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晚靜悄悄,月光渺渺。
秦教授背著一把古琴走在最前面,兩手空空。
天哥在后面問個不停:“秦姐,秦姐,你連行李都不拿,不會是又不下去了吧?”
秦教授背影闌珊,言語輕柔:“工具有用的話,鬼鐘早就被人敲響了。”
“啥意思?那你讓我們帶這么多行李干啥?”天哥追問。
“有總比沒有好。”
“……”
天哥被說得沉默不語。
我們幾個,還不知道秦教授要帶我們?nèi)ツ膬?,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出來。
走到九凹村那塊大石頭處,秦教授停下來對我說:“王成,你要記住,你在莊王陵墓亭子下面看到的洞,是唯一的出口。只要進了絕地之門,不管你們身在哪里,看到了什么,都不是出口。”
“啥洞呀?”天哥迷茫地問道,“我都沒見過那個洞,根本不知道長啥樣,也不知道方位在哪,咋出去???”
“你沒有見過,說明能力不及別人,就要心甘情愿地聽別人指揮。”
“秦教授,你不指揮我們?”林青好奇問道。
“姐是你們的參謀長,只提建議,決策權(quán)在你們的手里,你們得選一個將軍出來。”秦教授說得很輕松。
我卻一點也不輕松,趕緊解釋道:“我能見到亭子下面的洞,都是運氣好,而且還有很多人的幫助,實際上我啥也不懂??商m也見過,大家聽她的就行了。”
其實我想說的是,你們真想聽我的也行,反正有秦教授做參謀,實際上還是聽她的。
可蘭很謙讓,我剛說完她就回應(yīng)道:“我聽王成的,她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學姐,你啥時候變得這么肉麻呀?”天哥笑道。
“滾!我爸交代的,你難道沒聽嗎?”
“好了。”秦教授打斷我們的談話,意味深長地說道,“這件事情不是兒戲。古往今來,沒有一個人能活著進去、活著出來,所以呀,大家就得有點悟性。”
“啥叫悟性呀?”天哥問道。
“悟性就是,不要墨守成規(guī),否則的話,注定和前人是一樣的結(jié)局。”秦教授轉(zhuǎn)頭看著我,說道,“咱們大家,包括我,都要聽王成的決策??梢蕴峤ㄗh,但是只要他決定好的,必須服從。”
“沒這個必要吧……”我小聲嘀咕道,心里想的是,你明知道我會聽你的,非要給我戴個高帽子,安個虛名。
“如果大家想活著回來,就要時刻記住我說的悟性。王成雖然人傻,沒你們懂得多,可是咱這兩次任務(wù),你們帶出過什么來?他帶出過什么來?心里都明白吧?這就是悟性。”秦教授這次異常的啰嗦。
她越啰嗦,我心里就越慌。
估計大家和我是一樣的心態(tài)。
前兩次任務(wù),秦教授是能少說就少說,甚至連任務(wù)的目的都省略了。
這次她一反常態(tài)的啰嗦,給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秦教授繼續(xù)啰嗦道:“絕地的大門已敞開,鬼鐘就在里面,能不能找到,能不能活著離開,都是個未知數(shù)。既然到了這個地步,姐給你們說句實話,找到并且活著離開的概率……趨近于零。”
“???為啥呀?”天哥習慣性地發(fā)問。
“沒有為啥。”秦教授嚴肅地說道,“后退一步,風平浪靜?,F(xiàn)在,誰想退出就后退一步,咱們彼此之間都是靠興趣愛好聚集在一起的,沒有協(xié)議也沒有義務(wù)。”
“秦姐,別說那么多了……”我小聲嘀咕了句,聽得頭都大了。
到這種地步了,誰也不會后退,哪怕只是為了滿足人性最原始的好奇心,也不會在敞開的大門前止步。
秦教授還真聽我的,立刻就不啰嗦了,轉(zhuǎn)身說了一個字:“走!”
沒人后退,我們五個人都笑了笑,跟著秦教授走進了九凹村。
走向風家小院。
這不算出乎意料,我也早有想到。
那張照片的公開,就說明風家知道絕地之門在哪里,或許不止一條路,但是風家指的路絕對是最好走的那一條。
現(xiàn)在風家退讓了,還讓我去毀掉鬼鐘,自然會幫我們。
然而,秦教授并不是去風家的。
走到風家門口的時候,連看都沒看,徑直往前走去。
一直走到九凹村的最東頭。
我雖然來過九凹村好多次,卻從沒到過最東邊,沒想到這邊也有一塊大石頭。
這塊石頭風化嚴重,上面的字跡已經(jīng)看不清了,完全看不出來刻得是啥。
村子最東頭是條死路,被一道橫著的小山脈隔開,上面都是巖石碎塊,像是一個古老的采石場或者礦區(qū)。
電燈調(diào)到最亮,放眼望去,全是石頭,連一根枯草都沒有。
“很多山區(qū),當?shù)匕傩斩加凶约好孕诺囊黄麉^(qū),世世代代都不會跨越,后人甚至連原因都不知道,久而久之便成為了一種習俗。”秦教授自顧自地說道,“這條突兀的小山脈,左右了幾代人的命運。一道分水嶺,陰陽兩路人,九道鬼門關(guān),十八層地獄……”
秦教授話音未落,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老人的喊聲:“喂——恁這些個,擱哪兒跑來的?還沒到時候哩,先回來——!”
我們幾個齊齊轉(zhuǎn)頭,瞧見村口不遠處站著一位拄拐杖的老爺爺,正在朝我們招手示意,讓我們回去。
“那老頭說的啥意思?啥東西還沒到時候?”天哥小聲問我。
我搖搖頭,聽得也是一頭霧水。
秦教授站著沒動,我們幾個也沒動。
老人又在喊話:“正三更,正三更才開始嘞——!”
“知道啦!”秦教授轉(zhuǎn)身甜甜地喊道,“謝謝您的提醒!我們幾個是科考隊的,最近在這一片考察,剛巧路過這兒,來參觀你們的祭祀活動!”
“挖洞子打坑的,老頭子我見的多嘍,大半輩子嘍,還沒瞅見過回來的——”老人的喊話,明顯不相信秦教授是來科考的。
上了年紀的人,啥事沒見過,哪有那么容易蒙騙。
“知道啦!知道啦!”秦教授像小女生一樣撒嬌回話。
老爺爺拄著拐杖回去了。
天哥迫不及待地詢問:“秦姐,你們在說啥呀?我咋一句也沒聽懂??!”
秦教授又回歸了嚴肅的態(tài)度,不過語氣很淡定:“姐剛才說了,每個地區(qū)都有自己的習俗,這是歷史車輪留下的車轍。”
“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我催促道,不知為啥,有點心慌。
“這里的村民,每年臘月二十四的凌晨,會舉行一場祭祀儀式。承接先祖的遺志,祭拜地神的恩賜,千百年來,從未中斷過。一年也只有這一天,咱們能夠安然無恙到達絕地之門。”秦教授解釋道。
“啥祭祀儀式?”大家都沒聽明白。
“血祭山河。”
“啥?”我聽得心里一抖,這四個字曾給過我一場噩夢。此刻又從秦教授口中聽來,心有余悸。
他們四個都不知道客棧那晚具體發(fā)生的事,所以在秦教授說出血祭山河的時候,沒有表現(xiàn)得很夸張。
天哥甚至還在笑:“說得那么神秘,不就是殺牛宰羊、唱歌跳舞嘛,很多地方都這樣,太正常了!”
“是啊!”林青附和道,“華夏文明五千年,祭祀禮儀在其中承擔了很大一部分,各個民族、各個區(qū)域,都有自己的一套流程,但流血是必須的,這很正常。”
“嗯……”秦教授點了點頭,笑道,“是很正常呀,某人有啥好緊張的?”
“……”
我無言以對,感覺她在故意逗我。
“走吧,咱先去看看地形。”秦教授轉(zhuǎn)身朝著石堆走去。
我們跟上。
這地方根本就沒有路,全是亂石頭,我不知道那些年長的人該怎么走上來參加祭祀活動。
看看表,十點多了,聽秦教授的意思,凌晨祭祀活動開始后,我們就要去地下了。
心里有點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