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候,打獵之風(fēng)日漸興旺,北方稱之為狩獵,南方文化比較復(fù)雜,叫法也比較多,什么趕賬啊,攆帳啊,蕩山啊等,但那時候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沒有熱武器,南北兩方使用的無非就是,套,夾,籠,網(wǎng),窖,夾剪,壓木,犬,弓弩遠攻,獵犬追趕,陷阱在前,套索后備,多人圍剿,互相呼應(yīng)。
顧叔這樣的使用魯班機關(guān)術(shù)打獵的,他算是頭一人,我爺爺關(guān)山道那樣的的肉搏,古往今來倒有不少,什么武松醉酒打虎,李逵為母尋仇,但這也不是誰都能干的啊,武松李逵那是什么樣兒的人物,是小說里的好漢,在現(xiàn)實中,你沒有過人的膽識,扎實的底子你敢找一老虎和它比劃兩下?
所以正因為有些物件兒,用上面的辦法不管用,您說這怎么能用物件來形容呢,不都是畜生野獸嗎?這個我可解釋不了,就像咱上面兒說的那吃人風(fēng),嘖,您說他是個畜生吧,又看不出來,說不是吧它還賊喜歡吃肉,牯牛大小的開山猿舌頭一嗦啰就沒了,說是妖魔鬼怪又有些封建迷信,說那家伙吧您還容易想歪,所以只能說是物件兒了。
那么這些物件兒雖然厲害,可是咱老祖宗的智慧更是魔高一丈啊,各種奇巧淫技,不傳秘術(shù)那是比比皆是,層出不窮,就說這海里面兒的吞舟之魚,何為吞舟,這個好懂就是把大船當(dāng)零嘴兒吃,就著海水就下肚了,可不是什么船就能被稱之為舟,古籍有言:“載家為船,載府為舟,載城為艦。”什么意思呢,就是說只能裝下一家三四口的叫船,現(xiàn)在您看不是有很多沿海而生的人整年就住在船上嗎,一個貨艙一個夾板一個窩棚,那就叫船,古時候一個府邸最少得有個兩三百平,咱們往少了說,什么丫鬟仆人,家丁,耕戶,養(yǎng)雞的,喂馬的,老媽子大管家,加起來百八十人總是夠數(shù)兒吧,這裝下得多大的地方,能裝下這么多人的就稱為舟,至于艦咱就不說了,一艘能裝下千軍萬馬,大的沒邊兒。
這能吞舟的魚您想想得是多大,那嘴就跟天坑似的,一張一吸那是翻江倒海,雷霆萬鈞,這玩意兒您說用我們上面的那些辦法能行嗎,那條狗敢咬?什么人敢博?所以只能請高人出手,人大手子怎么做呢,這吞舟之魚喜歡逐月追珠,攆著這月亮的倒影可以玩上十天半拉月。這大手子就利用這一點,把這青皮紅肉的大西瓜掏空,給里面兒灌上生石灰,用魚膠封好口,外面兒在涂上一層螢石粉,照這個弄上幾大船,一股腦兒的倒在這海里,這吞舟之魚一看哎喲我去,這么多好東西,不行這都是我的,可不能讓別的魚搶了去,然后張開這大嘴一下吞進去幾百來個,在劇烈的水壓之下西瓜破裂,生石灰遇水沸騰,三百多度的高溫啊燒的這魚是腸穿肚爛,心如刀絞,不一會兒就死的透透的,您說這法子缺德不缺德。
據(jù)我所知,顧叔雖然魯班機關(guān)術(shù)達到了爐火純青,登峰造極的地步,但是這些詭異的奇巧淫技我可沒聽說他也懂,他打定主意要用生石灰對付這開山猿,弄得我和猛子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難不成這開山猿也喜歡圓溜溜明晃晃的東西?咱們也沒西瓜啊。
顧叔只顧忙他的也不解釋,我和猛子眼巴巴的看著他把背包騰空,餅干罐頭撒了一地,然后給里面兒全裝上石灰,我心說這是唱的哪一出,這背包老貴了,碰著水不就廢了。猛子邊撿著罐頭餅干邊嘀咕:“貪污浪費是極大的犯罪。”
顧叔忙活完,對我們說:“這個辦法有點風(fēng)險,得有兩個人出去,而且這兩個人必須得眼疾手快。”
猛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塞了一嘴罐頭,只聽見他含含糊糊的說:“那還用問嘛,肯定是我們這倆年輕的唄,”他估計聽見自己說的話自己都差點兒沒聽懂,梗著脖子就把嘴里的斤把糧食咽下去了,看得我真怕他一口氣兒喘不上來,猛子拍拍胸口,表情十分知足:“這也不行,匪子這腿可還跛著呢,要不顧叔您......犧牲一下?”
我一聽這憨貨一吃多就出言不遜,連忙說:“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現(xiàn)在怎么能用犧牲這個詞呢,多不吉利,”說著我又給顧叔賠了個罪:“顧叔您別介意,他這人小時候發(fā)燒把腦子燒成了葡萄干兒,醫(yī)生實在是沒辦法就給他換了一個驢腦子,現(xiàn)在還在磨合期,您別多心啊。”
顧叔聽得又傻樂起來,連連擺手說沒關(guān)系,猛子臉色大紅:“關(guān)九匪,我發(fā)現(xiàn)你怎么這么損呢?老子我智比諸葛,猛勝張飛,文才不讓孫仲謀,韜略更甚......更甚拿破侖,”猛子詞窮,情急之下搬了個外國大拿充數(shù),“當(dāng)真是......當(dāng)真是,是他媽什么來著。”
我看不下去了,接了一句:“當(dāng)真是巾幗不讓須眉,此乃中華好娘們兒也。”
“對,嗯?滾他娘的蛋,你才娘們兒呢。”猛子順嘴接的痛快,不過馬上回過味兒來。
我嘿嘿的笑了起來,沒一會兒便笑不下去了,顧叔和猛子也是出奇的沉默,洞里安靜的可怕,我心里直打鼓,出去的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和臨死還想著幫襯我們家的叔啊,一個家里還有年過六旬的老父,一個醫(yī)院還有危在旦夕的兒子,要是那開山猿耍了個心眼兒,使了個守株待兔,讓他們出去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我怎么向他們家里人交代,想著我渾身幾乎要顫抖起來。
“啪,”猛子一只大手用力的拍在我的肩膀上,這沉甸甸的份量讓我心神一凝,猛子堅定的看著我:“哥們兒什么時候讓你失望過,這次回去,你得幫我和那小旅館的前臺撮合一下,哥們兒喜歡她。”
顧叔也走上前把他的煙袋鍋子交給我:“回去交給我那兩個不肖子,告訴他們,我......老子盡力了,老子問心無愧,下去跟我那婆娘有交代了,媽了個巴子的,活人還能讓尿憋死,開干。”
顧叔惡狠狠的罵了幾句,我卻快要聽哭了,心說這是怎么了,一個個跟交代遺言似的,存著心讓我好受不了是不是,我看著手里的煙袋鍋子,這是精銅做的,在手電的照耀下精光奪目,看來顧叔沒事兒的時候會細細把玩,上面浮雕著喜鵲登枝,明顯費了心思花了功夫,雖然只是寥寥幾筆,卻將喜鵲的神韻表達的淋漓盡致,好像下一秒就有喜事臨門,讓人忍不住翹首企望。后來我才知道這是顧叔妻子未過門兒的時候送給顧叔的禮物,那時候黃銅值錢,更別說精銅了,顧叔的妻子連著做了兩個月的布鞋才給顧叔攢了這么一個,在他心里這把煙袋鍋子和兒子一樣重要。
顧叔把背包甩給我,又將兩個水壺灌滿,其實我們現(xiàn)在水并沒有多少,好在我們仨憋了不少尿,湊合著能用一下,洞里光線太刺眼,我一個沒留神兒好像還尿顧叔手上了,顧叔甩了甩手瞪了我一眼,開始講作戰(zhàn)計劃,拆開了揉碎了講的是巨細無遺,確保了我和猛子詳細記著每一個細節(jié)之后,顧叔找我要了一根煙,把煙絲拆出來扔到嘴里狠狠的嚼了兩下:“你們兩個小崽子,好樣的,比我年輕時候強太多了,能活著回去我送你們一份禮物。”
我和猛子齊齊點頭,顧叔扭頭就出了洞,猛子錘了我一下,緊隨而去。我將手電筒扔到洞口,這是為了給顧叔他們引路,接著我平復(fù)了一下心情,緊緊地貼在洞壁好像要將自己擠進去,我費力的保持這個姿勢,心里開始默數(shù),一邊支棱起耳朵生怕聽到他們其中一個人的慘叫。
“抄家伙。”數(shù)到四百的時候不知道誰吼了一句,這不是個吉利的數(shù)字,聽聲音被拖的老長,而且格外沙啞驚恐,我攥著背包的手冷汗淋漓,微微發(fā)抖,決定性的時刻來了,成敗在此一舉,剛聽到一陣大喘氣的聲音,一個身影嗖的一下直貼著我的鼻子尖兒鉆進洞里,我一陣后怕,幸虧使勁兒貼著洞壁,不然我非得破相不可,鉆進來的這人也不知道干啥去了,身上一股濃濃的爛泥味兒和水氣,只見他轉(zhuǎn)身,倒地,抓起水壺一氣呵成,我死死的盯著洞口,終于,一個長著鳥喙的腦袋猛地映在眼前,不是那開山猿又是誰,我嘴里吼著:“操你媽,”掄起背包就是當(dāng)頭一罩,剛才那個身影同時倒轉(zhuǎn)水壺朝著背包上猛潑紅茶,瞬間我手上傳來一陣灼熱感,開山猿也死命的擺著腦袋吱哇亂叫,我心想大不了人死屌朝天,一腳踹開身邊那個身影,將開山猿的腦袋箍在咯吱窩下,背包燙的我直發(fā)抖,那個身影似乎沒想到我會這么做,愣了一下吼道:“匪子你他媽瘋了嗎。”我一聽一激靈,怎么會是猛子,顧叔呢?
這時猛子找出開山刀,翻轉(zhuǎn)刀背照著開山猿的腦袋拼命的敲,我看他這力道是一陣發(fā)怵,心想哥們兒你可得敲準(zhǔn)點兒,偏一點我這膀子可就廢了。
手底下的開山猿叫聲漸微,掙扎也越來越弱,在猛子機械的暴擊之下終于不動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