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讓側(cè)身,讓過瘋狗一樣的男子,順著他的勢子一推一按,男子就趴在車幫上了。
還沒等男子掙扎,趙允讓手中的酒壇已然帶著風(fēng)聲,直接拍碎在男子的腦袋上。
男子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李月娥驚訝地捂住了小嘴兒。
她只見過趙允讓兩次出手傷人,還都是為了她。
小姑娘的一顆芳心,怦怦跳得厲害。
趙允讓卻沒有停手,扭頭問李月娥:“他哪只手打得你?右手?”
李月娥下意識地點(diǎn)頭,趙允讓一把抄起這男子的右胳膊,把右手摔到了車幫上。
石磊和徐至誠都有些驚駭,趙允讓不學(xué)無術(shù)的名聲傳遍汴梁城。
可是爭勇斗狠里,從來沒有他這一號。
看今天這一語不發(fā),直接動手的架勢,連這兩個在圈子里有些名聲的家伙,都心生寒意。
一個酒壇拍碎在男子手背的時候,男子就慘叫一聲,直接痛醒了。
這手背的骨頭極脆,平日里磕上一下都疼得要命,哪里比得上酒壇的堅硬?
所以,酒壇固然是粉身碎骨,那手背上的骨頭,也差不多是同樣的遭遇。
男子慘叫著掙扎,趙允讓卻是牢牢地將那只右手摁在車幫上。
一壇,兩壇,三壇……
差不多砸了十幾壇,男子鬼哭狼嚎的聲音,已然驚動了正在里面查看蒸餾設(shè)備的李同儒。
等到李同儒快步走出的時候,正好看見趙允讓手中酒壇高高舉起:“住手!”
趙允讓扭頭微笑:“原來是李僉事,請稍等——”
手中的酒壇呼嘯而下,男子的一只右手的骨頭,已然不能發(fā)出任何脆響,只聽到酒壇拍碎在車幫上的聲音。
“你——”
李同儒是真沒有想到,趙允讓竟然敢在自己面前毆打自己的手下。
酒壇子是砸在男子手上的,可是李同儒卻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
“小王爺,你莫非想要抗旨嗎?”
李同儒的語氣有些陰沉。
石磊和徐至誠都是一凜,這帽子不可謂不大。
所謂功高莫過于救駕,罪大莫過于欺君,這抗旨,可不就是欺君!
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趙允讓慌忙搖頭晃手:“不不不,我向來奉公守法,哪里敢做欺君的事情呢?”
李同儒也松了口氣,這次來,能弄到碧落春就好,他也不想橫生枝節(jié)。
“那就請小王爺讓路,我還要帶著這些東西去回復(fù)圣命!”
趙允讓紋絲沒動。
李同儒:“……”
這是什么意思?
“小王爺,你——”
趙允讓一臉沉痛:“李僉事,你大概知道,這碧落春,其實(shí)是我的!”
李同儒點(diǎn)頭,這在京城瞞不了誰。
“是我的,可不是周王府的!”
李同儒有些不耐煩,周王府和你的還不是一樣?
“你究竟想說什么?”
“既然我是碧落春的主人,這圣旨,我是不是有權(quán)力看一看?”
“這——”
李同儒有些遲疑,可是看趙允讓一副你不給我看,我就不讓開的架勢,再看看一旁昏迷不醒,不時抽搐一下的男子。
“好,給你看!”
說著,從旁邊一個手下捧著的盒子里拿出一卷黃綢,雙手展開。
“奉天成渝,皇帝詔曰,今查有不法之徒,釀酒之后私自售賣,有違專榷之法,特令封禁鋪面,以儆效尤,欽此!”
趙允讓連跪都沒有跪下,拍手叫好:“好好,我皇萬歲,果然是有道明君!”
李同儒拿開擋在眼前的圣旨,眼珠子差點(diǎn)瞪出來,這趙允讓,怎么沒有下跪接旨?。?/p>
“趙允讓,你大膽!”
趙允讓一臉驚訝:“怎么了,李僉事?”
“你你你——你好大的膽子,竟然不跪下接旨?”
趙允讓瞪大眼睛:“這圣旨是給我的?”
“哎呀,是給我的你早說嘛,起碼你也來個‘趙允讓接旨’嘛,這樣我好有準(zhǔn)備啊,你——要不,你再來一遍?”
你當(dāng)這圣旨是什么?
可是這件事也說不清楚,原來宣旨的時候,哪個不是圣旨一拿出來,就呼啦跪倒一片。
今天不僅趙允讓沒跪,其他幾個也沒跪!
“說起來,這可是李大人你的責(zé)任。不過呢,我們不會說出去的,免得對你李大人的官聲有妨礙!”
妨礙你妹??!
李同儒都快瘋了,可是確實(shí)沒辦法再來一遍:“小王爺,旨意你可聽清了?”
“聽清了聽清了,不就是說有不法之徒,私自售賣我釀造的碧落春,果然罪大惡極,李大人你放心,日后,我這碧落春絕對不賣給他們!”
扭頭又呵斥道:“月娥你也太不小心,這酒釀造出來,就只是供著咱們幾家飲用就好,怎么能讓人借此詆毀我宗室名聲?”
李月娥款款上前:“月娥知錯,以后斷不讓那些小人有可乘之機(jī)!”
李同儒目瞪口呆,這兩個一唱一和,這就把事情弄成了有人私自售賣,不關(guān)他事了?
可是,這話卻是天衣無縫,一點(diǎn)破綻也沒有。
本來嘛,這圣旨就不是針對趙元儼的,捋虎須的事兒,可不是人人敢做的。
這次發(fā)難,純粹就是趙允讓自作自受,引發(fā)的一次文官系列對武將系列的一次試探。
所以,針對的都是趙允讓的生意。
可是趙允讓身為小王爺,自然不能牽扯過深,否則攀扯到趙元儼,那必然大亂!
這圣旨,那可是一群大學(xué)士和參知政事們字斟句酌,才拿出來的。
目的,就是把一次對人不對事的行動,變成對事不對人!
結(jié)果,就這么點(diǎn)小破綻,居然被趙允讓抓住了。
“李大人,那我就收拾東西,你放心,絕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情形!”
李同儒張口結(jié)舌,忍不住暴喝一聲:“趙允讓,你敢抗旨不遵?”
趙允讓一臉的無辜:“李大人,你這叫什么話,這圣旨里說的清清楚楚,違法亂紀(jì)的都是那些個不法之徒,這鋪面封禁了我也沒說什么,可是這酒是我的,蒸餾的設(shè)備也是我的!”
李同儒看看那兩間破房子,要是沒有了蒸餾設(shè)備,沒有了碧落春,要這兩間房子有個毛用?
拿來住???
我呸!
“抗旨不尊可是抄家滅族之罪!”
沒辦法,只能靠威脅了!
趙允讓一怔:“抄家滅族?滅幾族?”
“九族!”
趙允讓伸出手指,捏來捏去算了一下:“不能吧——”
李同儒怒了:“怎么不能,抗旨不遵,就是禍滅九族!”
趙允讓喃喃道:“那豈不是連皇上也——”
李同儒一口血差點(diǎn)噴出來,對啊,人家老爹是皇帝的親皇叔,趙允讓和當(dāng)今圣上是親叔伯的兄弟,一個爺爺?shù)摹?/p>
這不用說滅九族,滅三族,皇帝就等于判了自己的死罪了。
趙允讓好像剛剛算計過來:“李同儒,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借皇帝的旨意,惡意謀算宗室,意圖造反,你該當(dāng)何罪?”
一旁的石磊也湊上來:“你竟敢打我表哥的主意,這就是謀逆之罪!”
表哥?
李同儒都亂了,你表哥不是趙允讓嗎?
怎么會是謀逆之罪呢?
呃,對了,皇帝也是他表哥!
我勒個去,李同儒欲哭無淚,不是自己拿著圣旨來查封碧落春的嗎?
怎么一會兒的工夫,自己反而成了要謀大逆的罪臣了?
可是不承認(rèn)也不成,那些話趙允讓必定咬死了不說,一旁的石磊和徐至誠那就是人證。
對了,一邊那些個虎視眈眈的人怎么這么眼熟呢?
我靠,這是開封府的帶刀護(hù)衛(wèi)啊!
李同儒屈服了,這里面的事他門清兒,一次試探而已,誰也沒想著鬧大。
要是從自己這里鬧大了,趙允讓會如何不知道,自己注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
那些個參知政事門下平章事,找起替罪羊來,可都是行家。
眼睜睜看著,趙允讓讓人趕著大車,拉著蒸餾設(shè)備和剩余的碧落春揚(yáng)長而去。
李同儒熱淚滾滾:“小王爺,想著還車,那可是我們戶部的財產(chǎn)??!”
一只手被砸得稀爛的男子,終于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模糊地看見李同儒站在那里,雕塑一般一動不動。
立刻哭喊著上前抱住了李同儒的大腿:“大人啊,你可要為我報仇??!”
李同儒厭惡地看看腳邊的男子,拔腿便走。
走了兩步,突然又轉(zhuǎn)身回來,狠狠地在男子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上踩了兩腳,這才帶著手下狼狽地回京復(fù)命去了。
一路上,張魁都快對趙允讓仰慕死了,拍馬屁的話不要命地往上堆。
就連石磊和徐至誠也是對趙允讓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李同儒手里可是有圣旨的,哪個抗旨不遵的人最后能全身而退?
不用說東西全弄回來了,人也揍了,氣也出了,高人?。?/p>
兩個都挑起了大拇哥。
只有李月娥,看出趙允讓好像情緒有些低落,低聲道:“少爺,是不是因?yàn)槲?,得罪了朝廷?rdquo;
趙允讓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
李月娥更是忐忑:“那為什么啊?”
石磊和徐至誠也伸長了脖子:“是啊,因?yàn)槭裁窗。?rdquo;
趙允讓看看車?yán)锸O虏欢嗟谋搪浯海瑩u頭嘆息:“沒控制住,壇子砸得太多了,好多銀子啊!”
李月娥:“……”
石磊徐至誠眾人:“……”
到了半路,燕昭也聞訊趕過來了,正好遇上。
趙允讓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說,問你個事唄?”
燕昭淡然一笑:“這汴梁城還沒有什么事,是我開封府不知道的,你問吧?”
“哦,這事兒其實(shí)不大,你知道這京城,哪兒有賣鴿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