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是打算把范雪琦和狗一起放在客廳里的，但是白潔一說“跟我來”，范雪琦就按捺不住了，就算裝不舒服，也要跟來看看。

于是我牽著狗，扶著范雪琦，跟著白潔走進了廚房里。

“大哥，你不是想知道為什么我做的點心很好吃嗎？這就是原因。”白潔打開了冰箱。

冰箱里的燈光傾泄出來，照亮了冰箱里的東西。

“??！”裝死的范雪琦看了一眼就嚇得跳了起來，小臉徹底地失去了血色，盯著冰箱里的東西，久久說不出話來。

冰箱里，是一個被肢解的人。

腦袋側(cè)擺在最上一層，面孔朝著我們，正是范雪琦的姐姐范月蘭。

那張美麗的臉幾乎看不出原樣了。

范月蘭的雙眼和舌頭被挖出來，兩顆發(fā)青的眼珠和舌頭就擺在頭顱旁邊，這讓人感到兇手對她的恨意——把人大卸八塊也就算了，還要挖眼割舌，這究竟得多大的仇、多大的恨呀！

她的身體被卸成無數(shù)塊，無序地擺放在冰箱的隔層里的，流出的血液在冰箱里凝結(jié)成霜，看上去是放入冰箱里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白潔殺了范月蘭？

是，她是有理由去恨范月蘭、是有理由殺死范月蘭的……

不！

不是這樣的！

我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冰箱里擺放的絕對不會是范月蘭！

這所有的詭象都是曹仁這個鬼造成的，他寄宿在范月蘭的身上，有紋身壓制著他的自由，所以他是不可能再依附到別人的身上了，就算他愛白潔而不是范月蘭，他也不可能為了愛而從范月蘭的身上轉(zhuǎn)附到白潔的身上！

師父說過，自從見到鬼的第一眼起，就將會陷入鬼的幻象之中，我們五感所感知到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真實的，所有一切幻象，不過是鬼取人心之恐懼而化。

所以我們喝的茶也許是真的茶，而不是血；我現(xiàn)在看到的范月蘭的分尸也有可能不是范月蘭的分尸！

可如果不是范月蘭的分尸，那會是誰的分尸？

站在我們身邊的人就一定是“白潔”嗎？

我偷偷看了一眼狗，狗對冰箱沒有半點興趣，而是盯著“白潔”流口水。

這一下，我心里有底了。

我的天眼閉合了，看不清陰陽，但是狗的眼睛還是明亮的，它始終能看得到我們?nèi)祟惾庋鬯床坏降臇|西！

在范雪琦將要尖叫出來之前，我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扣在自己的懷里，免得她控制不住情緒，壞了事。

我問“白潔”：“這是誰？”

“唔唔唔……！”范雪琦情緒已經(jīng)在崩潰邊緣，我一只手控制不住她，只好兩只手緊緊地將她扣在懷里，任她是跆拳道黑帶還是彩帶，在這一刻也無法掙脫出去。

“白潔”面無表情地盯著冰箱，低低地說：“她是一個賤女人。在這天下間，有那么多的男人她不去勾引，偏偏要去勾引有婦之夫，你說她賤不賤？”

“賤。”

“對呀，她就是太賤了，如果沒有她，阿仁就不會死。如果那天她不和阿仁吵架，不跑出家，不跑到車道上，阿仁就不會為了救她而死！這一切都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白潔”說著，伸手從冰箱里抱出“范月蘭”的頭顱，手里不知什時候多了一把水果刀，她把“范月蘭”的頭顱抱在懷里，一邊用水果刀不斷地插著“范月蘭”的頭顱，一邊無聲地流下來兩道血淚，看樣子是恨極了、傷透了心！

“唔唔唔！”看到親人尸體被辱，范雪琦更是憤怒，但是因為她無法掙脫開我的桎梏，所以流下了憤怒和無力的淚水。

我冷靜地看著“白潔”，問：“你說的是誰？”

“什么？”“白潔”木訥地問。

我說：“你說勾引有婦之夫的是誰？你說和阿仁吵架、把阿仁害死的又是誰？你恨的到底是誰？”

“白潔”呆住了。

如果我沒記錯，勾引有婦之夫的人是白潔，而和曹仁吵架的是范月蘭，可到了“白潔”口里，竟變成了同一個人。

許久，“白潔”指著冰箱說：“我恨的是她呀！”

我說：“哦，原來你最恨的是你自己。”

“？”“白潔”不解地看著我。

“唔？”就連范雪琦也停止了掙扎。

我直視“白潔”的雙眼，說：“你說那女人勾引有婦之夫的時候，只說‘賤’；可你說到吵架的時候，就是‘恨’了。這冰箱里面躺的是你最恨的人，所以你最恨的人是范月蘭，也就是你自己，而不是搶走了你丈夫的女人。”

“白潔”心虛地避開了我的視線：“你在說什么？我不懂！我不是范月蘭，我不是！我是白潔，我是白潔！”

“你不是，你是范月蘭。”我緊緊盯著她說，“你以為你自己是白潔，是因為你覺得曹仁真正愛的人是她而不是你，你羨慕和嫉妒白潔，但你更想要變作她，這樣你就是曹仁最愛的女人了。你不愿意把自己當做范月蘭，是因為你一直記得曹仁死去的事情，你把他的死歸咎到自己的頭上，所以這么久以來你一直恨自己，也對曹仁心存愧疚，正因為這兩種心情，所以你才會事事順從曹仁，他要你生孩子你就生孩子，他要你割至親的肉喂養(yǎng)他，你就割至親的肉！你說你是白潔，那你為什么還要傷害自己的肉體？你割自己的手腕，是因為你恨范月蘭，所以你才要報復她，對不對？你騙不了自己的，你永遠都做不成白潔，你只是那一個害死曹仁的范月蘭！”

“呵呵呵……”“白潔”陰陰地笑了起來。

被我戳破之后，她就慢慢變回了范月蘭的樣子，而冰箱里的分尸則是變成了白潔的樣子。

“！”范雪琦被自己看到的事情震驚了，但她不再以為死的是自己的姐姐后，就變得平靜了許多，所以我松開了她。

這當然不是什么變化之術(shù)，是我們被鬼迷了眼，所以我們看到的是范月蘭想要我們看到的東西。

只可惜我們來遲了一步，白潔已經(jīng)被范月蘭殺死了。

范月蘭玩弄著白潔的頭顱，笑容陰冷又哀怨：“不管是范月蘭還是白潔，我都恨！這兩個女人一個賤，一個可惡，都該死！你們知道嗎？在阿仁死的時候，我就想和他一起去了，我現(xiàn)在也想變成鬼和他永遠在一起！可是我有孩子了，我得把阿仁的孩子生下來，才能去陰間陪他。”

說完，她掀開了裙子，露出了隆起的小腹，那肚子東西起來，里面仿佛有什么怪獸在涌動一般！

忽然，她肚皮上裂開了一道大口子，將白潔的頭顱吞了進去！

之后肚皮的口子就合了起來，就像是從沒裂開過一樣。

但是范月蘭的肚子變得更大了。

不僅如此，她肚皮還一起一伏的，就像是里面藏了一只吃人的野獸，躲在里面正細細地將白潔的頭顱嚼成粉末！

“嘔……”范雪琦已經(jīng)吐了。

范月蘭看向范雪琦，陰惻惻地說：“我的孩子需要吃很多很多的東西才能快快長大，等他長大了，我就能把他生出來了。你們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范雪琦一臉愣。

我拍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撫她了。

我問范月蘭：“那你想先吃我還是先吃她？”

“她。”范月蘭指向范雪琦。

“！”范雪琦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這是親姐姐的決定！

范月蘭說：“你是阿仁的哥哥，我不舍得殺你。范月蘭害死了阿仁，她該死，范家的人也都該死！”

聽到這里，我已經(jīng)明白了她心里所想是什么，忍不住嘆氣：“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對一個剛見面的人手下留情，只因為他自稱是曹仁的“哥哥”，這是愛屋及烏?？蓪σ黄痖L大的親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妹妹那么狠心絕情，那是恨屋及屋。范月蘭的心里究竟是多扭曲，才能憎恨上和自己一起長大的親妹妹、養(yǎng)育自己長大成人的雙親？

就因為一個曹仁，讓她變得不是人！

“大哥，你等等，我讓孩子把雪兒吃了，這樣他就能再長大一些，這樣，等我跟你回到老家去，孩子也就能生下來了。”忽然，范月蘭語調(diào)降了下來，變得格外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