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村里人熱鬧完,也一個個歸了家。
“得嘞,我也該開工了。”
劉麻子貪婪地瞅著我脖子,說:“叫胡老哥把東西給我收好了,辦完了事情,可不許抵賴。”
我扒著門往外看,劉麻子抱著雞,挨家挨戶地去敲門。有人來開門,他就說你家里死了人啊?又說我看到你媳婦跟男人進了草垛子?主人自然是很生氣。這是他慣用的把戲,要是不給錢,那就罵的更加難聽了。
這家人只能拿錢給他,劉麻子心滿意足地去下一家。
一村子下來,也有七八個人家不肯給錢。這次他倒沒有死皮賴臉地纏著,反而把手里的大公雞舉起來。
劉麻子用力一掐,公雞屁股一撅,就在門口撒了一泡屎。
真惡心。
過了會兒,他過來問我。
“你爺爺在家嗎?”
我搖頭。爺爺現(xiàn)在神出鬼沒地,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蹤。
他拿了一個紅紙給我,上頭寫著七八個名字,說是讓我從里頭挑一個。我心里奇怪,這是搞啥陣仗?劉麻子嘴巴咧開,露出一個很奸詐的嘴臉。
“沒主意?那就挑你最討厭地。”
我覺得他沒安好心。
這廝假惺惺地說:“我吃了你家的雞,答應(yīng)幫你的忙,還會害你不成?”
要說我最討厭,肯定是村長家,可紅紙上沒有他的名字。排在第一位的是劉二壯,就是那晚把我騙回來的人。
如果能回到當天晚上,我肯定不會跟他走。
“就他了。”
見我挑出來了,劉麻子滿意地走了。
因為不是真兒子,守靈不需要一整晚。我跑回家,剛好爺爺進門,我把這事情告訴了他。爺爺罵了聲他娘,拎著菜刀就往外跑。
“爺爺,你干嗎去呢?”
“狗娘養(yǎng)的,劉麻子這壞坯子居然還敢害你,我饒不了他。”
害我?他不是幫我嗎?
“你知道爺爺為啥要找劉麻子幫忙嗎?他懂木魘術(shù),誰要是做了壞事,就會報應(yīng)到誰的頭上。”
爺爺急的跺腳:“要是劉二壯家里出了事,這罪過就是你的呀。”
我拉不住我爺爺,只能跟著他去劉麻子家里。
別看這是個無賴,家里還挺殷實,青瓦紅墻的三間大屋,家具都挺齊全。里頭黑漆漆地,我們喊了幾聲,沒人來開門。
“會不會不在家?”
“你躲不掉。”
爺爺拿著菜刀,把門上的鎖給翹了,貓著腰進去。屋子里頭沒燈沒光,我心里奇怪,劉麻子家里咋不扯一根電線?
“許是藏著啥見不得人的東西。”
爺爺拿著一個手電筒,四處晃著,到處都沒人,只有臥室了傳出點動靜。我們剛進去,我就捂著鼻子。
好臭。
這廝屋里沒個女人,就沒人收拾,可怎么這么臟啊,簡直比餿水的味道還不如。床上被子鼓了起來,爺爺把手電筒給我拿著,大罵一聲。
“你個潑皮,害死我家了。”
他拿著菜刀,沖著被子就一刀捅了下去。
一股鮮血冒出來。
我頭頂冷氣直冒,別是要出人命了吧。
殺人可得償命。
我拽不住爺爺,他又是幾刀,被子里傳出尖銳的慘叫,鮮紅的血冒出來,把被子里外弄得濕噠噠地。
“你個狗娘養(yǎng)地,不是玩意兒。我好心請你,你還敢作妖呢。呸,我孫子也死了,也得拖著你一塊走。”
爺爺呼呼地喘氣,把杯子一掀。
我頓時松了口氣。
被子里沒人,而是一窩子老鼠。
那個母的就跟豬崽子那么大,養(yǎng)的肥膘水滑地。要是走出去,準保把人給嚇死。肚皮底下有八個小的,還在哼哼唧唧地叼奶吃。
老鼠上床?耗子成精啦?
它脖子上有幾個血洞,還剩一口氣喘著。尤其是它的眼珠子,綠油油地滲人,眼神惡毒極了,就跟活人一樣。
“咿。”母老鼠發(fā)出最后的尖叫。
我腦袋一懵。
手電筒啪的摔了。
我彎腰要去撿,腦袋撞了東西,扭頭一看,頓時尖叫出聲。黑暗中,冒出兩個綠油油的眼珠子,恐怖地盯著我。
老鼠跑到我后頭了?
一個又一個的眼珠子冒出來,好多好多,發(fā)出幽幽綠光,把我們給團團圍住。凄厲的尖叫聲響起來,就像嬰孩啼叫,把耳膜都要撕碎了。
屋里的溫度快速下降,森森寒意冒出來。
有東西在摸我的腳,還有的摸我的脖子,在我懷里鉆著,毛茸茸地,讓人心里頭噗通跳個不停。
我嚇得大叫,轉(zhuǎn)頭就跑。
砰,一腦袋撞墻上了。
我記得這里就明明是門啊,怎么變成墻了?在墻上摸來摸去,找不到門。跑也跑不掉,綠色的眼珠子拼命往我身上擠,手指頭變得涼冰冰地,感覺活氣被一點點地吸走。
爺爺罵了聲,嘴里開始嘀嘀咕咕地。
我立馬覺得好受了點。
爺爺跟這些東西僵持著,突然叫道:“瓜娃,快點,灑一泡尿出來。”我這會兒渾身發(fā)抖,腦子里都成了漿糊,他又吼了一嗓子。
“快啊。”
我哆嗦著解開褲腰帶。
“爺爺,我尿不出來。”我哭喪著喊道。
“就想你喜歡的小女娃,能不能尿?”爺爺忽然發(fā)出尖叫,像是吃了虧,吼道,“你要是沒尿,咱們爺倆兒都要死在這屋里頭。”
我只好去想班花的身影。
抖了好久,終于有點尿噴出來。
尿水一出來,身上頓時輕松了。
爺爺叨叨兩句,發(fā)出一聲大喝。
燥氣沖起來,把森寒給驅(qū)散了,那些毛茸茸的東西也都沒了,但是臭味越來越重了,爺爺摸到了手電筒,重新打開來,四下里一照。
我眼神驚恐。
好多貓,粗粗一看,起碼有百十頭了。
這些貓死的很慘,用一根紅繩拴著脖子,全都掉在梁上。鼻子砍了,肚皮撕開,里頭的內(nèi)臟都被挖的干凈。
好些肉臭了,毛爛了,還有的都腐爛流膿了,往外冒黃汁。
“爺爺,這是啥?”憑感覺,就知道這里很邪門。
“這是養(yǎng)鼠靈啊。”爺爺?shù)哪樕浅ky看,盯著床上瞧。我頓時明白了,這些貓的肚腸都進了老鼠肚子里。從來都是貓抓老鼠,如今世道顛倒了,竟然有人拿貓來喂老鼠。
“我倒是小瞧劉麻子了,這狗東西藏得夠深啊。”
“爺爺,我們快走吧。”
我不想待在這兒。
爺爺卻搖搖頭:“咱們爺孫運氣不錯,也虧得是今晚進了他家門,要是換做平時他在家,這鼠靈的威力更大,怕是咱們就遭了毒手了。”
爺爺?shù)故遣换挪患?,說是這鼠靈已經(jīng)被咱們破了。他進了廚房,把柴火丟進灶膛里頭,居然開始燒水。
這是搞啥名堂?要是劉二壯回來,不是把我們堵個正著?
等鍋里開始冒泡,沸水滾滾地冒煙。
“劉麻子啊,劉麻子,你別怪我,要怪,還得怪你自己。”
爺爺進了臥室,把幾個小崽子抓來,全都丟進了鍋里頭。吱吱,吱吱,凄厲的尖叫聲響起來。這些畜生眼睛都沒睜,就被活活燙死了。
我有些不忍。
“瓜啊,別心軟。這些東西要是長大了,咱們?nèi)宓娜硕疾粔虺缘亍?rdquo;
“走。”
爺爺把母老鼠提著,就跟戰(zhàn)利品一樣。
我提心吊膽了一整天。
白天還看到劉二壯家的小兒子,跟著鑼鼓隊玩耍。
還好。
他們沒出事。
看來是爺爺過分擔憂了吧。
祭河神的儀式要持續(xù)整整六天,這叫討河神爺歡心,才能保佑村里發(fā)大財。
我心里啐了口。
這河神爺肯定不是啥好東西,廟里的神仙不該是濟世救人,普渡眾人的嗎?這還要吃人?就算是神,也是一個邪神壞神。
白天我在花二屋里,繼續(xù)給他守靈。
背后突然有人摸我,干巴巴地,又冷又硬。我嚇了一跳,扭頭看,才發(fā)現(xiàn)是花二屋里的老娘婆。
她神經(jīng)兮兮地看著我,眼珠子發(fā)直發(fā)愣。
我干巴巴地問:“婆婆,你有啥事?”
她咯咯地尖笑,用手指著我。
“要死人啦,你家里要死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