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金沙集團。

候正峰的辦公室里，趙飄飄正著急的來回踱步，手里拿著的手機時不時傳來信息提示聲，可每次她滿懷期待的點開查看，換來的卻都是失望，沒有一條信息是有用的。

毒蛇帶人追到日-本去堵周賀龍，沒想到周賀龍命大竟然還是在保鏢的拼死保護下負傷逃脫了毒蛇的追殺，繼而消聲滅跡。

趙飄飄本以為毒蛇沒有抓住周賀龍是件好事，至少給了她和趙亮反擊的機會。沒想到，才剛剛鎩羽而歸的毒蛇，轉(zhuǎn)身就將矛頭對上了金沙集團的人。

短短兩天時間里，金沙集團已經(jīng)有四位高層人員及其家人相繼失蹤了，其中三位是現(xiàn)任金沙高層，還有一位與老舅一樣是早已經(jīng)“退位讓賢”不再過問金沙集團內(nèi)部事宜的元老級別的長輩——洪奎，人稱鬼叔。

退休后鬼叔和大女兒洪冬雨在江城新開發(fā)區(qū)開了一家名為“流沙”的高級娛樂會所。進出會所的客人各行各業(yè)、三教九流都有，卻從來沒有人敢在會所里鬧過事，因為有傳說說流沙會所的不少“隱形大股東”都是金沙集團的高層，后臺硬，所以只有店大欺客，沒有客人敢在會所里放肆。

自從越以城提出“上岸計劃”，候正峰名下的“野圖”夜總會成了支持“上岸計劃”的金沙成員聚集地，而“流沙會所”則漸漸變成了反對“上岸計劃”的金沙成員聚集地。

趙飄飄推測，毒蛇抓鬼叔，應該是認為謀害越以城的金沙內(nèi)鬼是“反對派”的成員，而鬼叔作為反對派聚集地——流沙會所的老板，他應該知道點什么。說不定周賀龍在流沙會所約見那個內(nèi)鬼的時候，鬼叔就在一旁招呼著。

毒蛇想通過老板的嘴告訴他——那天和周賀龍見面的人是誰？

半個小時后，窗外陰霾的天空飄起了細雨，大樓走道里的電梯門終于打開，候正峰和金總走出電梯，往辦公室方向走來，趙飄飄立刻迎上前去，關切的詢問，“找到洪總和朱總他們了嗎？”

候正峰一臉疲憊的搖頭，繞過她，走進辦公室，坐到了辦公桌里面的黑色真皮椅上。

趙飄飄跟了回去，轉(zhuǎn)而向金總問道，“金爺，這事確定是毒蛇干的嗎？”

金總也坐到沙發(fā)上，拿起擺放在茶幾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是涼的，但他還是一口飲盡才緩緩開口道，“老鬼和海申的家人也跟著失蹤了，這件事十之八九是毒蛇干的，他在日-本一擊不成反而打草驚蛇，現(xiàn)在周賀龍躲起來了，我們又交不出內(nèi)奸，他這是在找人撒氣。”

候正峰揉著太陽穴，皺眉道，“沒想到這毒蛇做事竟然這么魯莽，他這樣早晚要出大事！”

“他是在玩火自焚！”趙飄飄面露怒色道，“給他點顏色，他還開染坊了！真以為我們治不了他嗎？正峰，毒蛇已經(jīng)公然對付我們金沙的人，我們不能再這樣慣著他了！”

候正峰抬眼瞪了一眼趙飄飄，沒好氣的反問道，“誰慣他了？他需要人慣嗎？我們派出那么多人，找了兩天一夜，卻連他半個人影都找不著，你能拿他怎么樣？”

金總擺擺手示意候正峰和趙飄飄兩人先別自亂陣腳，“依我看周賀龍不會是在躲毒蛇，因為他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他要么是真遇到麻煩了，要么就是躲在暗處伺機而動。我們先不說這姓周的是不是幕后主謀，他的確是參與了其中，他就欠我們金沙一個交代。以其讓毒蛇毫無根據(jù)的沖著我們金沙的人下毒手、找內(nèi)鬼，不如想辦法讓他先將矛頭轉(zhuǎn)向周家，以此逼周賀龍現(xiàn)身，再由周賀龍自己告訴我們內(nèi)鬼是誰，豈不是更省心省事？”

候正峰和趙飄飄互相對視了一眼，皆露出了贊同之色。

郊區(qū)，廢棄工廠。

血跡斑斑的舊墻上懸掛著四個赤條條的男人，在持續(xù)兩天一夜非人的酷刑之下，四人身上已經(jīng)找不出一塊完整的皮膚，坑洼的地面上，污水、血水還混淆著人體的大小便，惡臭熏天……此時的四人就跟屠宰場的畜生一樣，毫無尊嚴可言，現(xiàn)在就算將這樣的四人扔到街上，相信也不會有人能認出他們就是當今道上赫赫有名的某位大哥和某某大爺。

“鬼叔，還能堅持嗎？”毒蛇走近被冷水潑醒稍微恢復了些許意識的長發(fā)中年男人跟前，平靜的開口詢問。

“我的人已經(jīng)黑入‘流沙會所’的會員名單，周賀龍一直是你會所里的高級會員，他所有的消費記錄現(xiàn)在都在我的手機里。鬼叔，你還是堅持什么都想不起來嗎？”

鬼叔干裂的嘴皮因身體的劇痛而顫抖著，他氣餒嘆了一口氣，虛弱的哀求道，“不是我不想說，而是……說了，我全家就保不住了，越天，不是，毒……毒蛇，沖你還肯叫我老鬼一聲鬼叔的份上，你就給我個痛快吧……”

“想要痛快？你說，我立刻給你個痛快；不說，你的痛苦還不止這些，我會把你們的家人、親人、朋友一個個抓來，讓他們跟你一起受罪，直到你們有人開口為止。”

“你？！禍不及家人，你這樣做……太不上道了！”提及家人鬼叔頓時急紅了眼，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皆因為他激動情緒的牽扯不斷往外滲血，小股匯成流，源源不斷的混入到腳下的污水灘里。

在道上混的，十個可以有九個不怕死，卻沒有一個是不怕禍及家人的。

“我毒蛇做事一向無佛無道，你浪費我的時間，我就拿時間折磨你，這很公平。”

兩天時間里，類似的對話已經(jīng)是無數(shù)重復，鬼叔知道毒蛇是個油鹽不進的瘋子，他能做的只有拖延時間，等待救援。

“申哥……他們呢？”鬼叔感覺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了，想確定一下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申哥，原名朱海申，是越以城“上安計劃”持反對意見的金沙頭目之一，也是流沙會所的隱形股東之一。流沙會所之所以成為反對派聚集地，跟他是會所的股東有直接的關系。

“朱海申還有一口氣，其他兩位，底子太差了，估計想說也沒機會醒來了，不過我很快就會讓他們的家人下去給他們作伴，免得他們黃泉路寂寞。”

“毒蛇，做人不能做得太絕。”鬼叔怒斥，“小心有報應。”

“我不絕，你不要逼我做絕了。”毒蛇陰狠的說著，拿出手機伸到鬼叔眼前，手機上正播放著一個短視頻，視頻里一個小女孩被綁在椅子上，蓬頭垢面，疑似受到虐待和驚嚇不斷哭泣，凄慘的哭聲讓人聞之揪心。

那小女孩正是鬼叔七歲的小外孫女。

鬼叔痛苦的閉了閉眼睛，終于妥協(xié)，“我可以說，但是你一定要確保我家人的安全……”

“沒問題。”毒蛇關掉手機視頻，爽快答應。

“你拿什么保證？”鬼叔質(zhì)疑毒蛇。

“你想我怎么保證？”

“我要……你放過我們四個人的……親人朋友，還有……朱海申……”

毒蛇目光微微瞇起，轉(zhuǎn)而望向倒吊在鬼叔身后三十米處、已經(jīng)昏迷的朱海申。良久，若有所思道，“你是想讓大家以為是朱海申扛不住酷刑出賣了內(nèi)鬼？”

“只有這……樣，那個變態(tài)才……有可能放過我們的家人！”

“可以。”毒蛇干脆道，“你說，他是誰？”

“你先放人，三個小時后……我會告訴你答案。”鬼叔說出最后的條件。

“我時間寶貴，一個小時一條命，你確定要留下三個家人嗎？”毒蛇失去耐性威脅道。

“不，你不能傷害我的家人……我真的不是在拖延，之所以說三個小時，只……只是為了讓你自己看清真相！你還不明白嗎？只要你將……抓來的人放了，那個人就會自亂陣腳……以為你已經(jīng)知道了主謀就是他，你覺得他還會坐以待斃？”鬼叔艱難地解釋著。

“別說廢話，我現(xiàn)在放人，你現(xiàn)在就說。”毒蛇是一分鐘也懶得再等。

老鬼咳嗽了一會才苦笑著說，“三個小時也就是一頓飯……的時間，你審了我們這么久……也該歇歇了吧？就算你不餓……不累，好歹……也給老鬼叫個外賣……就當是‘斷頭飯’吧，算命的說……我67歲有個坎，有可能邁不過去了……現(xiàn)在看來我是真的……邁不過去了……毒蛇，鬼叔求你……要死……起碼讓我當個飽死鬼……你看行嗎？”

“……”毒蛇吊著眼眸看了老鬼半餉，他也已經(jīng)是拿老鬼沒轍。

這兩天一夜，毒蛇用在老鬼四人身上的逼供手段都是照殺手訓練營里的那一套專業(yè)逼供酷刑搬來的，一般人只要用上其中兩種，即使不死人也基本廢了。以老鬼的年紀，能扛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條硬漢，但任憑他意志再堅定，身體也已經(jīng)是油盡燈枯，再用刑老鬼就真成鬼了。

“等死吧你。”毒蛇冷冷的丟下一句話，轉(zhuǎn)身離開。

毒蛇知道鬼叔是不會親自說出內(nèi)鬼的名字了，因為他已經(jīng)向毒蛇提供了一個既能幫毒蛇找出內(nèi)鬼又可以保住家人的“雙贏”方法，至于毒蛇能不能就此找出內(nèi)鬼，就要看他與那個內(nèi)鬼誰的運氣更好些了。

江城，夜幕降臨，華燈初上，一輛黑色SUV在十字路口停下來等紅燈。

車內(nèi)坐的正是剛剛與毒蛇一起從廢棄工廠出來的雇傭兵四人組的其中三人：狙擊手陸涼、黑客迪安、暴徒胖子裴。

毒蛇叼著煙，吞云吐霧，眼睛盯著平板電腦的監(jiān)控畫面——除了鬼叔和死掉的兩個金沙高層留下，其他抓來的人都被裴胖子用一輛舊貨車運回市區(qū)，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丟了下去。

陸涼在所有人身上都按了竊聽器，不同的是朱海申與其家屬是不知情的，而其他三家的家屬則是“自愿配合”將竊聽器帶在身上。

這些人在胖子離開后的十幾分鐘里，都已經(jīng)陸續(xù)想辦法回家或者去醫(yī)院。毒蛇此刻的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正是他們各自所在之處的一舉一動。

毒蛇吐出一口煙，不解的開口問道，“陸涼，你是怎么讓他們乖乖帶著竊聽器、配合我們的計劃的？”

陸涼淡淡一笑說，“這就是我當初為什么堅持不讓你把家屬和四位大哥關在一起的原因，除了朱海申一家，其他三位的家屬都不知道自家主的情況。他們看到朱海申全家被放了出來，一定都以為是朱海申扛不住酷刑，供出了幕后主使。罪人已經(jīng)有人做，我在他們上身安裝竊聽器，只是讓他們配合我們證實朱海申所指證的人是否屬實，舉手之勞卻能救回自己的家人，誰會拒絕？”

毒蛇聞言，撇了撇嘴贊許道，“陸涼，你腦子這么好使，為什么愿意屈居人下跟壁虎混？”

“因為我相信，人與人之間，講究的是緣分吶。”陸涼說話的時候，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他是一位斯文學者，而非一個劊子手。

“你喜歡她？”毒蛇突發(fā)奇想的問了一句。

陸涼白了毒蛇一眼，一副你丫眼瞎吧的表情道，“你不懂就別瞎猜，喜歡壁虎的是裴胖子，你沒看到壁虎每次出任務，他必定在場嗎？還有啊，你沒發(fā)現(xiàn)每次壁虎獨自留下照顧越天，胖子都會很不開心的暴飲暴食嗎？”

毒蛇意外的挑眉問，“有嗎？壁虎怎么會喜歡胖子？”

“毒蛇，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誰說壁虎喜歡胖子了？”陸涼沒好氣的糾正道，“我說的是胖子暗戀壁虎。”

“胖子暴飲暴食也算不開心嗎？”一直專心的操作著電腦的黑客迪安，頭也沒抬的擠兌了一句全世界的胖子。

“你們特么是不是都當我聾了？”駕駛座上的裴胖子一臉不爽回頭沖著三人吼了一句，繼而重重的拍打了一下方向盤，嘟嘟囔囔的用各國粗話問候起三人的祖宗幾代。

毒蛇仨面面相覷，他們一時聊得興起還真忘了駕駛坐上的胖子正是這場八卦的主人公。

毒蛇橫了一眼一副我也是受害者表情的迪安，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迪安，你干什么吃的，查了這么久還沒查到嗎？”

迪安心領神會，清了清喉嚨道，“我查過了，周賀龍沒有入境記錄，人應該還沒有回來，看樣子是躲起來了。”

陸涼也適時的討好胖子，開口提議道，“還剩下一個多小時，我們先去吃飯吧？”

“嗯。”毒蛇應聲附和。

胖子回頭掃了一眼三人，頓了頓惡狠狠的“提議”道，“我提議去吃日-本料理！”

“好。”后座的毒蛇三人立刻齊刷刷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