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一路走,一路給我說著注意事項:“不要和同學(xué)發(fā)生矛盾,不喜歡誰就離得遠(yuǎn)點,還有兩月忍忍就好了。”
我點點頭,一直目送著舅舅離開學(xué)校走遠(yuǎn)了,才往回走。
好在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是對我好,有了舅舅,我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能好過一點?
宿舍很安靜,只有我的呼吸聲,現(xiàn)在是上課時間,寢室除了我之外,也沒有人。窗外是一叢修剪好的榆樹,樹影斑駁,和我記憶里面的學(xué)生時代好像。
我打了一盆水,把臉好好的洗了洗,鼻子不在出血了,就是有些地方發(fā)青,嘴唇也有點腫。
然后我就在寢室躺著,想著我自己的命運,好人真的是沒什么好報啊。好人的確做不得。
下午的時候,舅舅又來了一趟,送來了一些被褥,我的書包,里面是文具還有書本一些復(fù)習(xí)的資料。我看到舅舅的臉色很難看,耳朵后面還有一些劃傷。
我很感動,我能想象到舅舅拿著這些東西來找我的時候,是被舅媽怎么為難呢。
“顏顏,我能給你的就是這么些,你明天就上學(xué)吧,還有兩個月中考,可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
我點點頭:“謝謝舅舅。我會好好學(xué)習(xí)的。”
“你的錢,我一定會幫你要回來的!你舅媽現(xiàn)在也就是死扛著。可是不是她的東西,她如何能直接吞下來?不行我就帶你去法院起訴,一定把那筆錢要回來!”舅舅越說越生氣,雙拳都在顫抖。
“舅舅……”我費力的說:“不要生氣。”
“沒關(guān)系,你就放心的交給我吧,我相信她不敢不給的。”他拍拍我肩膀。
舅舅和我一起把這些東西放進了我床鋪的柜子里面,他四面看了看,確定床板子都沒問題,他才放心的往外走。
“謝謝舅舅。”我費力的說。
“乖,顏顏,你的舅媽很過分,可是你的性子也太弱了,到底啥時候才能堅強點呢,不要讓舅舅操心。”他說著摸摸我的頭發(fā)。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我咬著牙想了想,寫道:我以后都不會讓人欺負(fù)我了。我發(fā)誓。
“那就好,舅舅放心了。”他走出去幾步,突然把手腕上的手表摘下來了,是一個很舊的,梅花牌的,戴在我的手上。
“做個紀(jì)念吧。這還是舅舅第一次上班開了錢,你姥姥給買的呢。”
我突然心跳加速,緊張的看著他,我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我覺得我以后都見不到他了。
舅舅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笑道:“真傻,我有時間自然會來見你。我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我不管你誰管你呢?”
“舅舅再見。”我一字一句的說,嗓子變得很疼,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不舍得他走。
“好姑娘,好好學(xué)吧。我改天來看你。”舅舅大步的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發(fā)呆,心臟莫名的疼痛,而這真的是我見到舅舅的最后一面。
當(dāng)天晚上我就住在宿舍里面了,被褥都很陳舊,還有打著補丁的地方,好幾個地方都扯破了,想必是舅媽不愿意給,兩人爭奪的時候扯出來的痕跡吧?
不知道一向老實的舅舅,到底是如何和舅媽抗?fàn)幍模?/p>
到了下午的時候,同寢室的幾個女孩嘻嘻哈哈的回來了。
一個宿舍有六個女孩,她們的關(guān)系似乎都不錯。只是不理我。
有幾個女孩眼神掃過了我的破敗的被褥。有著某種輕蔑的意味。
雖然說富裕不一定是好事兒,但是貧窮卻絕對不是好事的,沒有人喜歡貧窮和落魄。
我找了一個小小的針線盒來,把被褥縫起來。還用一條舊的床單做了簾子,可以把自己和周圍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我和東鵬過了多年的清貧生活,什么事情都得做,針線活也不錯。
她們只是掃了一眼便去干別的了。我躲在了床單里面,這樣狹小的空間給了我一絲安全感。
我沒什么想法,這些女孩不欺負(fù)我,我就安心了,整理好了一切,就直接躺在床上的睡了。
我的腦子很亂,我本身就過的苦難重重,可是這個和我同名同姓的小女孩比我還要慘。
至少我父母一直好好地活著,我自己上了一個二流學(xué)校,也有了謀生能力。如果不是因為東鵬的打擊,我會活的很好。
而現(xiàn)在的我卻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十幾歲女孩。未來的日子要怎么辦?
算了,至少我還有疼愛我的舅舅呢。
我安慰著自己,閉上眼睛。
第二天早上,我起晚了。掀開簾子的時候,同寢的人都走光了。
我慌里慌張的洗漱了,拿著書包往教室的方向跑。
還沒進去呢,就見到那個戴眼鏡的胖老師站在那邊。見到我來了,便招手:“你先回去吧,你舅舅出事了。把事情處理好了再回來上課。”
“怎么了?”我的嗓子一陣陣的發(fā)苦,聲音都不像是我的了。
“你舅舅被車撞了,已經(jīng)去世了。你去醫(yī)院看看吧。”他說的很平淡,毫無感情,轉(zhuǎn)身走了
我整個人都愣住了,做夢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
我跑出了學(xué)校,站在了陽光下,耳畔是上課鈴聲,陽光刺眼,我的腳下卻像是踩了棉花一樣。我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舅舅這樣好的人就這么死了?這是唯一對我好的人??!難道好人真的沒有好報嗎?
我渾渾噩噩的去了醫(yī)院,我看到舅媽和表哥表姐。
舅媽毫無形象的坐在長椅上,不斷的崩潰的哭嚎,撕心裂肺,對于一個年過中旬的滄桑婦女來說,失去丈夫就是失去了一大半的人生。
表姐蹲在她身邊安慰著她,自己也在擦眼淚。
我沒有過去,我不想再挨打了。本來就沒有感情,現(xiàn)在唯一的紐帶都死了,他們更不會待見我了。
我問了路過的小護士:“杜建國怎么了?”
“聽說被一輛貨車給撞的。搶救無效。你節(jié)哀順變吧。”護士說完了就走了。
我的腦子嗡嗡亂響,她說的話雖然很簡單,可是我足足有好幾分鐘才確切的理清了這件事,我蹲在角落,捂住嘴巴嗚嗚蹲在地上的哭。雖然只是相處了兩天,可是我知道,舅舅是真的對我好。
世界上最后一個疼愛我的人已經(jīng)離開我的生活了。
“我到底怎么辦?舅舅……”
我正在難過,可是突然見到了面前出現(xiàn)了幾雙鞋,緊接著耳朵上面就是一陣劇痛。
我被推搡到地上,不等站起來,一雙鞋猛踹在我肚子上:“你就是個掃把星!不是你的話,我爸也不會死!”是杜亮,他狠狠地踹我:“你就是一個賤女人!”
“對,打死她,她害死你爸爸的!”舅媽也在喊叫著。
這個女人,一雙眼睛血紅,也沖過來打我,就像我是殺了舅舅的仇人一樣。
杜雯雯沒有打我,可是也沒有勸架,只是冷漠的站在那邊,她的眼睛紅腫,估計也很討厭我吧?
是我害死舅舅的嗎?如果不是他來送我住校,是不是就不用過那個路口,就不會被車撞死了。杜亮拳腳相加,我渾身疼痛,心里更痛,也在懷疑,是不是我真的是個掃把星?這是唯一個喜歡我的人了。
正在這時候有人喊了一聲:“住手!你們這是干什么,小心我叫保安了!”
是蔣青山醫(yī)生!他匆匆忙忙的過來,推開了兩個人,拉住我起來了,上看下看,一臉關(guān)切。
“你怎么樣了?”
我搖頭,我剛才一直護著關(guān)鍵部位,所以只是皮外傷。而且諷刺的是,我的身體經(jīng)常被人打,恐怕都習(xí)慣了,疼痛感也在迅速的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