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聽雨軒的黃大廚!聽說米其林曾經(jīng)把他評為三星,但黃大廚一直沒有接受。”
“這條美食街,比黃大廚拿刀久的大有人在,但比他用的好的卻沒有一個,這個年輕人恐怕要被蹂躪了。”
“什么蹂躪啊,我看也就是黃大廚今天閑著沒事干,出來教教這些小輩。一個個不知道天高地厚,以為切了幾天土豆絲,就可以和這樣的大廚師相提并論了?”
圍觀者中,沒有一個人是為唐昊說話的。那些小說和電影中,尊重勇氣的說法,在這里并不存在。所有人都在看笑話,好似擊敗了唐昊,他們可以獲得很大的快感一般。這種畸形的觀念,源于對黃大廚的盲目信任。
包括秦玉玲在內(nèi),都已經(jīng)想好該怎么端盤子了。
看了眼黃大廚的猿臂,唐昊面色淡然的問:“怎么比?”
黃大廚態(tài)度傲然,旁邊人已經(jīng)搬來桌子,在上面擺了一溜的刀具。
主廚刀,副刀,剔骨刀,削皮刀,片刀等等,應有盡有。光是這種類繁多的道具,就足以看出其專業(yè)程度。
黃大廚一臉冷傲,說:“我也不欺負你,我們就比雕花。想來你也沒什么好刀,我這些刀具,都是專門定制的,今天賞你挑一把用。”
“黃大廚真是寬宏大量,令人佩服不已。”旁邊有人感慨唏噓。
“是啊,我要是這小子,干脆直接投降算了,何必丟人又輸陣?”又有人說。
唐昊瞥了眼那些長短寬厚各不相同的刀具,微微搖頭。他轉(zhuǎn)身進入秦玉玲的小飯館,沒多久,拎了把菜刀出來。
圍觀者一看,頓時哄堂大笑。土豆雖然不算軟材,但雕花卻是精致的活,用菜刀去雕花,虧他想的出來。這小子,該不會一竅不通吧?
秦玉玲看著唐昊手里的菜刀,嘴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么。但看唐昊那一臉的平靜,她就說不出話了。
黃大廚也是冷笑一聲,隨手將削皮刀拿了起來。這種長度不超過十厘米的短刀,一般是專門用來雕花用,黃大廚手托土豆,對周圍說:“今天就當為各位演示一下我們聽雨軒的刀工,希望各位以后多多捧場。”
周圍頓時發(fā)出響亮的掌聲,在所有人眼里,唐昊這樣做,無疑是在幫聽雨軒打名氣。
沒有理會那些人的嘲諷和吹捧,唐昊一手托著土豆,另一手握緊了菜刀。他靜靜的看著手里的東西,一動不動。
庖丁解牛時,閉著眼睛就能把牛肉完整分開,因為他眼里那不是牛,而是一塊充滿縫隙的肉。只要順著縫隙切下去,自然整齊利索。
國術(shù)高手也是一樣,刀法練到極致,一個人站在面前,他可以輕松將你所有的血肉從骨頭上剔下來,卻不傷到別的地方。
因為在他們眼里,萬物都是一樣,如同庖丁眼里的牛,只是一件件充滿縫隙的東西罷了。
廚師練的是刀工,國術(shù)練的是刀法,聽起來不同,實際上本質(zhì)一樣。
唐昊此刻身體的力量,達不到當年的高度。他必須更加細致的觀察,才能在之后展現(xiàn)出最完美的刀法。
另外一邊,黃大廚已經(jīng)動刀了。他的動作很快,一片片土豆被他削下來,只保留中央最好的那一塊。
沒有遲疑,也沒有停頓,刀子在他手中,就像翩翩飛舞的蝴蝶,每扇動一下翅膀,就距離成功更近一步。
這樣的刀工,看起來是那么的賞心悅目,難怪聽雨軒的刀工可以稱霸整條美食街。
而唐昊的靜立,則成為了鮮明的對比。誰也不明白,他為什么站在那一動不動。
“這小子是不是被黃大廚的刀工嚇傻了?”
“我看應該是,黃大廚的刀,已經(jīng)達到廚師的極致,誰能比?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很傻眼。”
“算了,就當看黃大廚表演了。”
秦玉玲站在旁邊,暗嘆一聲,正要開口時,唐昊突然動了。
他將手臂伸的很直,掌心托著的土豆,距離眼部足有幾十厘米遠。手里的菜刀,在半空滑過一條軌跡,落在了土豆上。那把寬脊菜刀,足足有九兩重,比起普通家庭用的還要重上一些。這么重的刀,用來切菜還可以,但用來雕花,就太難為人了。
然而,唐昊的手掌,卻沒有半點顫抖。沒有人可以透過衣服,看到他那凸起的青筋。
雖然身體素質(zhì)不夠,但修行國術(shù)幾十年,唐昊懂得如何暫時性的提升力量。他剛才靜立那么久,除了思考怎么雕花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要調(diào)動身體的肌肉力量來支撐兩條手臂。
比起黃大廚的刀,唐昊沒有那么華麗,也沒有那么快。但他每一次揮刀,都讓人覺得很輕松,好似手里拿著的,是一根羽毛。
一刀又一刀,唐昊的心神,已然沉浸其中。他仿佛再一次回到了當年練刀的時候,只是在心境上,要超越當時甚多。
漸漸的,有人看出唐昊雕的是菊花,配上土豆的顏色,倒也相得映彰。
而另一邊,黃大廚已經(jīng)差不多完成了。他雕的是金銀花,在苞片的底座上,三朵金銀花盛開。一蒂二花,兩條花蕊探在外,成雙成對,又似鴛鴦對舞。那花瓣栩栩如生,薄如蟬翼,而花蕊更是細如發(fā)絲,微微卷曲。
最后一刀削平底座后,黃大廚將這三朵金銀花舉起來,向全場示意。
“好!不愧是黃大廚,這刀工實在了不起!”
“那么細的花蕊,這么短就雕出來了,換成我,估計一天都不行。”
“還一天呢,你能切這么細的土豆絲都算你厲害!”
圍觀者一陣叫好,掌聲如雷,聽雨軒的幾個伙計更是趁機打起廣告:“今天我們有幾道新菜,歡迎各位進來品嘗??!”
黃大廚手托金銀花,看向唐昊,見對方弄了半天,只雕了一朵菊花。菊花的花瓣雖多,可是比金銀花的花蕊粗太多了,雙方一比較,高低立判。
不過黃大廚沒有立刻開口,而是保持著高手的風度,站在那等待著。過了半分鐘,唐昊手里的菜刀垂落,一朵半盛開的菊花,呈現(xiàn)在他手中。
一名經(jīng)常來美食街的老客率先開口評價:“看樣子倒也不錯,只是花瓣沒黃大廚那么細致。”
“不錯什么啊,就這樣的菊花,哪個廚師雕不出來?”
“就是,沒得比,沒得比。”
聽著眾人的話,黃大廚露出些許得意之色,雖然勝一個年輕人,不算什么,但被人吹捧的感覺,總是好的。他看著唐昊,呵呵笑著說:“年輕人,看的出,你還是有點本事的。不過刀工,還是講究天賦和經(jīng)驗,你的本事還不夠。以后說話做事,要知道點分寸,否則可是要吃大虧的!”
秦玉玲臉上露出了些許失落之情,端盤子她不怕,只是這一個月不開店,恐怕客人會更少。但她不怨唐昊,畢竟唐昊是為了幫她出頭。從他雕的這朵菊花來看,唐昊在刀工上,也是下過一番功夫的。換個廚師,說不定真有一拼之力。只可惜,對方是聽雨軒的黃大廚。
手中的菜刀垂落,唐昊抬頭看了眼黃大廚手里的金銀花。他眼里沒有半點失落,更沒有別人想象中的不甘,依然如之前那般平靜。
黃大廚的教訓,讓他微微一笑,反問一句:“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首詩,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
黃大廚微微一怔,下意識搖頭:“沒聽過,怎么了?”
“意思就是既已相聚在一起,就不要著急回去。因為倘若等到“明日”,就連飛舞的彩蝶看了那過時的菊花也會犯愁的。”唐昊輕聲解釋著這句詩詞的意思,同一時間,微風吹來,那本半開的菊花,忽然盛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