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帶著朱清找到密道下了山,快到趙羸家時,師父問道:“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趙家的家業(yè)你是用了什么方法?”
朱清嘆了口氣:“我用了尸貔貅。”
“尸貔貅!”師父有些驚愕。
朱清點點頭,似乎是因為看到陸先生他們養(yǎng)邪祟的下場,有些觸動。
“師父,貔貅不是傳說中的神獸嘛?”我問。
師父解釋說:“尸貔貅并不是真的貔貅,是一種能夠吸收靈氣的特殊尸體。這種尸體是怎么回事,也沒人能說清,只知道它能逆改氣運。”
“沒錯,我把趙家的風水位布置成饕餮口,廣納財源。又把尸貔貅葬在趙家之下,財運就可以只進不出。”
“你是怎么葬的?”
“倒葬,棺材朝下反扣。”
“棺材棺財,無棺不財。棺材倒扣抓住了尸貔貅,加上貔貅的氣運,趙家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聚寶盆。”師父冷冷一笑,“可是這尸貔貅若是有招一日,掀翻了這聚寶盆,怎么辦?”
朱清自知錯已鑄成,無話可說。
“尸貔貅本是吸收靈氣的東西,現(xiàn)在這靈氣全都被趙家所奪,靈尸變成怨尸,待到它日猛尸出棺,又是一場生靈涂炭喲。”
“師父,不能挖出來嗎?”我問。
“挖出來?那還不現(xiàn)在就把我們都給吃了。”
朱清說:“我做了些禁制,短時間是沒有關(guān)系的。事是我做的,自然有我來擔,我會想辦法破解的。”
“你既然這么說,那我也無話可說了。但是我還想問問你,這尸貔貅可是少有的東西,你是從哪里來的?”師父眼睛骨碌一轉(zhuǎn),“是苗翠紅吧。”
“不是,苗翠紅連知道都不知道。”朱清看著師父說道:“是趙一梅。”
師父聽了,又問道:“是為了她哥哥?”
朱清點點頭。
你追,我趕,他逃,這世界真是奇妙。一家人的孽緣,也成了世人的孽緣。這些業(yè)障,即便你不置身其中,誰又能躲,誰又能逃。
站在趙家的門口,我們望著院中一株還未長成的小樹,仿佛已經(jīng)預見它開花結(jié)果,然后落地。
回臥沙鎮(zhèn)的路上,我把我的事情給師父和師兄講述了一遍,他們倆滿滿的吃驚。
這倒并不讓我覺得有什么特別,因為所有聽過我故事的人,都是這個表情。
不過所幸,師父也不是平常人,并沒有因為我的特殊經(jīng)歷而另眼相待,只不過摸著我的頭“哈哈”笑道:“那我豈不是收了個不得了的徒弟。”
而師兄歪歪嘴,對我更加抵觸,可能他覺得我是在得意炫耀。
我還是很希望跟師兄搞好關(guān)系的,于是靈機一動,抬頭對著師父笑道:“師父,你忘了件事。”
師父瞇著眼,似乎若有所思,回過神來看看我,問道:“忘了件事?什么事?”
“你忘了,之前說要買燒雞的。”說這話時我專門留意了下師兄,他的眼睛明顯一亮,看來師兄很喜歡吃燒雞。
“我還以為啥事呢,行,給你們倆饞貓買燒雞!”師父伸伸懶腰,明顯有心事。
我又問道:“師父,你想啥呢?”
“我啊,想趙一梅的事啊。”
師兄舔舔嘴唇,看來舌頭底下已經(jīng)開始流口水了,“趙一梅的事,不都已經(jīng)完了嘛。”
“誰說完了,還不知道是誰把尸體送到我們店里來的呢。”
我一想,是啊,好像送尸體來的那個人,一直沒有露過面。
“不想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買燒雞!”
我嘴里也流起了口水,拉著師父朝賣燒雞那里跑。
本來燒雞老板都給包好了,輪到師父付錢的時候,他卻開始在身上翻來找去:“我的錢呢?奇怪?”
我可憐巴巴地望著燒雞,哈喇子直流。
“師父,是真沒有還是假沒有,你不會是摳門,不想付錢吧。”師兄嗔怪道。
師父撓著后腦勺,尷尬地笑道:“怎么會呢,我是真忘了帶。”
“這燒雞錢,我付了。”一個二十六七的白衣男子,豪氣地將錢丟給老板,又在我們一臉的詫異中,拿起燒雞遞給我。
這叔叔長得可比師父帥多了,一臉清秀,棱角分明,聽說壞人都長這德行。
我望向師父想征求他的意見,師父見有人要給付錢,高興還來不及呢,直朝我打眼色。
我一腦門的尷尬,伸手接了過來:“謝謝。”
“哎呀,這位兄臺多謝啊,你看我碰巧出門忘記帶錢……”
男子自始至終都沒有理師父,他揚起嘴角邪魅一笑,竟然讓我渾身一寒。就感覺自己像是小白兔,已經(jīng)落入大灰狼的手掌心。
“你看,我今天幫了你,以后你是不是也要還我這份人情。”我聽這話有些古怪,我一個小孩子能還你什么人情,感情這燒雞還不是白吃的。
可是他接下來的話,就更加匪夷所思了:“以后,你要饒我一命,怎么樣?”
師父一下子把我拽到身后,“你是天機門的人!”
天機門!就是造分壇的那個門派,我還以為邪派出場都是黑云罩頂,三頭六臂呢,原來也挺正常啊。
“別激動嘛,趙家村的事,都解決了吧?”
師父一聽:“哦,原來尸體是你送來的!”
“對啊,我也是路過,看到她死得冤枉,這不是想為她伸張正義嘛。”他話說得有板有眼,但我們又不是傻子。
“伸張正義,你咋不自己上,跑來丟給我們。”
“我本事不濟,你南天明喜歡管閑事……不不,喜歡打抱不平,這不專程把機會讓給你嘛。”
“呸,說得好聽,天機策被你拿走了吧?”
“是啊,天機策是本門派的至寶,我收回沒有什么不對。”
師父摸著下巴,上下打量著他,似乎還對他的人品有些疑慮:“在那里留下術(shù)式的,救我們一命的,也是你?”
我想起當時自己險些被六幽陰鬼殺掉,最后是那個法眼直接滅掉了陰鬼。
“術(shù)式?什么術(shù)式?”男子皺皺眉頭,立刻用手指開始掐算。
師兄說過,這天機門最擅長算命,看來他是在算發(fā)生在分壇里的事。
等到算完,他露出驚訝的表情:“竟然有人在那里留下了術(shù)式,我一直沒有察覺。”
師父也同樣詫異道:“那個術(shù)式是自己發(fā)動的,我想過,也只有你們天機門的人提前算準了那個時間會出事,然后讓術(shù)式準時發(fā)動。”
他點點頭:“不錯,確實是這樣,看來還有我的同門盯上了你們。”
“話說,你到底是誰???”
他狡黠一笑,拱手道:“在下呂青丘。”
“你就是呂青丘,那些走陰人可是在四處找你呢。”
“隨他們找去吧,我的命劫不在他們手里,在你這小徒弟手里。”呂青丘彎眉淺笑地望著我,“怎么樣,饒我一命。”
師父訕笑道:“一只燒雞,換你一條命,你想得倒美,小宋,別答應他。”
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一臉蒙圈道:“什么饒命不饒命,我干嘛要你的命。你會算命,那你告訴我,我家里人為什么會死,我就答應你。”
他笑笑,站起身來,“你家里的事,我算不出。”他抬起頭望著斗虎山,指著山上說道:“這山就在那里,你看得到,但是山上的走獸螻蟻,你看得到嗎?算術(shù)就和眼睛一樣,也有距離,也會被遮擋,更會看錯。”
我看著燒雞,想著家人的事,心里不免惆悵。
呂青丘嘆道:“你家里的事,水很深。我能窺見的,也緊緊是你知道的。我沒猜錯的話,恐怕還是和我們天機門有關(guān)。”
他這話讓我心頭一震:“和你們天機門有關(guān)?”
師父似乎也頓悟:“那個冒充我?guī)熜值牡朗浚矔忝?rdquo;
我如夢初醒,根據(jù)家里人所說,我失而復得那晚,道士就上門了。這說明,他也精通算術(shù),我游歷地府的事,都是從他口中所說,試問若不是精通算術(shù),誰能直到地府的事。
“好,我答應你,饒你一命。”
呂青丘聽了,眼里精光一閃:“好,希望你能記住今天說的話,可千萬別忘了。”
說完他仰頭大笑,瀟灑地走了。
“小宋啊,你不該答應他。”師父說。
我把燒雞交到他手上,疑惑地問:“為什么?”
“天機門的人精通占卜算命,自然也會推算自己的命數(shù)。但是他們無法算出自己什么時候死,只能算出自己的命劫。”
這呂青丘讓我饒他一命,也就是說他以會落在我的手上,所以他現(xiàn)在來討我一句承諾,希望命劫之時我能放過他。
我不由驚嘆,這天機門,竟然這般神通。
師父說,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天機門的人為了逃避命數(shù),不惜對命劫里的人提前下殺手。但一切是否真的能改變,就沒人知道了。所以天機門人的一生,都在忙忙碌碌追逐自己的命劫。
大概就是因為這一點,天機門才變成邪派。
不過這并不是說天機門都是壞人,像呂青丘應該就是個好人。
看來能掐會算也不見得是好事,知道自己以后會被殺死,豈不是天天吃不下、睡不著。
天命這種事,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