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不對啊,我和娟子都活的好好的啊,這是咋回事?
蹲在柴房門口聽了半天,這才明白我爹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盤,張家也覺得把人給弄沒了,沒法跟我家交代,所以干脆就謊稱我和娟子都死了,反正在他們眼里,我和娟子都是活不了幾天的人,本來年紀(jì)就小,這大冷天的跑出去,在荒郊野外肯定是活不成的。
等張屠夫走了,我爹打發(fā)我娘帶著我弟弟妹妹回娘家住一陣子,說是兒子死了,她沒點反應(yīng)的話容易讓張家起疑心。
我娘也就信了,臨走進柴房看我一眼,嘆了口氣,這才去了。
等她一走,我爹馬上就把我喊到了他的屋里。
“咋了爹?”
我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他叼著個大煙袋鍋子,眼珠子亂轉(zhuǎn),問我,回來那天,早晨碰見了什么人沒有。
我想了一下,說沒有,天一亮我就帶著娟子回來了,村里人還沒起呢。
確定誰也沒看見?我爹又問。
我說確定,老孫頭家里的羊可能看見了,人肯定是沒看見。
我爹點點頭,又開始問我在張家墳圈子的小屋撞鬼的細(xì)節(jié),我回來三天了,他還是第一次開口問我這些事。
我不敢隱瞞,也沒覺得有隱瞞的必要,就把前前后后的經(jīng)過都說了。
聽完,我爹的臉越發(fā)嚴(yán)肅,抓過我受傷的右手看了一眼,還用手扒了一下我的傷口。
我疼的叫了一聲,他就像沒聽見似的,好像自己查看的不是自己兒子的手,而是大黃的爪子。
大黃是我家養(yǎng)的一條土狗,我爹最喜歡它,說點夸張的,我覺得他對狗都比對我好。
“行了,沒啥事,這幾天我想辦法偷偷請個大夫來,給娟子看病的時候順手把你的手也治了,鍋里燉了肉湯,你端過去喝吧,你和娟子都補補。”我爹放開我的手,抽著煙袋道。
我受寵若驚,心道到底是自己親爹啊,他還是在乎我的,不但要給我和娟子看病,還特意燉了肉湯給我們喝。
肉湯就一小鍋,說白了,也就兩碗的量,別看少,我已經(jīng)很知足了,端到柴房里,直接就放在了炕頭上。
“娟子,娟子,我爹給燉了肉湯,喝點吧。”我試圖扶著娟子坐起來,可她的身子太弱了,整個人沒坐穩(wěn),險些從炕上栽下來,我趕忙上前去扶,結(jié)果失手把身后的肉湯給踹翻了。
我心疼的差點沒哭出來,那可是香噴噴,飄著肉花的一鍋好湯啊,我都沒舍得先嘗一口,還想著讓娟子喝了補一補呢,這下可好,全糟瞎了。
娟子很懂事的安慰我說,沒事,感覺自己都好多了,不喝也沒事。
我知道她說這話是想讓我寬心,別看她家是殺豬的,但張屠夫?qū)λ趺礃幽嵌疾挥谜f,肯定是舍不得給她吃肉的,說不定,她也像我一樣,半年都沒沾到肉星了。
我正想蹲下來撿點肉塊什么的,忽然一個黃影竄了進來,是大黃。
這貨見肉沒命,任憑我怎么打罵都沒用,幾分鐘的功夫就把地上的肉湯和肉塊舔了個干凈。
把狗踹出門,我心里更窩火了。
萬萬沒想到,等到晌午,大黃死了。
我正在柴房里給爐子添火,就聽院子里有狗的慘叫,等開門一看,大黃已經(jīng)七竅流血,躺在地上蹬腿了。
“爹!爹你快出來,快看看大黃這是咋地了?”我趕緊跑進我爹的屋子里去喊他。
我正爹坐在太師椅上抽煙袋呢,見我進來,人一哆嗦,煙袋掉在了地上。
“娟子咋地了?”我爹顧不得撿煙袋,人站了起來,問的是娟子,眼睛卻盯在我身上,似乎很緊張。
“不是娟子,是大黃……七孔竄血,你快看看去吧。”我急道。
我爹沉著臉跟我出來了,在死狗身邊站了半天,一言不發(fā)。
“爹?”我有點不明白怎么回事,我爹平時最喜歡這條狗,狗小的時候,甚至還抱著它睡過覺呢,怎么見狗死了卻這么平靜?
“看來它到壽了,找個鐵鍬去后院挖個坑吧,咱把它埋了。”我爹說。
到壽了?這狗才養(yǎng)了不到五年,這么快就到壽了?
而且,到壽都是老死的吧?大黃七竅流血的,根本也不是老死的??!
我滿心狐疑,不過對上我爹冷冰冰的一張臉,啥也沒敢問,拿起鐵鍬,去后院挖坑了。
后院都是軟土,挖起坑來并不麻煩,對于農(nóng)村長大的孩子,鐵鍬我也是早就使慣了的,也就十分鐘的功夫,就挖好了一個足夠埋下大黃的坑。
我累得一身臭汗,正杵著鐵鍬擦汗,只見腳下地面猛地過來一個大黑影。
我嚇得趕緊回頭,發(fā)現(xiàn)是我爹站在了我身后。
見我回頭,他站住了,不看我,而是去看那個坑,看完直搖頭,“不行,太小了。”
“小嗎?”我撓撓頭,心說這個坑,埋大黃足夠了啊。
說完,我敏感的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我爹的腰間,平時別煙袋的地方,別了一把刀子!
“小,再挖長點,再深點。”我爹指著坑,像是故意不去看我。
我年紀(jì)雖小,但一點都不傻,馬上察覺到了我爹今天有點不對勁兒,先是狗死了一點都不心疼,現(xiàn)在又別著刀子忽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
等等!
我這才想到了那鍋湯,我和娟子都沒喝成,全都被大黃給舔了,而大黃七竅流血的死狀,不正像是中毒的樣子嗎?
難不成,我爹給那鍋湯下了毒?
我猛的一個激靈,立即聯(lián)想到了我爹要我挖的這個坑,要是再深一點,再長一點,我躺進去,豈不是正好?
我爹要殺我?
想到這,我渾身突突,可他就在這看著我,我又不敢不挖,只好往旁邊挪了挪,正對著他,照他說的挖。
他指指點點,假裝在看坑,其實卻在往我身后繞!
等他快繞過來,我趕緊假裝直直腰,換了個角度,又正對著他。
沒多一會兒,我發(fā)現(xiàn)他又偷偷的往我身后走。
“不行了,我累了,爹,剩下的你來吧。”我趕緊找借口,不干了。
一絲失望的表情在他臉上閃過,接著他罵了我兩句,不情愿的接過了鐵鍬。
我不敢背對著他,倒退著到了后院門邊上,說爹,我有點迷糊,去躺一會兒。
我爹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我半天,最后什么都沒說,擺擺手,放我走了。
我?guī)缀跏桥苤亓瞬穹浚宦飞喜蛔』仡^,心驚膽戰(zhàn)。
回到柴房,第一件事,是往空鍋里兌了點水,倒在了墻腳的螞蟻窩上。
“哥,你干啥呢?”娟子好奇的問我。
“噓,你躺著,沒事。”我沒敢說出自己的猜測,怕娟子害怕,她這身子,實在是經(jīng)不起更多的恐懼了。
結(jié)果,真讓我猜著了,吃了鍋底水的螞蟻轉(zhuǎn)眼就死了一片!湯里真的有毒!
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砰砰的猛跳,我爹要殺我,千真萬確!
更恐怖的是,現(xiàn)在全村的人都以為我和娟子死了,我爹假戲真唱真把我殺了的話,誰也不會知道的!
“哥,你咋坐地上了,多涼啊!”見我坐在地上,娟子急了,想要撐著身子坐起來,結(jié)果卻沒成功,又咳出了幾口血。
我趕緊跑過去將她扶住,眼淚已經(jīng)不知不覺的模糊了我的視線,“娟子,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咱倆不能在這住了,我爹……沒安好心。”
“咳咳……哥,你啥……啥意思?”娟子一臉不解。
我沒敢跟她說細(xì)節(jié),擺手道:“別管啥意思了,總之,咱倆得趕緊跑,等晚上天黑了,咱倆趁夜走!你能走不?”
“我……盡量吧。”娟子虛弱的點點頭。
“到時候我扶著你走,你快睡會兒,攢一攢體力。”我不由分說扶著她躺下,想了想,又把柴房的門在里面反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