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他們跑了?
爺爺和葉牧都不管我了?
村長搖動銅鈴,小鬼跟打了雞血一眼,不要命地沖進(jìn)屋子。當(dāng)頭的幾個發(fā)出尖叫,在越過水線時,直接變成了飛灰。
但是水線徹底黑了。
法術(shù)被破了。
屋里的氣溫開始瘋狂的下降,就跟降了冰霜一樣。
“老東西,跑的挺快。”村長罵道。
幾個小鬼把我舉起來,就跟騰云駕霧一樣,腳都不著地。只看到周圍的景色在不斷變換著,離村子越來越遠(yuǎn)。
夜色彌漫著,我心里害怕,不知道它們要帶我去哪兒?
砰。
小鬼把我丟下,摔得頭昏眼花我。爬起來一看,前頭有一座很破的廟。我從小在村里長大,從來沒有見過這棟建筑。
上頭掛著個牌匾。
河神廟。
我心里慌亂起來,到了最后,還是沒有逃掉嗎?
后頭樹林傳出響動,村長走了出來,惡狠狠道:“小子,為了抓你,費了我多大的勁兒啊。”
我心一沉。
“把他給我押進(jìn)去。”
村長一聲令下,小鬼提著我,進(jìn)了河神廟。
黑漆漆地。
褲兜里的紅玉突然變得滾燙起來,仿佛起了某種感應(yīng),不斷震顫著。
村長點起了蠟燭,發(fā)出溫暖的黃光。
這間廟宇不大,里頭的東西都很陳舊了,發(fā)出一股霉味,墻壁上以前應(yīng)該有壁畫地,現(xiàn)在辯駁脫落,只剩下黃色綠色氤混在一起。
香案上供著一個神像。
這就是河神?
一個干巴巴的老尸枯坐著,眼窩深陷,皮包骨頭,像是被活活餓死一樣。他盤膝坐著,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道袍,朱砂寫的符咒紅的滴血。
我能感覺到,很危險。
廟里的神像不都是莊嚴(yán)大氣嗎?這里只有陰森森的鬼氣。得有多么荒唐,才把一具尸體當(dāng)成神仙來祭拜?
我說不出話,一進(jìn)這廟,就有一股力量壓著。
紅玉的反應(yīng)更大了。
源頭就是這具尸體。
村長恭敬地跪著,磕頭道:“河神爺,我把今年的貢品帶來了。這娃娃是胡家的小孩,您一定會滿意地。”
靜的詭異,叫人窒息。
村長拿起一柱漆黑的香,插入香爐。
這香很奇妙,筆直地向上,飄起三尺高,就憑空不見了。
村長又驚又喜,說道:“以往殺了幾十個娃娃,河神爺都沒有這么滿意。瓜娃,你該上路了。”
四個小鬼發(fā)出哼唧的聲音,從香案底下抬出一口鍘刀。閃亮的刀刃,鐵鑄的底座上是暗紅沉氤的顏色,因為殺的人太多,時刻都飄蕩著血腥氣。
村長走過來,費勁兒地把刀刃提起來。
寒光閃爍。
鍘刀刺啦的聲音讓人膽寒。
我不能說,不能動,但是眼淚珠子滾了出來。
“瓜娃,你別怕啊。這些年拜河神的娃兒都從鍘刀下走了一遭。你去侍奉河神爺,可是天大的榮耀。”燭光明滅不定,照著他的老臉,顯得格外的陰森恐怖。
我不想去。
爺爺,葉牧,快來救我。
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來,哼道:“找了這么多年,終于讓我見著了。魏大元,你可真是會藏東西。”
那刺耳的聲音赫然就是劉麻子。
“你來做什么?”村長皺著眉頭。
“今天是河神爺?shù)拇笕兆樱揖筒荒軄戆莅荩?rdquo;
鬼都不信。
劉麻子是啥人,里頭外頭都黑透了。他前腳說幫我家對付村長,后腳就坑了我一把,差點把我和爺爺都給害了。
要是真有神仙,就該一道雷劈死這個禍害。
我忿恨地盯著他。
劉麻子嘿然道:“瓜娃啊,你別怨叔。本來我是真打算幫你家地,可我想著,你家的紅玉再值錢,也比不了這個廟宇值錢啊。”
這兒破的廟,真的很值錢嗎?。
“這就是寶貝啊。”
劉麻子指著神像,眼神透露出狂熱。
“有了河神爺,百求百應(yīng),他能實現(xiàn)你所有的愿望,你說這可不是個寶貝?”
村長發(fā)出了怒叱:“劉麻子,胡說啥呢?”不過看他慌亂的樣子,像是被劉麻子說破了真相。
劉麻子嘿嘿道:“瓜娃,叔就把這事的來龍去脈告訴你。你死了以后,也免得做個糊涂鬼。”他指著神像,說:“你知道這是誰嗎?”
我哪里知道?
這廝明顯是在賣弄。
“嘿嘿,告訴你,他就是當(dāng)初指點我們祭河神的道人。”
我的眼珠子一下紅了,這道人就是當(dāng)年的罪魁禍?zhǔn)?。這么些年,村里死了那么多孩子,都是他做的孽。
劉麻子搖頭,說:“你弄錯了。他可不壞,相反,他還是一個大好人呢!咱們現(xiàn)在能活著,都是他的恩情。”
怎么回事?
“我來說吧。”
村長鎮(zhèn)定下來,嘿然道:“咱們村位置不好,常年被水淹。本來大家都習(xí)慣了,日子苦點,緊緊褲腰帶也就過了。沒想到,那年水特別大,想要遷徙時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他看著我,道:“你爺爺當(dāng)時是村長,就請了一個有本事的道人來了。他是真的好心腸,為了就幾百口人,自己填了河,算是舍生取義。”
劉麻子點頭。
我一下懵了。
這和爺爺跟我說的不一樣啊。
“不對,你撒謊。”我叫了起來。
奇怪,我能說話了?
村長把注意力都放在劉麻子身上,好像沒察覺到。我就繼續(xù)裝著不沒動,看著能否找到逃跑的機會。
“你爺當(dāng)然不會跟你說真話。”村長冷笑連連,“咱們村死了這么多娃,都是我殺地,我不否認(rèn)。但是開先河地,就是你爺爺這個老東西。”
“你別侮攀我爺爺。”我出奇憤怒起來。
村長哼了聲:“別吵,讓我說完。”
道人死前,把身上的東西留下,讓村里人換了錢,趕緊把堤壩修好。這錢歸做爺爺?shù)拇彘L管,他說要買材料,要請人,要打點……
“反正就是各種理由。”
拖啊拖……
一拖兩年,更大的洪水來了。
夜里,村里所有人做了個夢。
大家竟然夢到了死去的老道人,他說今年河水特別大,要把他的尸體擺在河口,才能治水。但他沒法力了,村里人要活,必須要用一個活人做祭品。
“當(dāng)時我也是個熱血的好青年,就忍痛把自己兒子獻(xiàn)了出來。”
怎么會這樣?
爺爺是壞人,村長才是好的?
我不想信,但是連劉麻子都沒有反駁?
真的?
我竭力搖著頭,叫道:“錢呢?”
“得去問你爺爺,你爹胡天印能上大學(xué),你能讀書?你以為錢是哪兒來地?”他瞅著我,冷然道,“你爹,還有你,都是禍害啊。”
老娘婆也這么罵過我!
我的腦袋亂糟糟地,跟一團漿糊。
劉麻子呵呵道:“村長,別把自己說的那么了不起。你真要有心,死的就是你,怎么會是你的兒子呢?”
村長如同被戳中痛腳,差點跳起來。
“放屁。”
“說到底,還不是你私心作祟?你死了兒子,村里人服氣,把老胡頭掀下來,叫你做了村長。這么多年來,你真要有心,堤壩早就修好了。”
“你簡直胡說,你知道修堤壩有多難?要花多少錢嗎?材料,人工,一筆筆算下來,根本就是個填不上的大窟窿。”
我看他們吵著,神色麻木。
是爺爺害了村里人,這念頭盤繞著,戳的我心窩子疼。
村長突然放軟了語氣,說:“劉麻子,麻哥,胡老頭這次請了高手來,別再耽擱了,要不然等他尋來,咱們都要完蛋。”
“呸,現(xiàn)在知道叫哥了。你滾,神像歸我。”
這估計是村長的底線。
他拿出銅鈴,喝道:“麻子,你別不識相。老子最多跟你平分好處,你想吃獨食,做夢去吧。”
好處?
河神爺是一個好人,而且死了。每年都要殺一個孩子,那是傷天害理啊。
他們到底在爭什么好處?
吱吱,吱吱。
黑暗中爬出了無數(shù)的老鼠,一個個都有貓大,聚攏起來,睜著綠油油的眼珠,不懷好意地盯著我們。
“平時我斗不過你,今天你和清凈宗的人斗了場,小鬼元氣大傷,就是我的機會。我絕不會讓你喘過氣來,給我去死吧。”
“去。”
老鼠瘋狂撲來。
村長拿出銅鈴,急促搖晃著。鬼娃娃的身子太大,進(jìn)不來,只有二丫帶著一群小鬼,和鼠群廝殺起來。
廟里刮起凄厲陰風(fēng)。
小鬼明顯更厲害,抓著老鼠,一撕,一扯,血肉濺地到處都是。
但是老鼠的數(shù)量更多,它們牙齒那么尖,不怕死地沖來。被它們給咬中,就是小鬼,也疼的嗤嗤叫喚。
“著。”
村長把銅鈴一丟,砰,劉麻子躲不掉,被打的頭破血流。
“跟我斗,你還嫩了點。”
劉麻子從懷里摸出一個破鞋,把血涂上去,重重一摔,紅衣小鬼四個鬼來了。
廟里陰風(fēng)更盛,劉麻子猙獰道:“為了破你的小鬼,老子特意學(xué)了養(yǎng)鬼的法術(shù),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紅衣小鬼嗷嗷叫著,眼里紅光兇惡。
砰,二丫被他一拳就打飛了。
其它的小鬼更加弱不禁風(fēng),被他抓起來,塞進(jìn)嘴里大咬著。嗤嗤的黑霧冒出來,小鬼大叫著,四下里逃跑。
“抓住他。”
村長趁著亂,已經(jīng)跑到門口。
兩個老鼠跳起來,死命咬著他的大腿。
“哎呦,”村長跌了個跟頭。不過鬼娃已經(jīng)跑到門口,把他扛在肩頭,變成一陣漆黑的怪風(fēng),呼啦啦地跑掉了。
劉麻子怔怔站著,然后哈哈大笑:“我贏了,是我贏了。”
他歡喜地搓著手。
“瓜娃,辛苦你啦。”
打跑了村長,換了劉麻子,還是要殺我!
紅衣小鬼抓著我,把頭擱在鍘刀上。刺骨的寒意傳來,這把鍘刀煞氣那么重,讓我渾身都在打著擺子。
劉麻子一張丑臉就跟擱在跟前。
他抓起鍘刀,用力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