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戲班子的時候,我又望了眼小樹林的方向,不知道那個趕尸人走沒走。
但一想,也沒必要去管人家的閑事,就帶著人皮鼓高高興興地回家去。
到白記的時候,已經(jīng)是很晚了,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阿三阿四坐在門口。
我趕緊跑過去,向他倆炫耀我的戰(zhàn)果:“阿三阿四,看看我弄到什么好東西。”
他們看了眼人皮鼓,一點表情都沒有,蒼白的臉上甚至有些森然。
我心里不由感嘆:唉,這倆木頭啊。
“你站在門外,嘀嘀咕咕什么呢!”里面師兄的厲喝聲傳來。
“師兄。”我趕緊跨進(jìn)門去,把人皮鼓舉起來給他看,“你看我弄到什么好東西。”
我把人皮鼓放到柜臺上,師兄先是淡淡然地看了一眼,但是當(dāng)他的手摸在鼓面上,師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這好像是苗疆的人皮鼓。”
“苗疆?這東西和苗疆有關(guān)系嗎?”
師兄可能也是第一次看到人皮鼓,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端詳,“只有苗疆的巫師會做這種東西,據(jù)說可以凝聚陰鬼聚邪。”
師兄立馬有所省悟:“魯班主那里鬧鬼,就是因為這個?”
“就是因為這個。”
“就算苗巫里會做這種人皮鼓的,也已經(jīng)很少了,怎么會出現(xiàn)在一個戲班子里。”
“師兄,我告訴你,你可別笑。”我憋著說道:“……集市上淘的。”
師兄不僅沒笑,臉色反而更冷了,把手上的人皮鼓放下,“看來苗疆也完了,不知什么時候會輪到我們斗虎山。”
我一臉莫名,不知道師兄說的什么意思。但我想,既然集市上能淘到人皮鼓,說不定也能淘到其它好東西。
“師兄,你趕緊去休息吧,我來看店。”
“你去睡,折騰了一晚,你也累了。”
師兄難得關(guān)心我,我心里頓時一股暖流淌過。
“謝謝師兄,那我去了。”
師兄淡淡地點點頭,仍然在看人皮鼓。
我激動地跑回屋,趕緊點了香對著干爹的畫像不停拜:“謝謝干爹顯靈,謝謝干爹顯靈,師兄終于關(guān)心我了!”
“喂,你干啥呢?”小杰從老鼠洞里探出腦袋。
我心花怒放地把香插好,“小杰,你明天跟我去集市唄。”
“去集市干嘛?”小杰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買東西啊。”我跳上床,枕著手臂瞅著屋頂發(fā)呆,腦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有香在緩緩繚繞。
有時候睡覺,只要一閉上眼,就能夢到家人死的那晚。
我追著渾身是血的爺爺,哭啊喊啊,可他就是不回頭,一下子扎進(jìn)子川河里。
有什么看著手上的字,我就在想,為什么是我。
難道,這就是世人常說的……命!
小杰爬上我的床頭,在我耳邊嘀嘀咕咕著,我嗅著香的味道,緩緩地閉上眼睛,一轉(zhuǎn)身,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下來。
第二天,我跑去集市。
集市上熙熙攘攘,來的都是十里八鄉(xiāng)的鄉(xiāng)親。我坐在大樹下,仔細(xì)觀察過往的路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穿奇裝異服,苗裝打扮的人。
“這個小杰,怎么還沒回來。”我站起來眺望,在地上尋找小杰的身影。
小杰是靈鼠,而靈鼠最擅長的就是八卦,不對,最擅長的就是打探消息。倆死耗子碰上頭,那就是天南地北的海嘮啊,你要是坐在旁邊聽上一會兒,能被它們嘮得懷疑人生。
所以我就擔(dān)心,小杰別嘮著嘮著入了戲,不回來了。
不過慶幸他沒負(fù)我重望,遠(yuǎn)遠(yuǎn)的,我就看見小杰屁顛屁顛跑了過來。
他爬上我的肩頭,氣喘吁吁地說:“我都跟集市的兄弟打聽清楚了,這里是來過苗疆的人,不過不是什么苗巫,就是個走商的,賣得還都是一些破爛。”
我眼睛一亮:“找得就是這些破爛,你知道他人在哪嗎?”
破爛里淘到寶,這才是最終目標(biāo)。
“不知道,他今天好像沒來,也可能是走了。”小杰接著說,“他有些貨,已經(jīng)散到集市上了,要不咱去找找?”
我思忖了一下:“行,咱去找找。”
我?guī)е〗茉诩猩蟻y轉(zhuǎn),地攤上賣的東西琳瑯滿目,有些也自稱是苗疆來的珍奇寶物,但我看了全都是假貨。
“你,站?。?rdquo;我好端端走著,身后卻響起一聲讓人不快地聲音。
我正想著,是誰這么沒禮貌,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竟然是昨晚那個挖墓的趕尸人,雖然昨晚很黑,我沒看清他的臉,但他這副魁梧的身形一眼就能辨認(rèn)出來。
我趕緊壓低嗓音,一副不陰不陽地語氣:“請問有啥事兒嗎?”
他一雙銅鑼大眼上下打量著我:“我看你有點眼熟,咱是不是在哪見過?”
我心想怎么這么倒霉,又遇到他。
趕尸人這一脈,也出自苗疆,難道和人皮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我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大哥,你認(rèn)錯人了。”
話一說完,轉(zhuǎn)身就想溜。
那趕尸人卻突然大叫:“呔,我認(rèn)得你的背影,果然是你小子!”
我一聽,暴露了,撒丫子就開始跑陸。
趕尸人在后面窮追不舍,我輕功自認(rèn)練得不錯,但竟然完全甩不掉他。
突然間,我感覺到身后有殺氣襲來。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趕尸人的銀針!
我一俯身,銀針從我后背飛了過去。我瞪了那趕尸人一樣,這集市上人多,他竟然毫不猶豫地發(fā)射暗器,看來也不是什么好鳥。
如今術(shù)道上,都在弘揚(yáng)同氣連枝,師父也讓我們在遇到其他門派時,能讓就讓,盡量不要產(chǎn)生矛盾。
我調(diào)轉(zhuǎn)方向,將他引出集市。
“臭小子,敢那樣整老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他一抬手,三個銀針齊射而來。
我右手迅速尸化,就在銀針快飛到我眼前時,我揮手一砍,銀針被砍斷成兩截。手臂散發(fā)出的陰氣,在太陽底下蒸騰著。
我趕緊解除尸化,僵尸怕太陽,我這尸化的手,也逃不過這規(guī)則。
看到趕尸人朝我們跑過來,小杰在我肩頭嚇得瑟瑟發(fā)抖:“秦宋,你哪里惹得這個煞神。”
趕尸人一臉惡狠狠的瞪著我:“小子,你再跑啊!”
“我干嘛要跑,昨晚不知道是誰跪在地上,喊著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趕尸人臉上通紅,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媽蛋,你還敢提,今天我非把你剁碎了。”
它左右兩手同時握著銀針,左手扔完右手扔,銀針反復(fù)交替著朝我射了過來。
我因為剛才尸化,右手被太陽燙傷,此刻正有些發(fā)抖。
尸化是不敢了,只能集中注意力,一刻都不敢懈怠,緊盯著那些朝我射來的銀針。
左跳,右閃,好幾次銀針都貼著我的眉梢飛了過去。
趕尸人見都被我躲開,怒吼一聲,一根銀針直朝著我的眉梢射了過來!
我因為躲避之前的銀針,身體已經(jīng)失衡,只好一咬牙,左手凝聚內(nèi)力奮力一擊地面,身體在空中旋轉(zhuǎn)三百六十度。
腳再落地,銀針已經(jīng)被我用牙咬住。
我正想松口氣,卻聽小杰大喊一聲:“秦宋,小心!”
我一抬頭,就見一只灼紅的手掌,正朝著我的天靈蓋劈下。
他竟然下死手,如果這掌被他劈中,我定會顱腦崩裂,七竅流血。
危急時刻,我反手兩指向上一頂,趕尸人慘叫一聲,踉踉蹌蹌連退數(shù)步。
剛才順手接了他一根銀針,一直藏在手里,現(xiàn)在算是順?biāo)饲?,還給他了。
他一咬牙,右手握住一陣猛地拔出來,七尺的漢子眼里竟然泛起了淚花。
“你媽的!”
他還想上,我拿出一張火符朝天一拋,火符從天空爆炸成火團(tuán),“我懶得跟你玩了。”說完一溜煙地跑了,身后只傳來那趕尸人的破口大罵。
“秦宋,咱還淘不淘寶貝了?”小杰問我。
“回頭再找吧。”
我心里卻有些疑惑,這趕尸人好像也在找什么東西,難道是……不會這么巧吧。
怕再出什么事端,我趕緊往回跑,最起碼得先把人皮鼓給藏起來。
一進(jìn)門,就看到一個小老頭在我們店里,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喝著茶,瞇著眼四處打量。
師兄見我進(jìn)來,瞥了我一眼:“你莽莽撞撞的,干什么呢。”
那小老頭似乎并不在意,捋著胡須走到柜臺前,看著降龍木做的帽椅,“椅子不錯,南天明這個財迷,藏了不少好玩意兒吧。”
“前輩要是喜歡,可以拿去,只要給錢就行。”師兄漫不經(jīng)心地說。
小老頭仰頭笑道:“果然是南天明的徒弟,張口閉口都是一個錢字。不過區(qū)區(qū)一個降龍木椅,我還真不稀罕。”
我一聽,這小老頭好大的口氣。
小老頭眼睛掃了一圈,又落在門檻上,不屑地冷哼一聲,回到椅子上繼續(xù)喝茶。
我也懶得管他,趕緊湊到師兄旁邊,小聲問道:“師兄,那人皮鼓呢?”
師兄說:“就在柜臺底下,怎么了?”
我說:“出了點麻煩,我想把它藏起來。”
師兄皺皺眉頭,不耐煩地擺擺手,示意我隨意。
于是我趕緊跑到柜臺底下,又找了快白布把人皮鼓包住,就這樣捂著往里面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