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兩個侄子,沈慕白也不要求他們能理解自己所說的話,這些事無須說得具體,等驗證的時候自然他們便懂了。
沈慕白又囑咐道:“重秋,你把我說的這些事都得負(fù)責(zé)起來,不過別的生意上的事有點紕漏也不大緊,馬上改過來就行。那件江南聯(lián)盟的事,你可得上點心,辦得越快越好,只要通知到,成與不成的你都不用管,記得一定要理直氣壯的去通知,我們自己要堅信這是給他們送福利去了,他們要是不接受便是傻子。拿著金子給他送去他都不要,不是傻子是什么?”
沈重秋雖然心中不信這話,但難得家主這么信仰自己,便馬上應(yīng)承下來。
沈慕白又轉(zhuǎn)頭對沈重冬說道:“重冬,你去準(zhǔn)備馬車吧,我估摸著六小姐也快到了,我們?nèi)ゼs的人家,反讓人家等著我們便不好了。”
兩個侄子都領(lǐng)命去辦事,一起出了廳堂。
在路上沈重冬忍不住地問堂哥:“大哥,你說三叔說的那個聯(lián)盟是咋回事???我怎么覺得太強(qiáng)人所難了呢,有誰會真去參加?。?rdquo;
沈重秋雖然對這事也不理解,而且剛才三叔的語氣讓他覺得,交給他那么多生意上的事,都只算小事,就算他辦得差了點也沒關(guān)系,但這個聯(lián)盟的事卻是頭等大事,馬虎不得。這實在有違常理,他心中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可這想法只能自己私下說說,在這個書呆子堂弟面前,他卻要裝出高人的樣子,于是說道:“重冬啊,你要學(xué)的東西還多著呢,多看多聽,別急著插手生意上的事,現(xiàn)在你想不通的事很多,慢慢就好了。”
沈重冬只得諾諾稱是,心中卻很是郁悶,三叔這么說,堂哥也這么說,好像他真做不了生意似的。
雖然不大開心,但三叔吩咐的事他卻不敢怠慢,馬上安排人手,備好了馬車,并且將平時三叔喜歡喝的、吃的、用的一堆東西也命人抬到了馬車之上。
果然沒多久,家丁便來報告,陳霜婷的馬車已經(jīng)到了沈府之外,積極程度卻比沈家還高。
沈慕白聞訊馬上迎了出去,同時讓沈府的馬車也趕快出門。按理說,陳霜婷一個姑娘家主動來到沈府傳出去不大好聽,但陳父對此事分外上心,不但同意了女兒赴約,還讓她主動一點兒先來找沈慕白,讓陳霜婷很是郁悶。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趕往槜李墟,也就是后世的千年古鎮(zhèn)——濮院。此時的交通尚不及后世發(fā)達(dá),從崇德到槜李墟,馬車起碼要二個多時辰,路上的時間非常之多。
到得中午之時,馬車便靠路邊停下,請陳霜婷下車,大家一起吃些東西。陳霜婷的食量不大,但飲食平時都比較考究。在此野外倒也沒那些條件,好在沈慕白帶了不少特色糕點,還有后世聞名天下的嘉興肉粽,也一并帶了過來。馬車上備有木炭,架好后用熱水一煮便能食用了。
陳霜婷只是每樣?xùn)|西都嘗嘗,并不多吃,但看得出來她對這些東西都挺喜歡的。這飯吃過后,她之前的不安情緒也跟著消失了。
沈重冬跟在二人旁邊,忙前忙后,開始生個炭火也不會,只把小臉都涂黑了,好容易飲食搞定,又去燒熱水給二人泡茶。直到二人悠閑地喝著午后茶,他這才將剩粽子胡亂吃了兩個裹腹。
“三叔,都安排好了,茶也泡好放在馬車之上了,馬夫們也吃好了飯,要不您和六小姐在車上邊飲茶邊聊吧。”沈重冬上前請示道,當(dāng)然這些話之前三叔都教過他的。
陳霜婷好奇道:“原來這是你的侄子?你怎么這么使喚自己的后輩啊,安排點什么事不好???我看他這么機(jī)靈,人也文靜,生意上應(yīng)該也不會差的。”
沈重冬聽到終于有人夸他,心中很是興奮,表面卻只能忍著不表現(xiàn)出來。
沈慕白笑道:“沈家有沈家的規(guī)矩啊,自家的子弟要想從商必須從最基本的事做起。沈家現(xiàn)在的攤子大了,以后他們都是要獨(dú)擋一面的,現(xiàn)在不學(xué)習(xí),以后是要吃虧的?,F(xiàn)在是我親自帶他,說明我對他的期望很大,多磨煉對他以后有好處。”
沈重冬不由有些感動,說道:“我絕不辜負(fù)三叔的期望!”
沈慕白嘆了口氣說道:“可惜重秋當(dāng)年不是我?guī)饋淼?,現(xiàn)在他做生意的頭腦已經(jīng)定形了,再讓他重頭學(xué)起是不可能了。你就不同了,你的底子很好,但不要急著去證明自己,好好在我身邊學(xué)習(xí)。以后沈家的生意會越做越大,我保證你們有多大的能力便管多大的買賣!”
沈重冬和陳霜婷對他的話都有點驚訝,沈家的生意是有起色,但也沒大到他口中那么夸張的程度。而且現(xiàn)在又有陳霜婷這個外人在場,這牛是否有點吹大了?莫說和其他的大買賣家相比,沈家比不了,就是就是和陳家的絲綢生意做比較,沈家的也尚且不如呢。
沈慕白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直接邀請陳霜婷上了自己的馬車,二人邊喝飲茶邊聊天。
陳霜婷本來覺得孤男寡女同處一室不大方便,但對沈家的事也生起了好奇心,也想多探聽些消息。
而且他現(xiàn)在越來越奇怪了,最初見沈慕白時以為這人是個不好銅臭的高雅之人,后來卻越來越看不懂了,如今感覺他不但是個商人,而且還是充滿野心的商人,與高雅相差甚遠(yuǎn)。
“沈公子,你在槜李墟的新織機(jī)真的要給我看嗎?”陳霜婷試探地問,不論怎么說,這都是父親下達(dá)的任務(wù),如果拿不回來新織機(jī)的秘密,受責(zé)怪是免不了的。
沈慕白喝著胎菊茶水,笑道:“這種小事,六小姐若是喜歡當(dāng)然要帶你去看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陳霜婷感動之余,還是有些不解:“這新織機(jī)應(yīng)該便是沈家能拿下朝廷訂單的秘密吧?你就這么放心讓我看,不怕泄露給陳家,讓陳家后來居上嗎?”
沈慕白不以為然地說道:“絲綢技術(shù)就那么點東西,那算什么秘密,如果六小姐感興趣,打發(fā)幾個技術(shù)工人過來,我讓這里的大師傅手拿手地教他們!”
陳霜婷驚訝道:“真的?”旋即覺得不妥,那是人家得以安家立命的東西,憑什么平白送給你呢?
沈慕白卻大度地說道:“這種小事自然是真的了,那點技術(shù)只要多留心,早晚不再是秘密。沈家已經(jīng)拿下了朝廷的訂單,而且是以很高的價格拿下的。朝廷也是要臉面的,不會為了省錢便選另一家來替換。沈家占了先機(jī),后面的人跟著過來的都起步晚了,已經(jīng)對沈家沒有威脅了。”
陳霜婷一怔,沒想到沈慕白對這事看得這么透徹,不由對父親讓自己妄做小人之事心中慚愧。
事實證明沈慕白并不是說說而已,到了槜李墟的織綢作坊后,他真的帶著陳霜婷四下里看,并讓幾個老技術(shù)工人現(xiàn)場給陳霜婷解說這種新型織機(jī)的不同之處。
連挖坑下織機(jī)的方法、如果織綢讓蠶絲吸收地下的水分的技術(shù)要求,也詳細(xì)地說給她聽。
陳霜婷畢竟是絲綢之家出身,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去了解別人的技術(shù)秘密,可沒多久便被這種織綢方法的新奇之處所吸引。
“這是你想到的方法嗎?”陳霜婷好奇地問沈慕白,“怎么會這么怪異呢?這方法真的對改進(jìn)絲綢有效嗎?”
沈慕白笑道:“那是自然,不如你親自動手織一塊絲綢出來試試吧,光看哪能看得明白。”
陳霜婷免不得激動道:“真的可以嗎?”
沈慕白笑道:“那有什么不可以的,要不這樣,我們兩個各操作一臺織機(jī),看誰織出來得更好!”
陳霜婷高興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試試了,可惜在家時,還被爹罵了一頓,說這不是女兒家應(yīng)該做的事。”
沈慕白搖搖頭道:“那是他們迂腐,哪有不能的道理,做這行生意的當(dāng)然要自己有動手能力最好了。”
二人說干便干,便命工人讓出兩臺織機(jī)來,二人各操作一臺,每臺織機(jī)前還有幾個織工在一旁指點,有的織工實在看不下去,干脆上手給二人做示范。就這么忙活了半個時辰,急得倆人一頭汗水,才算是都學(xué)會了這種新織機(jī)的操作方法。
一群織工也不去干活了,在老遠(yuǎn)站著,圍成一圈,看著老板與陳家的六小姐比賽織綢。大家邊看邊笑,不時地指指點點,笑話著二人的笨手笨腳。剛開始只是大家竊竊私語,可后來實在受不了二人的笨拙,時不時地爆出哄堂大笑。
把陳霜婷臊了個大紅臉,偷偷看向沈慕白,卻見他像沒事的人似的還在忙活著上絲。
陳霜婷忍不住說道:“原來你也不會織綢啊,我還以為你是高手呢。”
沈慕白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現(xiàn)在我覺得你爹的話是對的,老板織什么綢啊,顯得自己笨死了!”
陳霜婷不由笑了起來,四周織工們也跟著笑成一團(tuán)。
二人連忙了兩個時辰,才算各織出一小塊綢來。
沈慕白活動著酸麻的胳膊說道:“就這樣吧,我們也該停下了。我讓織工把咱倆織出的這塊綢都分別鎖上邊,拿回去當(dāng)紀(jì)念好了。”
陳霜婷吃驚道:“這么一小塊就鎖,太浪費(fèi)了吧?”
沈慕白解釋道:“這種絲綢本來廢品率就高,不差我們這一塊了。你哪塊看起來比我織的還強(qiáng)些,你拿回去自己研究去吧。”
陳霜婷又是一愣,這么珍貴的絲綢,他居然主動讓我拿走,還真不怕技術(shù)被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