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十二地支并不陌生,因為相法中亦有之,且不管這個道士是不是繡花枕頭,這個說法是蠻新穎的。
亥時初刻是夜里的九點,現(xiàn)在剛剛下午,他讓我先出去走走,約莫晚上再過來,讓我先交一些惠費給他,他布置法壇所用的東西不太夠了,要出去買一些。
我心說現(xiàn)在的道士都挺入世,怕白忙活一場,這是問我要定金呢。
我拿出了五百塊錢給他,然后離開了他的住處,中午還沒有吃,先去找一家小面館吃面。
陳大順的突然死去,我心里還是有些慌張的,按說那個惡靈早已經(jīng)離開了他的身體,怎么還能致他死命?
難不成是在他身體中潛留下了什么,或者是詛咒一類的東西?
而陳大順嘴里說出的報復,估計代表那個惡靈的意思。
能報復誰?多半是我和季老頭。
想到季老頭,我試探性的按了一下他的電話,和上次一樣,是關機狀態(tài)。
我吃完了飯,心里還有有點煩躁,就隨意走了走。
后來不知道走到了哪兒,遇到了一個環(huán)境清幽的小公園,里面幾乎沒有什么人,我就坐到了公園的石凳中,開始想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我最近遇到的這些事,都是怪事,有一些解開了,有一些卻摸不到眉目。
張小牙的魂魄被我吸引是一件怪事,我身上的劫和季老頭身上的劫同樣是怪事,哪有劫難是避不開的?
季老頭說劫就是去除不掉的強力,這話猛聽不錯,可仔細想想似乎沒有道理。
卦理講時間與空間,時間與空間變動,這卦也就跟著變,這也就是所謂的一動而卦生。
比方說,我四天前回來的時候,能遇到房東罵他的女婿,假如我不是那個時間點回來,回的也不是租住的房子,根本就不會遇到他們。
而我和季老頭的劫則不管怎么變動,似乎都難以避掉。
那只有一個解釋,這個所謂的“劫”,其實是鎖定了我們的,尤其是季老頭的劫,更讓我覺得難以索解。
不讓我找他,是怕我也沾染上么?
十九年來,我雖說不上循規(guī)蹈矩,也未曾與人結(jié)仇結(jié)怨,十六歲小姨領我上街的時候,認識了季老頭,這也沒什么奇怪的,怎么會遇到化不開的劫呢?
以我現(xiàn)在的智慧,領悟不到是怎么回事,也就不想了。
心里有點煩亂的時候,再次用那本手抄本上的打坐之法,在公園長凳上盤腿打坐。
我發(fā)現(xiàn)這個打坐不光能恢復精神,還能讓人心情平靜,至于有沒有其他的功效,我暫時不知。且不說這本書我壓根不懂其意,就是打坐,我了解的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一直坐到太陽落山,差不多是晚上的八點多,我才向著小道士的住處而去。
他住的這個地方也沒什么人,晚上挺靜的。
找到他住的房間敲門,他沒有開門,只是開頭道,“進來吧。”
我進去之后,發(fā)現(xiàn)房屋里一片紅光,已經(jīng)布置好了。
十來盞紅蠟燭圍城一個圈,圈邊上撒的全是朱砂粉,外圈還有四個小銅盆,里面盛滿了清水,在案桌上有一桿大的招魂幡,上面寫滿了亂七八糟的字符,旁邊另有一個銅碗,盛滿了細細尖尖的米。
當我推門進來的時候,微風將蠟燭吹的不停搖曳,這氣息又嚴肅又詭異,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而這個道士沒有出來開門,竟然是因為他正坐在蒲團上打坐。
看到他打坐方法的時候,我不禁心中咦了一聲,這個打坐的方法,和我的極像!
都是五心朝天!
怪不得網(wǎng)上有人說,五心朝天是道家打坐的法門。
他示意我先坐下稍等。
我在旁邊的那個蒲團坐了下來,仔細看他的打坐方法,除了五心朝天之外,他的手也微微掐了個指訣。
過來大概十來分鐘,著道士睜開了眼睛,笑道,“這是我的晚功課,不想中斷,讓你多等了一會,不好意思。”
我說沒事,問他差不多可以開始了么?
他看了一下時間,說在等一會,等亥時初刻。
然后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項,問我鬼魂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姓名我知道,生辰八字或許瑤瑤知道,但是她吃上了無名醋,和我嘔上了氣,現(xiàn)在也問不到。
這道士說無妨,就算不知道也沒事,知道了當然更好。
讓我坐到紅圈的正中心,成一種靜坐之態(tài),不要說話不要動,其他的交給他就行。
我依言盤腿做到了紅圈中心的蒲團上,這道士凈了手,換上了黑色的道士符,然后一手抓著招魂幡,一手抓著綠色的陰澤玉,圍著蠟燭圈走動。
他走路的步伐很奇怪,和我在電視上看到過的跳大神的有某些相似,后來才知道那叫“禹步”,是道士做法的踏的步法。
他一邊踏禹步一邊道,“蕩蕩游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魄來臨;陰有陰路,陽有陽門;離魂起身,聽吾號令;天門開,地門開,龍虎道法召魂來!張小牙!今鋪引路米,高燒五香燭!速速離體起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喊完這個咒之后,他將招魂幡立在了桌旁,抓了銅碗中的米,從案桌一直撒到了我的面前,撒成了一道直線。
然后他站在那米的另一頭,雙手抓玉,又大喊道,“張小牙!今鋪引路米,高燒五香燭!速速離體起魂!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我身子微微顫抖,好像張小牙的魂魄有了反應。
我心中有些驚喜和期待,看來這個道士還是有些道行的。
但顫抖歸顫抖,我始終沒有看到其他的東西,比如白茫茫的影子之類。
這個道士現(xiàn)在對自己的施法效果也不滿意,哼了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拉你出來。”
他又從腰間摸出了一張符,夾在了雙指之間,嘴里密密匝匝的念誦,這次又快又急,聲音又小,我連一個字都沒聽清,念完之后,他腳踩著白米,朝著我走了過來。
他將那符按到了我的腦門上,然后道,“張小牙,給我出來!”
此時我有一種特別奇異的感覺,這個符篆好像生長在我腦門上一樣,身體里有一種水波一樣的東西,隨著這個符篆被拉出了體外。
我的眼中看到了一個白茫茫的影子,隨著這個符篆,已經(jīng)離開了我身體的三分之一。
好像看到自己的靈魂脫體而出一樣。
這道士拽的極為吃力,好在張小牙的鬼魂這次總算要離開我的身體了。
可就在此時,我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對勁,說不上來是重壓還是落水,那種體驗再次猛然襲來。
我心中暗道不好,還沒來記得說不好,耳邊聽到那道士“哎呦”了一聲。
耳中稀里嘩啦亂響,再次失去了意識。
不過這次時間極短,我能感覺的是在片刻之間,等我睜開眼睛環(huán)顧四周的時候,發(fā)現(xiàn)眼前遮了好多片東西,完全看不清周圍的情況。
似乎是什么貼在我的腦門上了。
想動手揭掉的時候,那道士突然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別、別、別揭……”
此時他沒了一點道士的樣子,反而顯得驚慌失措。
我說過不揭,我想看看怎么回事,他見我恢復了正常,這才放開了抓住我的手。
原來貼在我腦門上的都是符篆,足足有六七張之多。
我像是掀開劉海一樣掀開這些符篆,發(fā)現(xiàn)地上的紅燭只有一根沒被踢倒,其他的全熄了。
面前的案桌也被掀翻,這道士滿頭大汗,甚至還有些瑟瑟發(fā)抖。
他神情緊張地問我,“你……確定……你身上就這么一只鬼魂附身?”
我啊了一聲,反問他,“誰身上還能有幾個鬼魂,那還不早沒命了啊?”
道士看我的眼神依然有點畏懼,“不……不可能啊,在厲害的鬼魂,最多召不出來,哪能這么發(fā)狂?六張鎮(zhèn)邪符,才壓住她!從來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他嘆了一口氣,“唉,虧大了,我?guī)煾缚偣簿蜎]給我多少張符,都浪費在你身上了。”
我也驚疑不定,之前那個供養(yǎng)黃皮子的女人,想要將張小牙召回的時候,也是遇到這種情況。
道士還是喃喃自語,“你剛才是純黑的眼睛,眼白一點都沒了,奇怪,鬼附身有這種情況么?”
他自言自語完了,小心翼翼地站起來,“要不,要不您去另請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