流浪,不分南北,所以陳煙斗和鬼手王都說伍夜靜是自己的人,都把她收入了門下,只是掛個名號而已。
因為伍夜靜很快就被抓了起來。
她才12歲,按理說無需承擔法律責任,可她這樣的問題少女,沒爹沒媽,留在社會上遺患無窮,只能關進少管所里,當做孤兒院。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把名畫給毀了!
她看畫得不好看,自己拿筆在上面涂涂抹抹,現(xiàn)在博物館里保存的那幅畫上還有她的筆跡……
至于她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中盜取的名畫,除了她沒人知道。
我曾好奇地問過她好多次,她總是笑而不語,或者故作神秘地說,天機不可泄露。
不過,我知道她真有“絕學”。
因為她曾四次成功越獄!
俗話說事不過三,她跑出去三次之后,每天都有人嚴密監(jiān)守她,除了吃飯和睡覺,幾乎形影不離,照樣還是被她逃出去了第四次。
出去只為了給她母親上墳。
她說那畢竟是生育她的人,骨肉之情不能忘,但不想讓別人知道,只好偷偷跑出去。
這便是我認識的伍夜靜。
……
車停在了南陵大學門口。
伍夜靜靠在車窗上睡著了。
我拍拍她,她十分警覺地跳了起來,差點撞到腦袋,咋咋呼呼地說:“呀!這是哪?咋沒人???你要干啥?”
“這是大學,放暑假當然沒人……”
我正跟伍夜靜說著,一只腳還沒邁出車門就遠遠地看到了五個身影,從拐角處朝校門口走來。
領頭的正是荀千靈。
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修長,好像時刻就要脫離她似的,看起來陰森森的。
哥哥、大姐和王家兄妹跟在后面,統(tǒng)一黑色著裝,邁著整齊的步伐走向南陵大學。
伍夜靜突然大呼:“咦?那不是……”
我急忙捂住她嘴,讓她小聲點。
伍夜靜壓低聲音說道:“我好像看到了認識的人,那不是王子文和王子妃嗎?這么晚了,他們來這兒干啥?”
我很納悶:“你咋認識他倆的?”
“他倆呀,算不上認識,見過幾面而已。”伍夜靜解釋說,“鬼手王你知道吧?南方盜客的頭頭!他倆就是鬼手王的孫子!”
“是這樣……”我說荀千靈怎么會帶著兩個外人過來偷骨笛,原來這倆人不簡單。
大姐說過,王家兄妹的爺爺和我外公有著八拜之交,說明祖輩們的團隊也曾十分強大,不知道為啥都死不瞑目。
過了十多分鐘。
等他們消失不見了,我才拉著伍夜靜走進了校門。
校園里沒有亮燈,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我不知道他們是往哪個方向走的,南陵大學占地萬畝,想找一座鐘樓并不容易。
見我停止不前,伍夜靜這才開口問我:“你帶我來這里,到底要干啥?”
“說來話長……”我沒法在短時間內(nèi)跟她解釋幾代人的事情,只能簡單說道,“你剛才看見王家兄妹了吧?咱們的目標跟他們一樣,再來一次盜客大賽如何?”
想了想,我又補充道:“那是一口棺材,你把它當成保險柜就行了,不過要記住,先讓他們打頭陣,咱們最好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伍夜靜沒聽明白:“你這表達能力,真特么捉急人!咋跟老二似的!”
“別跟我提老二!說好的鐵三角,一出來就沒人影了,也不聯(lián)系咱……先不說這些沒用的了,快跟我走!”
我突然看見遠處一棟樓里有光亮,隱隱約約的,像是蠟燭燃起的火光,在黑暗幽靜的校園里特別顯眼。
看來他們已經(jīng)到達鐘樓了。
“待會兒不要擅自行動,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很危險。”
去往鐘樓的路上,我再三叮囑,伍夜靜自然是相信我的,畢竟鐵三角的關系不是白來的。
然而走近了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鐘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