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建義這人真不好對付。
固執(zhí),又自負,不是那么好說通地。
因為要對付一個修道人,趙靈必須提前做好準備。
她明明是澎湖的人,對黎縣比我還熟悉,來到了喪葬一條街上。這里是專門賣紙錢冥器地,活人嫌晦氣,不太愛來,白天總是很冷清。
趙靈徑直來到一家小鋪子。
里頭黑洞洞地,大白天也點著蠟燭,才能照的亮。
“費老,你在嗎?”
里頭走出一個駝背的小老頭,瞇著眼,叫:“是靈兒啊,你不跟著翠婆在澎湖,怎么到黎縣來了?”
趙靈巧笑道:“我是路過黎縣,想起好久沒有看到費老了,特意來探望。”
費老呵呵笑起來。
“我一個小老頭有啥好看地?”
我跟著進去。
上頭有東西落下來,搔著我的脖子,癢癢地。我抬頭一看,立馬發(fā)出了尖叫。
這是一個活人的腦袋,披散黑發(fā),穿著白衣,就跟一個死鬼樣地。他咧著鮮紅的嘴巴,像是朝我笑了下。
旁邊有人一拉我,是趙靈。
“人頭,有個人頭。”我驚惶道。
她抿嘴笑道:“你看清楚,這是啥?”
我定睛望去,這竟然是一個紙人,做的太鮮活,以致于一見面竟然被當(dāng)做真的了。我還伸手摸了摸,真是不是活人。
“小伙子膽子不大啊,還躲在女孩子后頭。”
我臉一紅。
這費老的紙扎手藝真是絕了,我跟他打招呼,費老沒理我。趙靈說了要買幾樣?xùn)|西,請費老置辦。他沒有動彈,反而奇怪道:“靈兒,你不是路過嗎?怎么要多管閑事?”
趙靈狡黠一笑,說:“費老,你是不是知道啥?”
費老罵道:“小丫頭,就知道來套我的話。”
我還在糊涂,就聽趙靈說:“胡莽,你可別小瞧這店哦。在這黎縣,上到達官貴人,下到三教九流,沒有費老打聽不到的消息。”
“呵呵,小丫頭就知道損我。”
費老有幾分得意,說:“最近縣里還有有啥子事?無歸村算一檔子,紅線門的人在那兒吃了大虧,很是憋屈。不過上頭有人發(fā)了話,他們也只能憋著。”
我心里一動。
逢高折損了,梅映雪雖然逃了命,也是吃了大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都好些天了,也沒個動靜,我還在擔(dān)心著。原來是有大人物發(fā)了話,這么說,村子以后就沒事了?
“另外一樁子,不就是蘇家的事嗎?”
干這一行地,有的像趙靈的師門一樣,根本不插手公門的事情。也有濟濟于名利,積極出世的修道人,愛結(jié)交各路權(quán)貴。警察局長的女兒出了事,自然有人去獻殷勤。
不過,這次可是讓有些人打錯了算盤。
王兩策在本地也是數(shù)得上地,結(jié)果招魂不成,反而被砸斷了雙腿,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躺著呢。
再有人想管閑事,就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了。
費老說了這么多話,我也琢磨出他的意思了。他早就知道了趙靈的來意,故意說這些,是希望她打消出手的念頭。
不過這姑娘性子堅決,答應(yīng)的事情就不會反悔!
“費老,麻煩你按紙上的東西準備好。”
費老嘆了口氣,就不說話了。
香燭,紙錢,朱砂,還有墨汁,牛眼淚幾樣?xùn)|西,看著不多,就花去了兩千多塊錢。費老問道:“要不要買我一個紙人?”
“太貴。”趙靈搖頭。
“給你打五折,只要一萬塊。”
我吃了一驚,就算做的再精巧,也就是一個紙扎,竟然這么貴?
“不識貨。”費老眼睛多賊?立馬哼了聲,“有了這東西,你們今晚的勝算就要更大。”
我看向趙靈,她也是點點頭。這女孩的眼神其實也心動了,但我猜想,她真的是沒錢,要不然肯定買下。
“我買,但是我的錢不夠。”
材料的兩千多塊錢,自然不能讓趙靈墊付。我身上有一萬的獎金,還有爺爺給的兩百塊,差了千把多。費老猶豫了又猶豫,說道:“先記著賬,等你來還上。”
趙靈就說:“費老,我們買了這么多東西,是不是送個添頭?”
費老氣的笑了。
“都欠賬了,還添頭呢?算了,算了,這是今年第一個開張的紙人買賣,你想要點啥?”
我頓時感覺自己被坑了。
這都小半年下來了,只賣出一個紙人?合著,是把我當(dāng)做冤大頭了?
“定魂砂,只要半指甲就夠了。”
費老先是笑道:“你們那一門,又不是養(yǎng)鬼地,要這東西……”他看了我?guī)籽?,沒多說啥,把東西拿了給我。
我們回到了天湖灣別墅。
蘇家的下人都打發(fā)走了,蘇建義不肯走。他堂堂一個警察局長,被人害了女兒,要是還跑了,傳出去以后還怎么辦事?
我很想說,人家敢下手,就已經(jīng)不把你放在眼里了。
“老婆,你走,要是我也出了事,你來給我們收尸。”
他拿著槍,氣勢洶洶地說道。
趙靈本來不待見他地,居然同意讓蘇建義留了下來。她低聲跟我咬耳朵,說:“他是警察,身上有正氣,鬼物多少會有一些忌諱。”
“不過,你先把槍借給我。”
“你要做什么?”他一臉的警覺。
“放心,我拿了有沒有用,一會兒就給你。”
趙靈說話算數(shù),盤弄了不到五分鐘,就還了回去。
“走,我們上去做準備。”
趙靈先是詳細解釋了一通。
因為上次招魂失敗,對方肯定有著戒備。所以這次只有一次機會,要快,要準,不能夠有一絲一毫的耽擱。
“我負責(zé)招魂,胡莽你守著陣法。蘇局長,萬一那個綠臉鬼物冒出來,就麻煩你來對付了。”
他面色微微一變。
我心里好笑,趙靈的性子真好,知道我心里不舒坦,這是要替我出氣呢。蘇大局長,你剛才的銳氣呢?
我立馬懟道:“怎么了?難道你不敢?”
“怎么不敢?”蘇建義立馬說道,“只是上次我都沒有看到那個女人,怕她會不會搞一樣的手段。要是我看不到,那不是糟了。”
“我這兒有牛眼淚,你擦在眼皮上就好。”
趙靈把糯米拿出來,在廚房里煮了三次,然后灑在門后和窗戶底下。接下拿出一爐香灰,在床頭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圈子,用朱砂寫著詭異的符咒。
一個香爐擺起。
青煙裊裊。
里頭埋著蘇蕊爸媽的頭發(fā),這是維系父母兒女親情的東西。有這個東西在,把蘇蕊喊回來的把握又大了幾分。
“胡莽,你把紙人掛在吊燈上。等我的提示,說不定要用上這東西。”
趙靈一臉的可惜,明顯是舍不得那一萬塊錢。
“好嘞。”
我用一根細細的黑線牽著,另一頭就藏在窗戶底下,還放了一把剪刀。真要有了意外,也不會手忙腳亂。
一切準備就緒。
滴答,滴答,終于到了十二點。
蘇蕊被搬到圈子里,趙靈用一根紅線系著她的指頭,輕輕搖頭,口中低低念誦:“弟子趙靈,拜請祖師,賜降魔之力破邪除祟。”
然后就是幾句顛倒難懂的咒文。
葉牧給我的書上提過,道門崇拜祖先神祇,為了表示尊敬,第一句符咒是要以祖師名諱開頭地,才能通達幽冥。至于后頭的符咒,那才是各家的根本,都是晦澀難懂,不會讓人給輕易學(xué)了去。
“唔,好痛。”
蘇蕊滿臉痛苦,不斷地呻吟著。
蘇建義心疼的臉抽抽:“要是讓我抓住那幫人,一個個都得好好整治下。”
都到了這個時候,放狠話有啥用。
陣法前有一個白蠟燭,突然就開始搖曳起來,發(fā)出詭異的綠光。
呼啦。
一股陰風(fēng)盤旋著,在室內(nèi)嗡嗡響。
趙靈牽著那根紅線,不斷地搖晃著,口中的符咒變得越發(fā)急驟了。蘇蕊的身體抖動的厲害,嘴里流涎,表情十分痛苦。
我們看的清楚,陰風(fēng)里漸漸地多了一個窈窕的身形,不斷地揮手,像是在求救。
“是蕊蕊,她回來了。”
我們剛露出喜色,就聽到咔擦一聲響。
一個綠色的人臉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浮現(xiàn)在窗外。它發(fā)出惱火的神色,竟然把窗戶撞得粉碎,直接沖了進來。
“給你們的教訓(xùn)不夠,還敢壞主人的事情,今晚全都給吃了。”
冷風(fēng)襲襲。
蠟燭一陣搖晃。
“守住,”趙靈叫道。
我急忙蹲下,用身體守著燭火。綠色人臉見沒有吹滅,越發(fā)地生氣,朝著我沖了過來。我一瞅,氣的急,蘇大局長居然在發(fā)呆。
“快,快開槍啊。”
他總算回過神來了,砰,一個槍子發(fā)射出來。
余音裊裊。
這么近的距離,竟然打偏了,在墻上留下一個空洞。
好在綠色人臉也被嚇了一跳。
我一陣無語,蘇建義更是面紅耳燥,急急說:“剛才是失手了,誰都有第一次,根本沒有發(fā)揮出我的水準。”
“快開槍啊。”
誰有空聽你廢話。
綠色鬼臉桀桀一笑,就發(fā)出了尖銳的咆哮。
耳朵里都是轟鳴聲,整個人都失了神。啪嗒一下,蘇建義目光呆滯,手槍就掉在地上。沒等他能撿起來,就有著女孩聲音響了起來。
糟了,趙靈那邊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