囑托完段元,江舒帶著不舍離開了燕北。
擔心自己會在臨行時太過傷感,就沒有讓段元相送。
站在窗戶前,看著小姨的車子駛遠,段元的內(nèi)心禁不住一陣落寞。
“好不容易相認的親人,就這樣又分別了。”
“啊啊啊,真的嗎?小茹好乖哦,竟然沒有頂撞你的數(shù)學老師。”另一邊,小柚子在跟林氏姐妹聊語音。
段元回頭看看她,道:“年少不知愁滋味,下次見小姨,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時候?”
又是一陣傷感涌上來,與這落日黃昏的景象相得益彰。
內(nèi)心蕭瑟、凄涼……
“小茹剛剛放屁啦?我都聽到啦!什么凳子響,我才不相信嘞!”
段元:“……”
回頭看自家親閨女,倒在沙發(fā)上,笑得毫無形象。
“算了,不傷感了,做飯去!”
今天晚上還要早點兒休息,明天一早就要正式去白金漢報道了。
段元能夠想象,肯定會有一堆工作正等著自己。
可他才剛剛戴上圍裙,向云瑤忽然來拜訪。
段元將門打開的那一刻,傍晚的微風挾帶縷縷香氣吹進門,穿著白裙的向云瑤靜靜站在那里,猶如庭院里的幽蘭,娉婷裊娜。
“晚上好,在忙?”
幾天都沒能見到段元,向云瑤總覺得異樣,猶豫過后還是上樓來敲門了。
當看到他跟小柚子都好端端的,不踏實的感覺才終于煙消云散。
“我正準備做晚飯,一起吃吧?”
“好,”
向云瑤也沒扭捏,順手幫段元將圍裙系好。
如此熟練溫柔的動作,看在段元眼里,一陣心癢難耐——很像是相處多年的老夫老妻,行為舉止都透著默契。
段元正樂呵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忘記買菜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對向云瑤說:“我忘了準備,要不然,我先去趟市場,你們在家等我?”
說出“在家等我”幾個字,就好像被春日的暖風拂了個面。
向云瑤并未表現(xiàn)出反感,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不如……我們一起去吧。”
“那也好,呵呵,那也好。”
在她面前,段元覺得自己笑得簡直像是個傻子。
可千萬不能被未來孩子他媽討厭啊。
正在段元高興地準備出門時,向云瑤忽然轉(zhuǎn)頭問沙發(fā)上的女兒,“小柚子,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超市,姐姐給你買零食吃。”
段元的第一反應就是不想女兒跟著,做他們夫妻倆的電燈泡。
于是,站在向云瑤看不見的地方,向小柚子亮出自己的拳頭,意思是“要是皮癢了你就盡管跟著我們”。
小柚子不滿。
但是,為了自家老父親的婚姻幸福,只能無情地拒絕了向云瑤。
“我不去了,你們?nèi)グ桑o我?guī)c薯片回來就好。”
“真拿你沒辦法。”
嘴上這么說,可段元飛快地將門關上,不著痕跡地輕攬了一下向云瑤的肩膀,“我們走吧。”
兩人剛從電梯上下來,卻很意外的碰到一個熟人,正鬼祟地在周圍打晃。
“李老師,你怎么在這兒?”
向云瑤微笑上前,跟李柳如打招呼。
“是、是你們啊,你們怎么也在這兒?”
李柳如的神情透著一絲驚慌,他扶了扶眼鏡腿,掩飾自己的情緒,道:“只是湊巧閑逛到這邊而已,沒想到就遇到你們了。我記得,念喬……小蘇好像住在這棟公寓,你們是剛從她家做客出來嗎?”
無緣無故跑到女學生家附近,還說是巧合,理由也太爛了。
回想小柚子跟他說的八卦,段元對這個李柳如沒幾分好感。
“喬喬目前不住這兒,搬回去跟父母同住了,我暫居在她這里。”
向云瑤毫無警覺心,一點兒隱瞞都沒有。
“是這樣啊。”
李柳如有些失望地略略點頭,抬頭時,察覺段元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警惕,頓時有些不快。
笑著對向云瑤說道:“向同學,這位是你的朋友嗎,不知道在哪里高就?”
段元很坦然,道:“我在白金漢當按摩技師。”
“按摩技師啊,哼,下九流!”
李柳如絲毫都不掩飾自己的厭惡跟高人一等的姿態(tài)。
向云瑤很驚訝,沒想到為人師表,竟然能當著人的面,說出這么過分的話。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失形象,暗悔自己沖動的同時,李柳如趕緊笑呵呵的補救:“老師的意思是,在我們這個龐大的社會,是由各個工種組成的。古人分類為上九流、中九流跟下九流。”
“像老師跟大學生,都可以歸類為上九流,媒婆、走卒、搓背等等一類,就可以劃分為下九流,有許多名家大師,還有類似的畫作,改天可以叫上蘇念喬同學一起品讀。”
“而你這位朋友的職業(yè),是由‘搓背’演化而來,我才稱之為下九流,并不包含個人感情色彩,只是陳述事實而已。”
說這番話的時候,李柳如臉上的笑容透出幾分陰險。
自傲于用所學知識侮辱了人,卻讓人發(fā)不出脾氣來,這才叫高明的整治人的法子。
隨后,他把眼睛一瞇,自認隨和地看向段元。
段元不屑,說道:“李老師,上次我有幸在燕北文理大學見過你一面,原本是要上你的藝術賞析課,據(jù)我所知,你是屬于美術教研組的,負責美術方面的教育工作,本職是畫家。也怪不得你對別的知識掌握的不夠通透。”
“你什么意思?”
李柳如臉上的笑容有些不太好看。
“我記得不錯的話,中九流常指舉子、醫(yī)生、相命、丹青、書生、琴棋等,其中的‘丹青’就指李老師這一類人。不知道你是故意自抬身價,還是所學不牢?”
向云瑤吃驚地盯著段元的側(cè)臉看——一般人并不會知道這些東西,而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柳如是想反駁的,可一時詞窮,額上竟微微有汗。
“我、我不跟你說這些,我還有事情,先走了!”
走之前,他陰沉沉地剜了段元一眼,夾著公文包快步離開。
等人徹底走遠,段元一臉抱歉地對向云瑤說:“得罪了你的老師,他不會故意找你麻煩吧?”
向云瑤搖搖頭,說道:“他不是我的班導師,想給我穿小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我就放心了。”
段元松口氣,就怕跟自己在一起,會給向云瑤帶來麻煩。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真讓我刮目相看。”
向云瑤看向他的眼神又熱烈了幾分。
原本冰冷如雪原之花的女孩,在段元面前,總會表現(xiàn)的欣喜跟期待。
段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母親一個人將我?guī)Т螅〉臅r候,她要出去工作,沒辦法在家看著我,怕我惹事,出門之前經(jīng)常會從鄰居那里借幾本書來讓我看。鄰居以賣書為生,手中的書本包含方方面面,我都有所涉獵。”
“你那么小,能看懂嗎?”
“開始的時候隨便翻翻,可一個人實在無聊,慢慢地也就看下去了。”
回顧心酸過往,段遠表現(xiàn)的云淡風輕。
向云瑤受情緒所控,竟不知不覺抓住段元的手,“艱難鑄就人生,未來的你會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
她眼神真摯,語氣真誠。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初遇時的反感跟抗拒早就煙消云散,如今更多的是好感,跟一絲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
夕陽西下,霞光灑落,將面前的向云瑤襯托的格外的美。
尤其是,她還緊緊抓著自己的手。
細膩的皮膚觸感,加之溫暖的體溫,絲絲扣扣,滲入心底。
此刻的段元暗自慶幸,沒有叫小柚子這個電燈泡跟過來是對的。
說不定,兩個人還真能發(fā)生點兒什么。
就在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喊聲:“爸爸,別忘了幫柚子買盒內(nèi)褲,我要粉紅色的!”
段元:“…………”
看來,女兒這個豬隊友的屬性隨時都會顯現(xiàn)。
回神之后的向云瑤看向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舉動有多大膽,慌張之下,將自己的手從段元的大掌下抽了回去。
由于尷尬,兩人一路無話。
…………
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早,段元就穿上西裝式的制服,前往白金漢工作。
表面上,他不過是個普通的技師,還是白金漢唯一的男技師,可私下里,他有權掌控白金漢的一切。
唯一知情的秋星顏,會暗中協(xié)助他,因為在表面上,她才是被江舒委以重任的那個人。
“段老師,早。”
“段老師,今天正式來上班嗎?”
初一進入白金漢,無數(shù)制服美人便笑盈盈地與他打招呼問好,簡直就像是生活在賈府里的賈寶玉。
而且,語氣都無比恭敬。人美音甜,連空氣都是香的。
簡直就是男人的天堂!
“咳,都不用那么客氣,叫我小段就好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老師。”
“小秋說,你就是我們的老師。”
“原來是她說的啊,算了,你們想怎么稱呼我就怎么稱呼吧。”
正要乘電梯上樓,一道嬌小的身影忽然沖過來。
“段老師!”
段元定睛看去,原來是嫻慈。
她急急跑過來,負責衛(wèi)生的大媽剛剛將地面拖干凈,上面還留有水漬,嫻慈一個不注意,腳底打滑,便朝著段元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