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蘇皖七點半就到了學校,平時教室的鑰匙都是看大門的大爺拿著,他每天都是七點半準時來開門,蘇皖到教室的時候里面還空無一人,看來她今天是高三一班第一個到校的學生。
她把書包放在自己的課桌上,扭頭向旁邊一看,宋啟明的課桌上竟然還留有斑斑血漬,看來還沒人清理過。
班主任劉建軍并不是很負責人的老師,他如果不組織大家干,沒有人會動手。
蘇皖也沒想著依靠別人,畢竟打架的事她也是當事人之一,所以二話沒說就在教室里找了一塊抹布,跑到校園里的水管旁清洗了幾遍后,又回到教室開始擦拭,反復清洗、擦拭了幾遍,血跡終于被清理干凈了。
她低頭看了看講臺的地上,在馮霄曾經(jīng)站著的地方也留有血漬,于是拿起角落里的墩布又去了水管旁沖洗。
從十歲開始,馮翠萍就把打掃衛(wèi)生的家務都丟給了她,自己成了甩手掌柜,所以這些活對她來說并不算什么。
這些血漬已經(jīng)滲入到了地板里,清理起來并不容易,她賣力的擦拭了五六遍才清理干凈。
她忙活的時候,同學們都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大家看見她都很吃驚,以為出了這么大的事,她可能會過一段時間才來上課,沒想到剛過一天就來了,而且來了之后,還沒事人似的擦桌子、拖地,這心里素質也未免太好了,非一般人能比。
看她這樣,同學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前天下午她面對惡霸馮霄時,毫不畏懼,勇敢的鼓動宋啟明還手的事。
正是因為她,才使宋啟明變被動為主動,從而上演了小白兔戰(zhàn)勝大灰狼的故事,這份勇氣、這份膽識讓班里的男生都佩服不已。
不過也有個別不服氣的女生對她嗤之以鼻,比如校花江曼麗。
江曼麗身材高挑,容貌秀麗,再加上她平時非常注重打扮,在學校里很受男生追捧,身后的追隨者可以排成一個加強連。
很長時間以來,被全班男生崇拜都是她的專寵,她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根本不把班里其他女生放在眼里。
現(xiàn)在看到很多男生用贊賞的眼神看著蘇皖,就有些不服氣,不屑道:“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我看,她就是一個災星,誰招惹上誰倒霉,宋啟明就是一個例子。”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全班同學聽到,大家都把頭轉向她,有一個叫方靜怡的女生還向她伸出了大拇指:“曼麗,你說的太對了,這種人咱們還是離她遠點好。”
她們的話很有煽動性,其他人見狀都紛紛遠離蘇皖,盡量和她保持著距離。
江曼麗。
蘇皖很快就想起了這個人,前世自己和她還有一段瓜葛,正是因為她的誣陷才直接導致了自己的退學。
蘇皖裝作什么都沒聽見,她不動聲色的拎起墩布去了校園里的水池邊,沖洗干凈后又拿回了教室。
她進門時,發(fā)現(xiàn)同學們基本上都來齊了,不過都坐在了后面幾排,前兩排更是齊刷刷空了出來,只有她一個人的書包孤零零放在了第一排中間位置。
她沒有躲避眾人的目光,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從書包里拿出書開始看。
第一節(jié)課是王老師的英語課,她看見蘇皖臉上略有驚訝,但是沒說什么,講完課后,她把蘇皖叫到了辦公室,從抽屜里取出了一沓試卷。
“蘇皖,你能來我很高興,我聽說打架的事情已經(jīng)和解,這件事既然已經(jīng)過去了,你以后就不要再想了,專心學習吧,不要有心里負擔,咱們鎮(zhèn)中學風氣不好,你千萬不要受他們的影響。”
蘇皖感激的點點頭。
王老師的名字叫王薇,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她膚白貌美,留著一頭利索的短發(fā),平時喜歡穿時尚的職業(yè)套裝,她為人謙和,臉上總是帶著笑容,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一種職業(yè)女性的知性氣質。
她是一年前剛才省城來到了四坪鎮(zhèn)鎮(zhèn)中,聽學生們私下議論說,她至今孤身一人沒有結婚,大家猜測可能是在感情上受過傷害,心灰意冷,才主動要求到這個偏遠的鎮(zhèn)子上來教學的。
她一個人住在鎮(zhèn)中學的一間宿舍里,吃住都在那里,她平時總是獨來獨往,好像不喜與人交往,在鎮(zhèn)中學顯得神秘而又特立獨行。
但她卻是蘇皖最喜歡的老師,她的英語流利,課講得也很棒,是鎮(zhèn)中難得的好老師。
現(xiàn)在鎮(zhèn)中學高三的老師都消極怠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只有王老師恪盡職守、雷打不動的堅持上課,而且每節(jié)課都講的很認真,可以說她是鎮(zhèn)中最敬業(yè)的老師。
聽說縣一中已經(jīng)向她拋出了橄欖枝,這一屆高三帶完后,她可能就要離開這里了。
王老師把試卷遞給她,又輕撫她的肩膀以示鼓勵:“小皖,好好學,你肯定能考上大學。”
她的聲音輕柔圓潤,如涓涓細流流入蘇皖的心田,蘇皖感覺自己受到了某種觸動,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知不覺一種恐懼感襲上心頭……
她想起的……是前世對王老師的記憶。
她記得王老師還沒來得及離開大坪村就……死了,是死在自己的宿舍里,死因煤氣中毒,有村民傳言說是馮霄想欺負她,她拼死反抗,后來馮霄怕事情敗露便殺人滅口。
事后,警察曾把馮霄帶走調(diào)查了一段時間,但終究因為證據(jù)不足又把他放了回來。
又是馮霄這個惡霸!
蘇皖又氣又恨。
這個流氓肯定能做出這種事,只是沒想到眼前這個高貴知性的王老師,也和自己一樣曾經(jīng)遭受過他的侮辱,最可氣的是再次讓他逃脫了法律的制裁。
她忍不住瞋目切齒,柳眉倒豎。
“蘇皖,你怎么了?”王老師發(fā)現(xiàn)了她的變化,關切的問道。
她的話把蘇皖從極度憤怒中拉回到了現(xiàn)實。
“沒……沒什么,”蘇皖這才回過神來,她急忙問,“王老師,你打算什么時候去縣一中?”
王老師淡淡的說:“還沒定呢。”
蘇皖的心揪在了一起,她的語氣也變得更加緊張:“王老師,盡快做決定吧,越早越好,這里不適合你。”
王老師一愣,隨即笑了:“你這孩子,是不是煩我了,這么想趕我走?”
她的話讓蘇皖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急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是我最喜歡的老師,只是……您也看到了,鎮(zhèn)上的治安并不好,有很多小混混經(jīng)常打架斗毆,我怕您在這里受到傷害。”
王老師見她說的如此鄭重,忍不住又笑了,這個女孩很有意思,自己都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還有心情關心自己,不過這也正說明女孩的善良。
“謝謝你,蘇皖,你不是第一個這樣提醒我的人,不過我不能走,因為我的工作還沒完成……,咱們的關系好像反過來了,不應該你擔心我,應該是我為你擔心才對。”
“前天我沒在學校,回來時才聽說了打架的事,我一直都在擔心你呢,今天看見你出現(xiàn)才算放了心,你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有什么事,別忘了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把自己的手機號寫在一張紙條上遞給了蘇皖。
蘇皖接過來,本來還想再勸她幾句,又覺得自己人微言輕,王老師未必會聽她的,只得無奈的閉上了嘴。
“蘇皖,你的家庭情況我也了解了一些,我在省城有個朋友想找人翻譯一些資料,至于報酬嘛……,還是很豐厚的,對方愿意出五千塊錢,還可以預付一千塊的定金,你的英語不錯,想不想嘗試一下?”
“我?”蘇皖有些難以置信,自己一個高中生,真的可以做翻譯?
王老師莞爾一笑:“這批資料不難,你的水平我了解,如果用心的話,完全可以勝任,我這里有幾本英語詞典,你可以拿去查閱,如果還有不懂的,可以隨時找我。”
蘇皖聽完,急忙道:“謝謝王老師,只是定金和報酬我不能要,就當是我的一個學習機會吧。”
王老師笑道:“定金報酬還是要拿的,我那個朋友很有錢,這點錢對他來說不夠一頓飯錢,但對你就不一樣了,所以你不用客氣。”
五千塊錢不夠一頓飯錢?
蘇皖有些驚訝王老師還有這么有錢的朋友,不過仔細想想又不覺奇怪,她平時用的手機是最新款的蘋果,身上的衣著雖然不顯眼,但質地都很高檔。
村里有些人在背后猜測說她以前可能是被大款包養(yǎng)過,所以才這么有錢,她之所以來到這里……,是因為后來又被那個大款拋棄了。
這些閑話蘇皖都是從馮翠萍那里聽來的。
這些流言蜚語并不能改變她對王老師的好感,退一步說,即使他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蘇皖也只會同情王老師,在感情問題上女人往往是被動的,就像自己的前世一樣。
還沒等蘇皖再說話,王老師就從抽屜里取出幾頁紙說:“這就是要翻譯的一部分資料,你先拿去看看吧。”
蘇皖接過來,拿著這些資料往門口走去,對王老師心存感激的同時,腳步也有些沉重,她心里在默默祈禱,但愿她能平安離開大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