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xué)是最單純的年紀(jì),喜歡人都看臉,哪個好看喜歡哪個。
可能連喜歡都談不上,只是一種淡淡的好感,覺得那個人好看,就愿意多看他兩眼。
也僅僅是想看他兩眼而已。
后來,當(dāng)年齡逐漸增大,那些淡淡的漣漪便都隨著時間埋進了過往里。
已經(jīng)三十歲的沈絳,即使回到十六歲,也早就沒了那份少女心。
所以這些日子一來,我都把這個少年當(dāng)成了陌生的同學(xué),一直未曾與之有過交集。
沒想到,他還有這樣的一份才藝。
我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片刻后,正在拉琴的他忽然扭過頭,正巧對視進了我的眼里。
“沈絳。”他用口型跟我打了個招呼。
我一愣,也淺笑著對他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了招呼。
“姐你們認(rèn)識?”沈碧好奇的問道。
“認(rèn)識,班里同學(xué),叫方啟晟,挺優(yōu)秀的男孩子,成績也好。”我淡淡的笑著道。
“哇,姐,我一定要考上你所在的高中。我……我也想學(xué)小提琴。”沈碧羨慕的望著他。
“你想學(xué)小提琴?”我一愣,倒是沒想到沈碧會有這種想法。
“對。”沈碧點頭,“我看他拉琴的樣子真好看,我要是也會拉就好了,以后天天拉給你和媽聽,多好。”
“你這孩子。”我有些哭笑不得,“你既要學(xué),我也可以送你去學(xué),不過你得想好,既然學(xué)了,就不能半途而廢。”
沈碧用力的點了點頭,望向方啟晟的雙目,灼灼的閃著亮光。
晚上,我就跟我媽商量了要去沈碧去學(xué)小提琴的事兒。
因為在當(dāng)時,藝術(shù)生在中考和高考上都挺占便宜的,我媽倒也贊成,只是這高昂的學(xué)費讓她心疼不已。
我讓她放心,并保證沈碧學(xué)成以后賺的會更多,我媽這才抖索著捏出兩張一百的,讓我去給沈碧報名,外加買個基礎(chǔ)的小提琴。
在音樂方面我接觸不多,為了給沈碧更好的教學(xué),第二天上學(xué)的時候,我特意去找了方啟晟。
不同于上輩子跟他說一句話就臉紅的狀態(tài),我十分自然的叫住了他,寒暄兩三句,就切入了主題,“昨天我妹妹看到你拉提琴了,她說也很想學(xué),你知道哪里有合適的琴行嗎?我也想給她買個基礎(chǔ)的小提琴。”
“沈絳。”方啟晟面上有些不易察覺的驚喜,“我知道,我就在三金琴行學(xué)的,那里的小提琴也不錯,你可以去試試。”
“謝謝。”得到了答案,我禮貌的道了謝。
轉(zhuǎn)身還沒回到自己座位前的時候,就聽到了一句嗤笑,“學(xué)小提琴?賣奶茶的,你有那個錢去學(xué)嗎?一個月至少二百塊的學(xué)費呢,你得賣多少杯奶茶才能夠啊。”
這話說的極其不客氣,讓我的心頭一下子燃起了怒火。
我扭過頭,目光直盯聲音傳來處,問道,“剛才是誰在叫?”
“是我。”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我定睛一瞧,原來是個頭發(fā)頗長的男孩子,五官還算端正,但斜睨的表情讓他顯得格外丑陋。
我深吸一口氣,心平氣和的問道,“你能告訴我,為什么狗叫嗎?”
“因為看你不順眼。”那人不客氣的道。
話才說完,整個人就愣住了。
周圍有明白的同學(xué),哄笑了起來。
那人呆了半晌,一拍桌子,大叫了起來,“沈絳,你個賤人!你才狗叫呢!”
“你才是賤人,你就是狗叫!”我怒瞪了他一眼,“你家是住海邊的嗎?我妹妹學(xué)小提琴關(guān)你什么事兒,真是咸吃蘿卜淡操心。”
“?。?rdquo;那人氣壞了,一跺腳站了起來,“沒想到你個賣奶茶的嘴那么臭,看來我趙磊要好好教訓(xùn)你了。”
說完,竟然擼起袖子對著我沖了過來。
我嚇了一跳,剛想往后躲,方啟晟就擋在了我的跟前。
“方啟晟,你想干什么?”趙磊叫囂道,“我要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賣奶茶的,你快讓開,不然我連你一起打了。”
“趙磊,你收斂一點,這里是學(xué)校。”方啟晟沉聲道,“你不希望被老師趕出教室吧?”
那叫趙磊的人這才氣呼呼的放下了袖子,陰森森的瞥了我一眼,道,“哼,別讓我逮到你,臭賣奶茶的。”
我深吸一口氣,不明白這個人為什么突然跟我杠上了。
這個時候,上課的鈴聲響了起來。
方啟晟深深地望了我兩眼,轉(zhuǎn)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沈絳,你沒事吧。”同桌的女生見證了剛才的沖突,關(guān)心的叮囑我,“你放學(xué)的時候可要小心點,這個趙磊是咱們學(xué)校有名的混子,經(jīng)常打架斗毆的,對女生也從不留情。”
我扭頭看了一眼我的女同桌,記起了她的名字,微笑道,“謝謝你,蘇溏。”
同桌見我明白了,微笑著低頭翻起了書。
一上午就這么不咸不淡的過去了,中午放學(xué)的時候,因著蘇溏的提醒,我便格外的謹(jǐn)慎,選擇在了不早也不晚,人最多的時候走出了班級門口。
可是,讓我心一沉的是,趙磊也跟在了我的身后。
好在之后的路上都有老師,趙磊始終都沒有輕舉妄動。
等出了校門后,我一路上都揀了大馬路走,趙磊幾次想攔截我,都被我躲了過去。
很快,我跑到了家里的攤子跟前。
因為看到了大人,趙磊眼睛閃了閃,還是走了。
我一邊幫我媽賣奶茶,一邊在心底琢磨今天發(fā)生的事情,越琢磨越不對勁。
我跟這個趙磊往年也沒什么交集,他不可能因為一兩句話就跟我杠上,還三番四次的想要攔截我啊。
最關(guān)鍵的是,我也不能一直這么躲著,這也不是個辦法。
還是得讓他們怕了才行。
這么想著,我往包里裝了一個切水果的小刀。
下午上學(xué)的時候,趙磊果然又來挑釁我了,但因為在學(xué)校里,他也沒敢動手,就是罵了我?guī)拙洹?/p>
我也沒怯他,他罵我?guī)拙?,我就還了幾句,甚至還多贈了他幾句。
趙磊雖然是個混子,但沒我口舌伶俐,被我氣的跳腳,望著我的眼睛里,藏著不加掩飾的恨意。
等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我原也是想模仿上午,跟著人潮走出去的,可趙磊竟然仗著老師沒在班里,堵著門口,不讓我出去。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班里的人逐漸減少,到最后,就只剩零零星星的幾個人了。
趙磊見狀猙獰一笑,擼起袖子就要打我。
我將手伸進書包里,握著水果刀,準(zhǔn)備隨時抽出來。
就在這時,我媽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沈絳,沈絳……”
趙磊一愣,出于對家長的懼怕,趕緊的放下了手臂,并往后退了兩步。
“媽。”我也一愣,握著水果刀的手松開了,“媽你怎么來了?”
“我來接你回家。”我媽沒看出來剛才的情況,溫柔的對我笑了笑,“剛才有個同學(xué)說你因為一點事兒留在班里了,讓我來接你呢。”
我心底一動,會是誰救了我呢。
是同桌蘇溏,還是方啟晟?
不管是誰,為了保護這個人,我一定不能讓我媽說出來。
想到這里,我連忙上前,挽住了我媽的手臂,笑著道,“沒事了媽,我就是走的有些晚了,怕你著急,讓同學(xué)跟你說一聲,誰知道你還過來了,走吧我們回家吧。”
我拉著我媽,施施然的離開了學(xué)校。
趙磊在我身后恨的雙眼通紅,卻也無可奈何。
這次我留了個心眼,一直用余光往后瞅著,沒瞧見趙磊跟著我們。
我長長的舒了口氣,正準(zhǔn)備拉著我媽回攤子跟前的時候,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趙磊跟一個男的勾肩搭背的從學(xué)校里走了出來。
我有些吃驚,是因為那個男生我認(rèn)識。
那不就是張寡婦哥哥的兒子么。
上輩子,我還喊了好幾年的表哥。
如今,他親熱的勾著趙磊的手臂,兩個人熱切的交談著,明顯一副好兄弟的模樣。
難道,這里面還跟張家有關(guān)系?
揣著心底的懷疑,我勸著我媽先回去照顧攤子,自己則跟在了他們兩人的身后,看著他們?nèi)ド痰昀镔I了水,買了煙,在那一邊嘮嗑一邊抽著。
剛開始都很平靜,突然趙磊揚起了聲音,罵道,“那個沈絳果然不是個好東西,說話又毒,脾氣又嗆,跟從前簡直像兩個人,也不知道她短短一兩個月咋變化那么大。”
“就是,我姑也說,她變化可大了,以前特別好騙的一個小綿羊,現(xiàn)在都變成刺猬了。”張寡婦的侄子張超抽了一口煙,若有所思的道,“聽說她是她媽離婚前后變成這樣的,說不定就是受到刺激了。”
“媽的,她今天還罵了我好幾句,我真想打死她,要不是她媽突然來了,今天晚上她別想站著走出學(xué)校。”趙磊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行啦,早晚都有機會的。”張超嘆著氣,突然用胳膊肘戳了戳趙磊,“來了,她來了,走,咱們一塊去吃個飯,順便商量一下接下來咋辦。”
“哎,好的。”趙磊興高采烈的掐滅了煙頭,和張超一起往東走了過去。
我躲在灌木叢后,越過他們的肩膀,正好看到了張瓊玉那張嬌柔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