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村產(chǎn)沙果,確實(shí)是不當(dāng)好東西,但就算這樣,也沒人舍得拿沙果喂牲口啊,不用問,沙果是被人故意扔在這里的,目的就是為了把羊引過來。
循著羊的腳印往回找,一路都是沙果殘渣,這分明是個人為設(shè)下的陷阱!就是要把我引到這個布滿利刃的坑里!
我立即聯(lián)想到了我爹鞋上的泥巴,這陷阱,肯定是他設(shè)下的!
騙我來放羊,其實(shí)是還想要我的命啊!
我想不害怕都不行,這已經(jīng)是我爹第二次要害死我了,絕對不是我的錯覺,絕對是來真的!
我有心干脆一跑了之,可想到了娟子,我又推翻了自己的念頭,沒辦法,我總不能自己跑了,把娟子扔下啊。
我硬著頭皮找了些干草,重新把那個坑口給蓋上,做出沒被人踩過的樣子,這才把羊趕到樹底下等著天徹底黑下來。
不得不等,我怕我爹弄死我是不假,可我同樣也怕張屠夫知道我和娟子還活著,那樣的話,不僅是我,娟子也會有大麻煩。
現(xiàn)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趁我爹不注意帶著娟子一起跑,沒別的招。
又等了半個鐘頭,天總算徹底黑了,我趕著羊往家走,誰知一個小時不到的路程,我卻走了將近一個半點(diǎn)都還沒到家。
我把羊拽住,我找了個土坡子往四周觀瞧。
這一瞧不要緊,我看見了那棵被我靠著睡了一天的歪脖子樹!
走了這么久,想不到居然又繞回來了!
我在可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按理說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路,這不應(yīng)該啊。
琢磨了一下,我想起了村里人講過的“鬼打墻”的故事,心說慘了,我八成是碰見“鬼打墻”了。
住在山里的人碰見鬼打墻不稀奇,老人們講,遇到這種情況,首先別慌,大力的咳嗽一聲,或者大聲唱歌啥的,然后撒泡尿,喊一句滾開老子要回家,罵些臟話,一般就能破除。
我想了半天,想起了學(xué)校里教過的國際歌,立即扯著嗓子唱了起來,我心里害怕,唱的不成調(diào),但好歹動靜挺大,半個山頭都能聽見。
唱了半首歌,后面的歌詞我實(shí)在記不住了,但這么一唱,我的膽氣倒是回來了不少,褪下了褲子,直接在土坡上尿了一泡。
尿到一半,我想起要罵幾句,于是喊道:“馬勒戈壁的,哪個不要臉的攔著老子回家,趕緊給我滾開!再不滾,拿尿呲你,拿屎糊你!”
“唉!”
話音落地,還不等我提上褲子,就聽林子里發(fā)出了非常清晰的一聲嘆息!
我嚇得汗毛倒豎,心道這特么是真的有東西攔著我不讓我回家啊,別是王大頭、王小鋪什么的吧?
這么一想,王大頭王小鋪倆人的死狀就好像出現(xiàn)在眼前似的,我顧不得系好腰帶,拽著三頭羊飛一般的跑了起來。
這三頭倔羊,此時卻也沒了脾氣,仿佛也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跟著我一路狂跑,半個小時不到,就進(jìn)了村子。
進(jìn)了村口,我驚魂未定的回頭看了一眼。
遠(yuǎn)處,好像有一個高瘦的人影在動!
“我滴媽呀!”我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的一路沖回了家里。
見我牽著羊慌里慌張的回來,我爹的臉色很不好,不過什么都沒問,既沒問我為什么跑,也沒問我為什么回來的這么晚,從我手里接過牽羊的繩子,轉(zhuǎn)身就走了。
我惦記娟子的安危,趕緊回到了柴房,卻發(fā)現(xiàn)娟子正靠著墻補(bǔ)被子呢,見我慌里慌張的沖進(jìn)來,針尖把手指都給扎了。
“你哪來的針?”我板著臉問。
“跟你爹要的。”娟子弱弱的道。
“不是跟你說了,他沒安好心,尤其你自己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要離他遠(yuǎn)點(diǎn)嗎?”我氣急敗壞,一把將被子給搶了過來,“咱們還能活幾天都不知道,還縫被子干啥?”
被我這么一兇,娟子的眼淚就掉下來了,說哥,你別生氣,我是覺得這被子實(shí)在是太不成樣子了才跟叔兒開的口,他挺隨和的,也沒像你說的那么嚇人啊,會不會他要害你的事都是你自己想多了?
“狗屁想多了!大黃的死也是我想多了?剩肉湯毒死螞蟻你可是親眼看見的,那也是我想多了嗎?你知不知道,今天他為啥讓我去放羊?他在山上挖了一個陷阱,險些就把我害死了!”
我真是氣壞了,說話也沒注意語氣,娟子徹底蔫了,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哥,我知道了,是我錯了……你……你別生氣。”她邊哭邊說。
見她哭成這樣,我又于心不忍了,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心里暗罵自己沒用,不敢跟我爹名刀明槍的干,只敢跟人家小姑娘耍威風(fēng),真是差勁。
“哥,我怕。”
“不怕,是哥不好,我不該對你發(fā)脾氣。”我嘆氣道。
娟子又默默的哭了一會兒,瘦小的身子在我懷里抖啊抖的,抖的我的心都要碎了。
好半天才把娟子哄好,我見院子里黑了,就悄悄摸了出去,想去放農(nóng)具的倉子里看看。
平時都不上鎖的倉子今天居然上了鎖,不過我知道我娘在門邊的墻縫里放了把備用的,我手腳麻利的將其掏出來,把門給打開了。
倉子里全是灰,幸虧我早有準(zhǔn)備,用手捂著嘴,不然非得嗆的咳嗽出聲不可。
摸著黑,我找到了四根光溜溜的棍子,是耙子桿兒,耙子頭都不見了。
鐵證如山,我已經(jīng)百分之一萬能確定,我爹就是要搞死我沒跑了。
小心翼翼的放回了東西,我正要出去,結(jié)果腳下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
借著門縫的月光,我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盆臟水。
臟水的邊上,還放著一塊磨損很厲害的長條形石頭。
是磨刀石!
摸了摸石頭表面,還是濕的。
我爹躲在倉子里,偷偷的磨過刀!
我趕緊起身,仔細(xì)的找了一下,發(fā)現(xiàn)墻上原本掛著柴刀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個掛東西的鐵鉤子了。
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這柴刀的厲害我是見識過的,一年前,村里兩個潑皮打架用的就是這種刀,一刀下去,據(jù)說把對方的胳膊都給卸下來了,我雖然沒親眼見到打架場面,可我見過戰(zhàn)后的血跡,好大一攤,我當(dāng)時還好奇來著:人身上怎么會有這么多血?
我爹,居然要用這么兇的家伙對付我?這是非要我的命不可??!
我不由得后悔,早知道是這樣,我就應(yīng)該讓村里人看見我才對,就算謊言被張屠夫給拆穿,起碼大家都知道我和娟子還活著,我們就沒生命危險了啊,簡直糊涂??!
干脆,現(xiàn)在就沖出去帶著娟子硬往外跑?邊跑邊喊人?
不行,我家住在村子邊上,我?guī)е粋€走路都成問題的娟子,怎么可能跑的過我爹?只怕前腳出門,后腳就被他一刀撂倒了,根本沒機(jī)會喊人。
可我也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這么想著,趕緊看看倉子里有什么能防身的家伙。
結(jié)果,我絕望了,我爹似乎早有提防,倉子里鐮刀之內(nèi)的小鐵器,全部都不見了,只剩一些我掄不動的鐵鍬、鎬頭什么的,這些東西,要說拿著干活,我沒問題,可用它打人的話,我實(shí)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鎖上倉子的門,把鑰匙放回原處,我躡手躡腳的回到了柴房里,娟子見我回來,水靈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了過來。
我把門輕輕關(guān)上,“娟子,無論如何咱倆都得趕緊跑,我估計我爹等不了了,馬上就要來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