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一擦黑,我知道要跑就得趁現(xiàn)在了,把娟子叫起來,披上衣服,攙著她出了門,誰知走了沒兩步,就被我爹給叫住了。
“大晚上的,干啥去?”我爹從葡萄架后面走出來,冷冷的問道。
我趕緊說:“沒事爹,我怕娟子老躺著不行,扶著她走走。”
“哦。”我爹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信沒信,大手一揮道:“那就院子里轉轉吧,現(xiàn)在天雖然黑了,可時候還早,你們要是出了門,萬一被鄰居看見了,可就麻煩了。”
“叔兒你放心吧,我們就在這轉轉,不出去。”娟子見狀趕忙道,裝的十分乖巧。
我爹面無表情的點點頭,說簡單轉轉就得了,轉完過來端飯,晚上吃粥,他都做好了。
我是一萬個不敢再吃他做的飯,不過表面上卻不敢聲張,點頭應下。
晚飯是稀粥咸菜,我盛粥的時候假裝嘗了一下,其實舌頭都沒碰到,然后說爹,不對吧,這粥怎么有點酸呢?
“凈瞎扯,剛做的怎么可能酸呢?”我爹不高興的反問。
“真的酸,不信你嘗嘗。”我趕緊把盛粥的勺子遞了過去,我爹二話沒說,就舔了一口,說酸個屁,你小子嘴有毛病吧?
我說那可能是吧,我這幾天上火,吃東西沒味兒,沒事,我端過去和娟子吃了。
我爹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沒說。
回到柴房,我趕緊把咸菜給倒了,沒把握的東西我現(xiàn)在可不敢吃,接著我指著粥跟娟子說,“粥肯定沒毒,吃吧,我騙我爹嘗過了。”
娟子很聽話的把粥分成了兩碗,只吃了一口,眼淚就下來了,“哥,我想不明白,你爹他……他為啥要弄死你呢?俗話說虎毒還不食子呢,你到底是怎么惹到他了?”
我收回往門縫外窺視的眼珠子,無奈的搖搖頭,“不知道,他們都說我是我爹上輩子的仇人,托生到何家是來催命要債的,也許是因為這個吧……咱們今天恐怕走不成了,我爹在院子里面溜達呢,估計是在監(jiān)視咱們。”
一聽我爹在院子里溜達,娟子眼淚流的更兇了,不過卻只是無聲的哭,什么都沒說。
其實不用她說,我也知道她心里難受,因為有癆病,原本在家里就不招待見,如今跟我嫁過來,又碰上個憋著勁要害人的公公,換誰能不哭啊。
我沒了吃飯的心思,一屁股坐到炕上,摟著娟子,自己也差點哭出來。
居然連這種事都能攤上,我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造了什么孽。
“再找機會吧,咱倆這幾天必須當心,一有機會,咱們就跑。”我定定的道。
然而話剛說完,一只小手就摸上了我的臉,接著順著脖子往下一摸,把領口的扣子給解開了。
“娟子,你要干啥?”我驚訝的抓住了她的手。
“哥,你……你要了我吧。”娟子的回答簡單干脆。
那個年頭,農村孩子結婚早,先上車后買票,十三四歲就成家,等到十八歲再補結婚證的簡直太普遍,娟子因為是女孩,所以那方面開竅比我早,反倒是我傻乎乎,呆了半天,才明白她指的是怎么一回事。
其實這事并不齷齪,娟子覺得自己有今天沒明天,想趁自己活著,把我們的夫妻名分坐實而已。
我羞的要命,可要說一點想法沒有,那也是不可能的,人雖然小,但畢竟是人啊,異性相吸這是萬古不變的定律,再加上從小在這種沒人待見的環(huán)境里長大,導致我的思想也比較早熟,膽子也比同齡人大不少。
想來想去,我把心一橫,豁出去了!
誰知思想難關好過,身體難關卻過不去,畢竟是年紀太小了,折騰了半天,白白出了一身臭汗,到頭來也沒能成功。
娟子倒是很體貼,抱著我說不急,改天再試好了。
我不免灰心喪氣,睜著眼睛長嘆一聲,這一夜就這么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還不等我起床,我爹就已經(jīng)開始敲門了,說要讓我上山去放羊。
我說爹,你不是不讓我出門,怕讓人看見傳到張屠夫耳朵里去嗎?
我爹說那好辦,你拿手巾把臉蒙了,村里半大小子這么多,誰知道是你啊,我告訴你個僻靜地方,你悄悄的去,再悄悄的回來,遇到人躲著點,沒事的。
我心說這事有點不太對勁兒,我爹別是又憋了什么壞,想搞死我吧?
我家養(yǎng)了三頭羊,平時在我爹眼里比什么都金貴,都是他親自去放,今天偏偏要冒著我被人看到的風險攆著我去,我不多想才怪。
我爹說趕緊的,等下天亮透了,你再出門肯定要碰見人。說著,他遞給我一條手巾,又塞給我兩個窩頭,把我攆出了門。
“天黑沒人了再回來,盡量躲著人。”我爹把門一劃,囑咐我道。
我點點頭,什么都沒說,不過我注意到一件事,他的鞋上有泥巴。
晚上山間有露水,露水大的地方就會形成泥濘地,白天讓日頭一曬,泥巴就又干了,周而復始。
作為山里的孩子,我一眼就看出我爹鞋上的泥巴是新泥,還軟著呢。
難道,我爹剛才偷偷上過山?他干什么去了?
帶著滿腹疑問與不解,我忐忑的趕著羊出了村子。
不得不說,我爹選的時間真準,正是早晨四點多,村里人都還沒起來,一路上我誰也沒撞見。
走了不到一個小時,我就找到了我爹說的那個僻靜的山坡,把羊一散,我找了棵樹靠著坐了下來,不由得替娟子擔心,也不知道就她和我爹在家,會不會出什么事。
想了一下,我又覺得不能,我爹想弄死的是我,不干旁人的事,他應該不會對娟子怎么樣,況且,如果我回來發(fā)現(xiàn)娟子不在,馬上就會跑的,他心里應該比我清楚。
整整一天一宿我都提防著我爹,一直沒睡好,這會兒眼皮沉的厲害,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的是真沉,等我醒過來,天色居然已經(jīng)擦黑了,看光景,大約是晚上七點來鐘。
我暗恨自己怎么睡了這么久,趕緊一骨碌坐起來,老遠看到對面的山坡上有三個小黑影。
我急匆匆的往羊那邊走,這三頭羊家里都養(yǎng)了好幾年了,跟我也熟,平時喊一下也就過來了,我邊走邊喊,可這回,這仨羊就是不動地方。
“嘿?咋地了這是!”我好奇的走了到近前,正要進一步查看,忽然,腳下一滑,地面忽然陷了進去。
幸好我反應快,趕緊抓住了旁邊的草,這才沒掉下去,回頭一瞅,嚇得我直突突,只見腳下一片漆黑,這里不知道什么時候讓人給挖了個坑!
那坑足有兩米,恰好能掉下去個人,上面還用草蓋住特意做了偽裝,要不是這樣,我也不能踩下來。
我半個身子都懸在坑邊上,急的大喊,可哪有人啊,回應我的只有咩咩的羊叫。
使上了吃奶的力氣,費了半天勁我才爬上來,心有余悸的往坑下一瞅,我更傻眼了。
坑里頭,幽幽的反著光,像是有鐵器!
趴在坑邊上瞅了半天,我才看清楚,那是四個耙子頭,農村耙地用的那種,是八齒的,只有頭沒有把兒,四個耙子頭像被人特意擺好了似的,均勻的散布在坑底下,尖頭朝上,森森的冒著寒光。
我剛才要是真掉下去了,非得被這些東西扎出一身窟窿不可!
我不由得后怕,大晚上的,這山坡又沒有人,估計等有人發(fā)現(xiàn),我早失血過多,一命嗚呼了。
我驚魂未定,再看那三頭羊,怪不得喊都不過來,地上有一堆沙果,羊正吃沙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