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開日記要開始讀,忽然感覺背后氣氛有些不對,轉過身,只見李緣霸正用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我。
女孩的眼神里沒有一絲神采。
“你怎么了?”我感覺有點奇怪,這姑娘究竟要做什么?
她張張嘴,嘴皮子一直在動,卻沒有任何話語從她口中說出,這一幕有些小驚悚,尤其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
不會是被什么上身了吧?
好在她很快開口說了話。
“我也對這本日記有興趣,房良曾經(jīng)讓我看過一些日記的殘頁,可是那些殘頁記載的東西不多。”
這姑娘終于說話了。
我長出一口氣,猶豫片刻,對她說:“你看得懂英文?”
李緣霸點頭:“勉強過六級。”
我把小冊子遞給她,她拿著就讀了起來。
“1964年11月12日,看不到地上的天氣。”
“距離他們離開這里,已經(jīng)過了一年。”
“這一年里,我不斷自我反思,現(xiàn)在的我到底是什么?如果我只是單純一具軀體,為什么還能進行思考?”
“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誤,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是我了。”
“我有些恐懼,因為現(xiàn)在的我本不應該還能思考,我已經(jīng)死去,意識已經(jīng)進入死界。”
這篇日記比較短,但也讓我了解到一個信息——留在生界這邊的查爾斯似乎腦子不是很清醒,還不能接受自我的存在。
我仔細想了想,阿良好像也是這樣的,只剩半邊身子的K總也是這樣的,他們都能夠獨立思考,而且都非常機智。
那么問題來了。
按理說,意識進入死界,生界這邊就只有軀體存在了,軀體會變成水怪,這的確是正常流程,整個流程中唯一不正常的一點就是:水怪的意識是從哪來的?
水怪查爾斯的意識一定不是憑空誕生的。
我暫時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聽李緣霸繼續(xù)讀了下去。
“1965年3月12日,晴。”
“我大概適應了這具身體。”
“這感覺奇奇怪怪的,我本應該是這具身軀的主人,為什么會產(chǎn)生身軀不屬于自己的感覺呢?”
“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思考了四個月。”
“在這四個月里,我把之前的實驗數(shù)據(jù)重新梳理了一遍,并做了更多的假設,那些假設被我一一推翻,最后只剩下一個奇怪的答案——我已經(jīng)死了。”
“至于如今正在思考的我,是我本身的‘靈魂’之一,也可以說是靈魂的碎片。”
“我的實驗終究是失敗了,我的意識沒能成功進入冥界,靈魂在穿越生死兩界的壁壘時遭到破壞,較完整的靈魂承載著較完整的意識進入死界,只留下殘缺不全的靈魂碎片,承載著零零星星的一些記憶。”
“好在,我還記得自己叫查爾斯。”
“在這四個月里,我也發(fā)現(xiàn)了其他奇怪的事情——我似乎不能離開地下了,該死的,一定有什么東西困住我了,但我不知道,我打算把困住我的東西找出來。”
李緣霸讀完,渾身打了個寒顫,我沒辦法,只好把沖鋒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
女孩抬頭看了我一眼,開口說道:“據(jù)我所知,查爾斯是個很厲害的人,即便是在他的家族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吉諾維斯家族已經(jīng)找了他很多年,但一直都沒有找到……其實我知道,他們只是想要他的實驗結果而已。”
我有些聽不懂李緣霸的話,就問她:“吉諾維斯家族是什么東西?”
李緣霸支支吾吾的,似乎不想多說:“我爸前些年和他們做過生意,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聯(lián)系了……總之不是什么好人。”
我點頭:“接著讀唄。”
女孩點頭:“這本日記里大多都只記載著實驗報告,他似乎開始了又一輪的實驗,只不過這次的實驗體是他自己……他的腦子不是很清醒,實驗報告很冗長,我就只挑有用的。”
李緣霸明顯也對這本日記起了興趣,快速翻找著有用的信息。
她不一會兒就有了聲音:“有了,不過這次有些長,是上一篇日記的5年之后。”
“1970年6月7日,晴。”
“我已經(jīng)驗證了自身‘本我’的存在,這意味著我殘缺的靈魂成為了完整的個體,我不再是那個‘查爾斯·G·吉諾維斯’。”
“我是新的查爾斯了。”
(這個地方我聽的有些驚悚,總感覺查爾斯換上了某種精神疾?。?/p>
“可是實驗遺留的問題也暴露出來。”
“我的皮膚開始潰爛,身上的器官也都逐漸變得不穩(wěn)定。曼珠沙華提取液可以解決這些問題,但我的身體似乎對其產(chǎn)生了抗性,提取液的作用越來越小。”
“我有些恐慌。”
“我會變成那些實驗體的樣子嗎?”
“我在地下尋找治療這種病癥的方法,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件很令人震驚的事——地下的空間遠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空蕩的地下世界里也遠不止我一人。”
“我并不孤獨。”
“他們遠遠的看著我,但沒有輕舉妄動,他們已經(jīng)觀察了這么多年……如此可怕的耐力。”
“我不知道他們要做什么。”
“他們是曾經(jīng)來到這里,誤食了曼珠沙華的人吧。”
查爾斯這篇日記和上一篇的風格非常像——語氣很飄,前后邏輯混亂,像是腦子一塌糊涂的樣子。
我大概能猜出他當時的樣子,半人半水怪,和K總有的一拼。
李緣霸翻看著厚厚的日記本,對我說:“查爾斯記載了很多沒用的東西,都是些失敗的實驗……也有和其他水怪的沖突,他似乎受到了很嚴重的創(chuàng)傷,但其他水怪不想殺死他……他們似乎在他身上進行著一種……另類的實驗。”
再下一篇日記,又是十年之后。
“1980年5月19日,晴。”
“我再次躲過了他們的追殺,這實在是讓人費解的一件事,他們能夠輕松的找到我,為什么不直接殺死我呢?我對他們來說就像是擺弄在實驗臺上的小白鼠。”
“我認為他們在我身上尋找什么東西。”
“這讓我很害怕,我從來沒有成為過誰的實驗體,而無論是何種實驗的實驗體,下場都不會很好。”
“今天,在他們的追殺之下,我逃到了一個從未去過的通道,我之前就知道,地下溶洞的面積遠遠超過我的想象,可我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個奇怪的地方。”
“他們遠遠的看著我,似乎對這地方非常畏懼。”
“我很快找到了他們畏懼的原因。”
“通道盡頭有一座石塔,石塔上坐著個骨瘦如柴的僧人,那僧人看起來很老很老,但身上的氣息卻令我畏懼。”
“僧人說:‘律藏在你口。’”
“我起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撕下我一只胳膊。”
“我借他啃噬我胳膊的時候逃了出來,再也沒回去過。”
李緣霸讀到這里,哇的一聲吐了出來,卻沒吐出什么東西,只是干嘔。
我低頭看,只見她臉色慘白,皮膚像是透明,看起來特別嚇人。
也或許是因為燈光的原因。
勘測室里的視野全靠墻壁上那盞忽明忽暗的燈支撐著,李緣霸難受極了,偏偏燈光也出了問題,勘測室里的燈光一閃一閃,把我和她的影子打在地上。
我之所以看到影子,是因為她的影子比剛才有了變化。
燈光每閃一次,她的影子就變一次。
我看不出變化成的東西到底是什么,反正一定不是人。
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李緣霸這個姑娘本身是正兒八經(jīng)的人類。
思忖片刻,我提起殺豬刀,抓住她的手,把刀柄塞到她手心里:“小姑娘,拿好了,活了幾百年的活佛開過光的,臟東西不敢近身。”
我眼睛余光特意瞟著地上的影子,當李緣霸接觸到殺豬刀刀柄的那一刻,勘測室內(nèi)燈光一暗。
當燈光再次出現(xiàn)的時候,她的影子已恢復了正常模樣。
女孩臉上也沒了痛苦的表情,她掂著殺豬刀左看右看,滿臉都是好奇。
我對她說:“別看了,只要能離開這鬼地方,這把刀就算是送你也成,我跟你講,別看咱們暫時沒危險了,阿良和帕斯巴東來等下還說不定鬧什么幺蛾子,這本日記必須讀。”
李緣霸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再次把目光投向水怪查爾斯的日記。
還沒翻兩頁,小姑娘就驚訝的叫出了聲。
“呀!你看,這篇日記的日期竟然是前幾天!”
我瞇起眼睛一看,還真是!這篇日記的日期竟然是2017年11月16號,剛好三天之前!
這篇日記引起了我的極大興趣。
“2017年11月16日,小雨轉晴。”
“有陌生的氣息進入地下了。”
“有陌生的,也有熟悉的,我還記得三十年前那個熟悉的味道……看起來那人的意識也被困入了死界(K總)。”
“碎片支撐的人生不足為生,所以他又回到了這個提供給他無限噩夢的地方。”
“他想要找到讓自己解脫的方法,可惜那是不可能的。”
“其實最有意思的不是他,最有意思的是另外兩個人的其中之一。”
“那個人身上的氣味,和六十年前那六人小隊里某個人的氣味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