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生看了我一眼說:“如果你躺在棺材里,會看見什么。”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白先生忽然會想出這樣的主意,我于是確認了一遍問說:“你說的是認真的?”
白先生很認真地點頭,他說:“既然這口棺材和你有關,那么究竟是什么地方有關,我覺得除非你親自躺進去才會知道。”
我看了一眼棺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感覺有些恐懼,我害怕躺進到棺材里,就問白先生說:“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白先生說:“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辦法。”
我猶豫了幾秒,終于說:“好吧。”
然后我又問白先生說:“那躺進去需要做什么嗎?”
白先生搖頭說:“不需要,但是我需要把棺蓋合上,里面可能會有些黑,我會一直在外面,你不要害怕。”
我之后就按照白先生的意思躺進了棺材里,但是在棺蓋要合上的那一刻,我感覺劇烈地恐懼起來,就用手扶住了棺材,問白先生說:“真的不要緊的嗎?”
白先生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我這才放開了手,白先生就把棺材給合上了,我頓時陷入到絕對的黑暗當中,而且在這種僅有的空間里面,感覺整個人都十分壓抑,非常強的壓迫感。我聽不到了外面的動靜,好像聲音徹底被棺材給隔絕了,我屏氣細聽,卻依舊什么也沒有。
我躺在棺材里面,只有黑暗,但是很快我就感覺到不對勁,我感覺棺材里除了我還有別人。這完全是一種直覺,我的眼睛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然而就是這樣的感覺和忽然升騰起來的緊張感,讓我的腦海里忽然飛快地閃過了一個畫面,很快,就像電光火石之間,很快就不見了。
同時我只是感覺,這樣的場景我好像經(jīng)歷過一次,但是卻不記得是什么時候了,一模一樣的場景,我也是躺在棺材里,可是,我什么時候來過這里?
幾乎是在我想起這個事的同時,我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一個清晰無比的聲音:“你想起來了。”
這聲音就像是一個炸彈一樣在我的耳邊響起來,我頓時被驚得差點坐起來,然后迅速地問了一聲:“是誰!”
在出聲的同時我?guī)缀蹙陀檬殖曇舻姆较蛉グ情_,但是手卻打在了棺壁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狹窄的棺材里除了我根本沒有別人,那么聲音又是從哪里來的?
而就在我驚異不知道是不是該推開棺蓋出去的時候,我忽然聽見耳邊傳來了一種很是奇異的聲響,像是那種骨頭爆裂的聲音,但是很快我就感覺自己的嘴巴猛地被一個冰涼的東西給捂住了,我想呼喊卻什么也叫不出來,我想伸手來拉卻發(fā)現(xiàn)雙手動彈不得,不光是雙手,就連身體都再也動不了分毫,然后我就感覺原本厚實的棺材下面忽然像是變成了軟綿綿的沼澤一樣,我被這個力道拉著慢慢地往下沉,往下沉……
之后我好像是失去了意識,又好像只是晃了一下神,然后再醒過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荒涼的像是墳地一樣,只見到處都是東倒西歪的魂幡,卻沒有一座墳。遠遠看出去能看到魂幡的白條在飄動,隱藏在霧氣一樣的昏暗當中,整個周圍都是那種霧蒙蒙的,既像是夜里又像是黃昏,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是茫然地在原地轉(zhuǎn)著圈子。
然后我在昏暗中看見了一個人的身影,但也完全只是一個人的身影,看見有人我于是朝他走過去,像是抓住了唯一的希望,走近了之后發(fā)現(xiàn)這個人是背對著我的,我停住喊了一聲:“你是誰?”
他沒有回頭,卻回答了我,只是聲音聽起來卻有些耳熟,他說:“這可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畢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是誰,就比如你,你有問過自己是誰嗎?”
邊說著他邊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子來,只是看見他的時候,我卻愣了一下,因為這人竟然是我在寺廟里見過的——那個帶著佛像面具的人。
看見是他,我愣了一下,不自禁地說了一聲:“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卻問我:“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我搖頭,因為這樣的地方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緩緩說:“這里是亡魂迷失的地方,很明顯你走錯路了。”
我重復了一句:“亡魂迷失的地方?”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不對勁,看著他問了一句:“亡魂?”
他說:“你就是亡魂,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嗎?”
我竟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只是一些念頭在腦海里飛快地閃爍著,卻湊不成一條齊整的線,最后只能愣愣地看著他,而他則繼續(xù)說:“不是你自己來的,而是有什么帶你來的,我竟然看不透。”
我不知道該怎么接他的話,但是卻問他說:“可是你怎么會在這里,難道你也迷失在了這里?”
然后我就聽見他笑了起來,只是他的笑聲很詭異,明明就在面前,笑聲卻像是從遠方傳來的一樣,之后他說:“我不是亡魂,又怎么會迷失在這種地方。”
我聽見他這樣說之后,終于問他:“那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好像不是……陽間。”
我頓了頓,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我生活的地方,最后發(fā)現(xiàn),好像也只有這么一個詞了。他聽了之后說:“這里是陰陽交匯的地方,我常年都在這里引渡像你這樣迷失的亡魂,只是你的到來卻并不是讓我引渡的,而是有什么想讓你看見我。”
我聽見他說引渡這個詞,就問了一聲說:“你是引渡人!”
他沒有回答我,而是一直看著我,我能感覺到他面具下面的眼神,雖然在我看來只是黑洞洞的一片,甚至完全是一片虛無。
就這樣,我們無聲地對峙著,最后還是他打破了沉默,他說:“我有一個名字,叫上官花。”
我皺了下眉頭:“怎么像是一個女人名字?”
他沒有說話,而是說:“你想見的已經(jīng)見到了,想問的也問到了,該回去了。”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來,又要怎么回去,就有些納悶地看著他,而他則看著我繼續(xù)說:“你身上有一股子味道。”
我抬起手臂聞了聞卻什么也聞不到,就問說:“什么味道?”
上官花說:“燒紙錢的味道,這種味道……”
說著他沉思了片刻,但是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然后就看著我說:“果然是有人送你來的。”
我在心里想難道是白先生,他在棺材外面燒了紙錢不成?
然后我就看見上官花朝我緩緩地走了過來,不知道怎么的,在他朝我走過來的時候,我忽然開始感覺眼前有些花了起來,甚至就連眼前的情景都開始劇烈晃動了起來,然后我看見眼前的魂幡忽然都飄揚了起來,接著我聽見有人悠悠遠遠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木頭。”
然后眼前的情景就像是夢境一樣在飛速地消失,緊接著是耳邊開始逐漸清晰起來的聲音:“木頭,木頭……”
然后我像是窒息了的人忽然呼吸到了新鮮空氣一樣,馬上深吸了一口氣就醒了過來,然后就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貪婪地呼吸著空氣,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從棺材里出了來,此時正躺在地上,而白先生則就在我身前,剛剛就是他在一直喊我。
直到見我醒了,他才松了一口氣問我:“剛剛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