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這篇日記相當(dāng)長,話比之前多了不少,是因為太長時間自己一個人了,所以想找人傾訴嗎?
我和黃流探討了一下這個問題,發(fā)現(xiàn)大概還真是這樣的,他幾乎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寫在了日記里,不是孤獨還是什么?
一陣?yán)滹L(fēng)從深淵之眼下扶搖而上,金色的火焰又升騰起來,我和黃流已經(jīng)撕爛衣服包住口鼻,心里就踏實許多。
黃流跟我說,他想找到更多查爾斯日記的書頁,那些書頁是他能夠了解60年前發(fā)生那件事的唯一途徑。
我和黃流反復(fù)討論關(guān)于日記中記載著的事情,從進(jìn)入防空洞到現(xiàn)在,從查爾斯的實驗到如今詭異的雪里紅花海,我們想要知道當(dāng)年的那些人究竟想要找到什么。
到底是什么東西,能讓那么多牛人不顧生死。
查爾斯的日記里有很多疑點,他用文字把大多數(shù)疑點剖析開來擺在我們面前,即便是還有疑問的,看起來也大多能在找到另外書頁之后被解答,至今為止,查爾斯日記中唯一突兀的一點,就是關(guān)于那一小段佛經(jīng)的記載。
“爾時世尊,四眾圍繞,供養(yǎng)恭敬尊重贊嘆;為諸菩薩說大乘經(jīng),名無量義教菩薩法佛所護(hù)念;佛說此經(jīng)已。結(jié)跏趺坐,入于無量義處三昧,身心不動,是時亂墜天花,有四花,分別為:天雨曼陀羅華、摩訶曼陀羅華、曼珠沙華、摩訶曼珠沙華。而散佛上及諸大眾。”
黃流依然用手捻著書頁,露出沉思的表情:“這是法華經(jīng)里的內(nèi)容,要知道,曼珠沙華在佛經(jīng)里的意義和我們平常了解到的不一樣,放在這么個環(huán)境下,宗教意義非常濃厚……”
“佛經(jīng)中的大多數(shù)事物都能在現(xiàn)實中找到具象化的代表,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情況就是這樣。”
“這段話的意思是,佛祖在講經(jīng)的時候,天上下了佛偈變成的花,這花有四種,其他三種我們不需要知道,只需要知道這個曼珠沙華。”
“我之前仔細(xì)尋思了很長時間,才大概理清個思路,把深淵之眼旁邊的這些東西和這一小段佛經(jīng)對上號。”
我對這些完全不理解,只能聽黃流的講述,這小子打架不行,腦子卻比我好使多了,知道的東西也多。
“佛曰:梵語波羅蜜,此云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
他說了一半就被我打住:“剛不是還說法華經(jīng)么?現(xiàn)在怎么變成打油詩了?別嘰嘰歪歪這些,聽的人腦殼疼,你直接說結(jié)果吧。”
我被K總錘過的腦袋現(xiàn)在還疼著,一點都不想聽黃流嘰嘰歪歪廢話。
黃流拉長著一張臉:“這可不是打油詩……再說了,這可不是我瞎編的,是一個叫明象的和尚根據(jù)佛經(jīng)中對曼珠沙華的記載所整理出的佛偈,你要想知道這地底下的奇怪事物究竟是怎么回事,必須得聽了這些佛偈。”
黃流罕有不開心的時候,我本就不占理,他這么一說,我也沒了脾氣,只得聽下去。
“我說個最基本的——彼岸花你總該知道吧?彼岸花有兩種,一種紅的,一種白的,紅的叫曼珠沙華,白的叫曼陀羅華……你要是聽不習(xí)慣,把白的叫曼陀羅就行。”
“有岸,自然有水,這水在佛教里是有說法的,叫‘三途川’,是生和死的分界線。”
“在佛教的世界觀里,三途川邊上長滿了曼珠沙華,在三途河的對面,即所謂的‘彼岸’之上,長滿了白色的曼陀羅。”
我躺在地上也不動彈,打趣道:“真是奇了怪,同樣是三途川,曼珠沙華生長的一邊是岸邊,對面怎么就不是岸邊了?非得安上個‘彼岸’的說法,聽著高大上,實際是挺扯淡的。”
黃流陰沉著臉,每次我對學(xué)術(shù)不尊重的時候,他都是這個表情。
“三途川不是普通的河,彼岸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岸邊……這么跟你說吧,你看到深淵之眼沒有?我們這邊長著曼珠沙華,就代表著我們這邊是三途川的岸邊,深淵之眼是隔在三途川和彼岸之間的東西,也或許,這深淵之眼就是三途川。”
黃流用雙手在半空中切蛋糕似的切出并列著的三塊看不到的空氣:“岸邊(雪里紅花海),三途川(深淵之眼),彼岸,你可懂?”
“而彼岸在哪里……”
黃流聳了聳肩膀:“鬼知道彼岸在哪里,反正咱們現(xiàn)在沒接觸到,我猜測啊,阿良他們就是奔著彼岸去了。”
聽著他瞎扯了一通蛋,我一下子樂了:“按你這么說,阿良他們是找死去了?按照佛教的說法,彼岸不就是冥界么?”
說到這里,我突然想到,之前K總說過,深淵之眼是“九幽”。
九幽之下不就是冥界么!
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和佛經(jīng)里奇怪的世界全對上了號,自從經(jīng)歷了一系列古怪事件,我就對鬼神之事半信半疑,如今把這么個事兒擺在面前,我潛意識里就把它當(dāng)成了真的。
沒等黃流說話,我背上的冷汗就開始呼呼的往外冒。
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干嘛要自己嚇自己呢?
我咬牙切齒對黃流說:“到底是怎么個意思?感情阿良和K總他們一開始就奔著死去了?”
說到這里,黃流眼中閃著精光:“這就要說道剛才你口中所說的打油詩了,且看接下來幾句。”
“離境無生滅,如水常流通,即名為彼岸,有生亦有死……中間有幾句我忘了……佛說彼岸花,花開彼岸時,只團(tuán)一火紅,花開無葉,葉生無花,身魂不相見,獨自彼岸路。”
“這身魂不相見,說的不就是查爾斯日記里記載的實驗?zāi)繕?biāo)么!”黃流眼中有火在燒:“查爾斯日記中的原話是‘讓意識脫離身軀而存在’,說的不就是‘身魂不相見’么???”
話音落下,就有附和聲響起。
“說得好!”
我一愣。
這句話不是我說的。
黃流也一下子怔住了,因為這“說得好”三個字也不是他說的。
那是誰說的?
我抓著殺豬刀,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只見齊腰深的雪里紅里站著個穿著淺紅色防蜂服的小胖子,那淺紅色的防蜂服是鋼鐵質(zhì)感,一看就是為了這里的特大蜜蜂專門制作的。
我當(dāng)時就反應(yīng)了過來,這是阿良帶來的人!
別看那小胖子慈眉善目,阿良手底下沒一個善茬!K總那個老東西看起來那么和藹,誰能從面相看出是那樣一個變態(tài)般的狠人?
阿良的手下在這里,阿良本人或許就在附近!
他們一行足足五人,我和黃流現(xiàn)在對上他們,必然是沒有一點勝算的,現(xiàn)在這小胖子落了單,就是我們的好機(jī)會——說什么也得在阿良回來之前結(jié)果了這小胖子!
心中有惡念,頓時惡向膽邊生,持著殺豬刀向那小胖子走去,誰知那小胖子竟然像是完全沒看到我惡狠狠的樣子,還在自顧自的說著。
“你說的都對,可你知道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查爾斯他們并沒有找到正確的試驗方法,他們沒想明白,三途川一半生,一半死,他們在生的這一邊,無論如何都接觸不到死的那一面,所以實驗也就不會成功。”
小胖子說完才看了看我,然后抬起手來,示意自己沒有武器。
“阿盛,讓他說完。”
黃流很少對我提什么要求,如今他開了口,我自然不好下死手。腦力勞動讓黃流來做,我也吃不了什么虧,大不了再跟人拼一命罷了。
“我是劉國龍,TAS的地質(zhì)生態(tài)研究員,你們是什么人?”
TAS?什么玩意兒?
好在黃流在我身后悄悄說了句話,我才不至于出丑。
“AmericanAssociationfortheAdvancementofScience的縮寫,一般指的是老美子的科學(xué)促進(jìn)協(xié)會,《科學(xué)》雜志就是他們搞出來的東西……”
我雖然不知道TAS是什么,《科學(xué)》雜志卻是知道的,全世界最權(quán)威的學(xué)術(shù)期刊之一怎么能不知道?可這小胖子看起來呆頭呆腦的樣子,怎么看怎么不像科學(xué)家。
被K總騙了那么多次,我也不敢再隨隨便便相信別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次抬起殺豬刀,大笑一聲:“小子,老子大字不識一個,少他娘的跟老子說英語,今兒個要是說不出這花海的所以然來,老子就要把你的腦袋削下來當(dāng)球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