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什么情況？
我在一片漆黑中站了好幾秒才想起把火柴點著，借著火光小心查看四周。
什么都沒有，好像只是普通停電而已。
那個時候，小鎮(zhèn)上停個電什么的實在不算什么稀奇事，也沒通知，想停就停，想來就來，有時候到了鬧風的季節(jié)，電線很容易就被風刮斷，一晚上停電來電七八次都很正常。
確定沒事，我把符咒往火柴上挪去。
誰知還沒點著，我的胳膊忽然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火柴脫手，摔滅了。
“誰？”我大叫一聲，后退了三四步。
回答我的，是一聲重重的喘息，黑暗中看不真著，只覺得面前有個巨大的黑影半蹲著，是個活物！
我趕緊再擦著一根火柴，一張長著角的大臉在火光中映照了出來。
臉呈倒梯形，眼珠子很大，鼻孔外翻，兩個鼻孔之間還掛著一個銅環(huán)，這是張牛臉！
牛頭馬面？
我一哆嗦，想起了村子里的傳說，據(jù)說地獄里有牛頭人和馬面人兩個羅剎鬼卒，和黑白無常一樣，都是勾魂使者，據(jù)說活人不論看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代表陽壽盡了，即刻要被押送去陰間見閻王。
仔細看了半秒，我樂了，自己嚇自己啊，哪是啥牛頭，就是頭牛，一頭大黑牛。
七爺?shù)姆湟蔡珔柡α税?，我甚至都還沒點呢，拉車的就自己來了！
而且，這也太快了點，我前一秒看周圍還啥都沒有呢，這牛也不知道是從哪變出來的。
我心道回頭得學學這符怎么畫，以后手頭緊了，就變頭牛去賣，豈不是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
把符咒揣進兜里，我牽著牛就往回走，見我牽到了牛回來，七爺微微一笑，說干的不賴，套車吧。
我家里窮，沒有牛車，所以我還真不會套，弄了半天都不得要領(lǐng)，最后還是七爺自己動手把牛給套在了車上，用手試了試，挺結(jié)實。
上了車板，七爺從小黑箱子里摸出根青色柳條，掰弄了幾下，抽出一條細枝，柳條也就成了鞭子。
“駕！”七爺熟練的喊了聲號子，柳鞭落在牛身上，板車立即動了起來。
我家里雖然沒有牛車，但農(nóng)村的孩子怎么可能沒坐過牛車？
牛車有個特點，穩(wěn)當，但是速度慢，可車子一動，我就發(fā)覺不對勁了，這牛走的很快，都快趕上馬車的速度了。
我心里著實好奇，等牛車出了鎮(zhèn)子，終于問了句，師父，這老牛是哪來的??？也太神奇了吧。
七爺甩出一鞭子，說孩兒啊，人在六道輪回之中往復輪替，但六道中可不是只有人啊，畜生也會生老病死，更有刀俎劫攔路，也是要投胎的，你看一眼，牛脖子上是不是有個大刀口。
我依著他的話用尸油燈籠一照，果不其然，牛脖子上有道大刀口，里面能看到筋肉縱橫，切的很深。
“那是屠夫給牛放血時留下的刀口，娃子，你明白了沒？”
“是……是鬼？”
“牲口不叫鬼，就是尚未投胎的畜生魂魄而已，咱們住的地方隔一條街就住著一個宰牛的屠戶，今天是陰歷十六，正是趕集宰牛的日子，我料定他肯定剛殺了牛，這才讓你用拘魂咒拘牛魂兒來給咱們拉車。”七爺甩出一鞭子，“這拘魂兒的法看著邪乎，其實也沒啥，符咒能壓制死牛的怨氣，迷惑它的心智，只不過咱爺倆得在天亮前回來，等到天亮雞一打鳴，這牛就沒了。”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七爺笑了，說沒啥好驚訝的，咱們讓?；陜豪?，已經(jīng)入了下品，據(jù)傳祖師爺出門不但有猛虎開路，還有大鬼抬轎、小鬼點燈，浩浩蕩蕩一串子鬼燈籠幾里地之外就能看見，精怪見之回避，鬼神見之請安，那才叫真氣派。
我半信半疑，沒敢再多問，牛車順著山道走了一陣子，轉(zhuǎn)眼來到個岔路口，我一看驚了，這路，不是去往死人坡的山路嗎？
七爺這才告訴我，今天十六，月華大盛，適合上山收法，是采集陰氣的最佳時間。
云淡天高，月光下的死人坡遍地荒蕪，雜草叢生，樹木干枯，一副蒼冷之相。
車子在山頂停住，七爺下車掰了一根草棍子，在地上畫了個大圈，把我和牛都畫在了圈里，仔細檢查過圓圈的縫隙，確定沒有中斷的部分，這才也邁步走入了圈里，掏出個鈴鐺，念念有詞的叨咕了起來。
七爺?shù)纳ひ羯硢〉统?，聲音在山間回蕩，念的東西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我小心的觀察的周圍的情況，想看看有什么異像發(fā)生。
過了大概五分鐘左右，枯林里一陣嘈雜，緊接著，一條青色的大蛇鉆了出來，這條蛇，至少得有三米長，比我的大腿還粗，身上遍布黑色花斑，長長的蛇信子在口中吐吐收收，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七爺趕緊從身上摸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打開蓋子，放在了圈外面，口中的咒語始終未停。
那大蛇見了小瓶子，身子突然人立而起，我嚇壞了，還以為這東西要攻擊我們，誰知家根本都沒正眼看我和七爺，昂首朝月，居然像人拜神一樣對著月亮拜了幾拜，接著來到了瓶子前面，吐下了一滴晶瑩的液體滑落瓶中，這才蜷縮在一旁，盤起了身子。
我嘖嘖稱奇，還不等多琢磨，又有東西出現(xiàn)了。
這次出現(xiàn)的，是一只大蛤蟆，個頭得有三塊磚頭落在一起那么大，像極了各家店里擺著的招財金蟬，唯一不一樣的地方，這只蛤蟆的皮不是金色，而是黑的，隱隱透露著一股邪氣。
大黑蛤蟆也像那條大蛇一樣，拜過月，幾個起落蹦到了瓶子前面，朝里面吐了一滴銀色的液體。
蛤蟆之后，來的東西就更多了，大老鼠、野兔、山雞……各種常見和不常見的小動物紛紛趕來，像是來朝圣一樣，都是拜過了月亮，就往瓶子吐一滴銀色液體，很快就把瓶子給裝的滿了。
此時的圈子外面，已經(jīng)足有四五十只各種動物，有些還是彼此的天敵，不過大家卻沒有互相爭斗，而是全部靜靜的看向圈子里的七爺，沒有一只敢踏入圈子半步。
“散了吧！”七爺停止了念咒，收起鈴鐺，朝動物們揮手，這些動物立即如蒙大赦，轉(zhuǎn)眼間就跑的一只都不剩了。
“師父，這是咋回事啊，為啥這些玩意都往瓶子里吐唾沫啊。”見七爺不再念咒，我趕緊問。
“不是唾沫，這東西叫陰涎，死人坡陰氣重，但是地理位置卻不錯，這些畜生飽受月華滋養(yǎng)，已經(jīng)初窺修行法門，只是此地的月華摻雜著陰氣，日積月累，形成的害處也不小，這些陰氣對它們來說有害無益，但對咱爺倆要干的事卻是必不可少，我做法將這些陰涎取來，也等于是幫了它們。”
“初窺修行法門？難道這些東西要變妖精？”我大驚。
七爺笑了，“修行沒那么容易，尤其是畜生要修行，那更是難上加難，要先熬過千年，修得了人形，再一步步修上去，每隔幾百年還要躲三災雷劫，最終真能修成的，可謂萬中無一。所以無需擔心，天道自有法則，有些東西不該咱們管的，且讓它去吧。”
我說明白了，師父，咱現(xiàn)在弄到了一瓶子陰涎，接下來呢，干啥用？
七爺說你小子不是惦記媳婦兒嗎，我?guī)湍惆阉衼恚幭丫褪鞘┓ǖ姆ㄒ?，有了這東西，就可以聚魂不散了。
我這才明白，弄了半天，七爺是要幫我找娟子！
“嗯？”忽然七爺猛地變了臉色，我趕緊回頭，卻見那只大黑牛，正叼著那個裝陰涎的瓶子，仰著脖子咕咚咚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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