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廢絲最后以一錢半一兩絲的售價全賣了出去,雖然價格不高,但因為絲的數(shù)量大,也套現(xiàn)出了一大筆現(xiàn)銀。
也有客戶主動提出加價半錢,只求長期獨家供貨。沈慕紅自然不敢答應(yīng),沈家只有這么一批廢絲,根本就是一錘子買賣!
生意很快談攏,沈家準(zhǔn)備了兩天便派出兩個車隊前往送貨。由沈慕紅和沈重秋分別帶隊,一路北上嘉興,一路南下余杭。全是現(xiàn)款現(xiàn)絲,貨財兩清,概不拖欠。
在余杭,沈重秋遇上一家奇葩的絲綢作坊,只肯先結(jié)一半的貨款,非要等絲綢全部銷售出去再結(jié)另一半款。沈重秋二話不說,蠶絲全部拉走,貨款當(dāng)場退還,表示這筆生意不做了。卻還沒等出了余杭,便被另一家絲綢作坊攔住,當(dāng)場現(xiàn)銀買走了全部蠶絲,悔得之前那家腸子都青了。
幾乎每個作坊都表示希望能長期合作,但這種低價位的蠶絲,沈家也只有這么一點兒,只得口頭上推諉,不敢應(yīng)承。而且丑話全說在了前面,賣的就是差絲,所以價格也低,并非以次充好,這種絲也只能做低端的衣裳!
這批差絲一料理好,沈家便沒什么積壓下的廢絲了,一下便進(jìn)入了良性循環(huán)。這種感覺很爽,讓沈老爺子整天都是一副笑臉。
最近沈家倉庫中沒少進(jìn)好絲,也沒少產(chǎn)好綢。但沈慕白卻告訴沈老爺子,這些好綢不用急著出手,供給朝廷的絲綢,起碼有一半可以用最新的野蠶絲絲綢替代!
現(xiàn)在野蠶絲絲綢作坊分了二成份子給紀(jì)氏父子,能多售出野蠶絲綢,他們便能多分利,何樂而不為呢!朝廷采購的絲綢壓價向來很厲害,用桑蠶絲紡綢,利潤其實沒多少,但換成野蠶絲可就大大不同了,利潤空間一下提升了許多。
紀(jì)氏父子能多分紅,自然樂得其成,沈家也借助沈慕白的這種運作將之前的損失彌補了回來。
下午時,這些日子一直給沈家供絲的繅絲廠老板陳方落,帶著不少禮物來看沈老爺子,沈老爺子便在庭院中接待了對方。
原來的茶撤去重煮,一時也不會煮好,陳方落便陪著沈老爺子聊天。
“沈爺,現(xiàn)在沈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啊,我這供絲都快來不及了,這可多虧了您的照顧!這么火紅的生意,我之前連想都不也想?。?rdquo;陳方落堆起笑臉說道。
沈老爺子很開心聽到這話,不少人在沈家遇難時都落井下石,以為沈家完了,卻不想沈家不但沒事,反而生意越做越大了。
他笑道:“陳老板,客氣了,我這用絲一下加大了許多,你那里壓力肯定也不小。雖然犬子和你談好條件是三月結(jié)一次帳,但這突然加量怕你們也一時周轉(zhuǎn)不過來。這樣吧,你去帳房把上個月的絲錢先結(jié)了吧,都是老崇德人了,大家都不容易。”
陳方落大喜過望,他來沈家一方面是送些禮物聯(lián)絡(luò)下感情,不希望雙方的合作出現(xiàn)什么變故。另一方面卻也因為沈家的絲綢量太大了,他一下子有些吃不消了。生產(chǎn)上的加量壓力還在其次,可這流動資金周轉(zhuǎn)不過來卻讓他著實吃不消了。所以他也有意來此試探口風(fēng),看看能不能先從沈家支出一部分貨款,緩解下壓力。
沒想到,不等他開口,人家先自己提出來了,這讓他既保留了面子,又解決了困難,心中自不勝感激。
陳方落也有了表衷心的意思:“沈爺,你真是明白人,我陳某祖墳冒了青煙,遇上您這樣的貴人!不瞞您說,我這些日子也受了不少陳家主家施加的壓力,但現(xiàn)在我下了決心了,就算以后不做主家的生意,也要和沈家合作!”
沈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陳老板別激動,我們喝茶。當(dāng)年你父親便是崇德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可惜受到陳家排擠,英雄無用武之地。你頗有乃父之風(fēng),你的為人我還是信得過的。我也不瞞你說,前些日子來找我謀求合作的繅絲場不在少數(shù),有些開的條件還相當(dāng)優(yōu)惠,價格也更低……”
陳方落聞言不由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有些局促不安。
沈老爺子舉手示意他坐下:“陳老板莫緊張,我們做生意講的是誠信,拼的是底蘊,要長遠(yuǎn)賺錢就不能只看眼前。你在沈家有難時幫過我們,現(xiàn)在別人想來摘果子,哪有這種便宜事!”
陳方落馬上又站起來:“沈爺,我知道會有幾家繅絲場能出更低的價,這幾家是誰我現(xiàn)在都能報得出,但他們對絲的控制可和我們差了很多啊。我就是在沈家用絲量加大了許多的日子里,都沒把次等絲的摻進(jìn)去,只供給沈家最好的,我們的成本所以才比他們高了一點兒。我眼下是真周轉(zhuǎn)不過來,只要挨過了這個時期,不用您開口,我一定主動降價!”
沈老爺子笑著給他倒茶:“方落啊,我現(xiàn)在也把你當(dāng)自己人了,我是不會只想著自己賺錢而不顧你們的處境的。那天犬子告訴我了一個新詞,叫‘雙贏’!我們沈家不只要自己賺錢,也會和合作的人一起賺錢,你們有困難之時,我們也會扶植一把的,至于什么時間降價現(xiàn)在并不是最要緊的,質(zhì)量還是第一位,等你們都適應(yīng)之后,再談這些不遲!”
陳方落大受感動,尤其聽到“雙贏”這個詞時,更是激動不已,這是他在陳家主家都沒聽到的話。他突然覺得這次能來沈家太值了,感覺既和沈家結(jié)成了聯(lián)盟,而且看目前的態(tài)勢,沈家還會是他的靠山,只有抱住這棵大樹,就算和主家鬧翻了他也不怕!
“不知您說的是哪位公子,果然有見識啊,我聽到也覺受益匪淺。沈家年輕一輩能人不少啊,之前我見到的重秋公子和慕白公子便都是一等一的人才!”陳方落不無真心地贊嘆。
沈老爺子見他提到最得意的兒子和孫子,不由便心中一動,端起杯子喝了口茶,裝作很隨意地問道:“方落,你覺得這兩個了孩子哪個更出色些???別多心,我們就是閑聊,隨便說就可以,沒人會聽到的。”
陳方落想了想,說道:“沈爺,您這是把我當(dāng)自己人,那我可就直說了,要是有什么說得不對的地方,您可得多擔(dān)待。”
沈老爺子笑呵呵地說道:“就是閑聊。”
陳方落這才大膽地說道:“重秋公子做事有章法,比同齡人可是強出不少。便和慕白公子比卻稚嫩了許多,慕白公子雖然上次來我那里把供絲的條件壓制了不少,但我卻覺得和他合作放心。他的能力幾乎面面俱到,我們繅絲場存在的一些問題他竟能一針見血地指出,而且不只是發(fā)現(xiàn)問題,還會想辦法幫我們解決問題。他上次和我提到踏車抽絲的改進(jìn)辦法,我這些天試了試,居然速度快了許多,我正打算大面積改進(jìn)呢。”
“這很像您剛才提到的雙贏,慕白公子一面壓著我這里的價,另一方面又會幫我想出壓低我這里成本的方法。唉,我也做了半輩子生意了,卻覺得在他身上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
這個回答沈老爺子心中很滿意,雖然嘴上不說,但卻已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這些日子沈慕紅很忙,雖然爹沒讓他再管紡綢上的事,但處理廢絲的事卻全權(quán)交與他處理。定價,出貨,賣給什么人之類的事,全部由他權(quán)宜行事,根本不用先向沈老爺子匯報,直接便可以自己拍板。
按理說,這種信任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但他卻并沒有被重用的那種喜悅,反而心中煩躁得要命。
他向紀(jì)佑嶺許諾了重利,只要能幫他完成心愿。結(jié)果對方突然便扭轉(zhuǎn)了槍頭,不但不再針對沈家,反和沈家玩起了合作,成了沈家的大靠山。
他越來越覺得心愿無法達(dá)成,連處理廢絲,也當(dāng)成是將他從核心工作中支離出來。
他本來還有一個親密的伙伴——吳掌柜的。但這吳掌柜的卻突然被沈重秋給軟禁起來了,讓他想不出救對方出來的辦法,又惟恐這是沈老爺子的授意,于是連為吳掌柜的說話都不敢。
沒多久,沈重秋又報官說吳掌柜偷了沈家的東西,衙役趕來后,果然從吳掌柜被軟禁的房間中搜出來多件古董,全是沈家的珍藏。這下人贓俱獲,吳掌柜是百口莫辨,雖然他一直大喊冤枉,但根本就沒人理他。
沈慕紅也很心痛失去了這么一位戰(zhàn)友,但也無能為力,他猜想這是沈重秋給吳掌柜設(shè)下的圈套,根本就是栽贓!但沈家顯然給官府使了錢,所以吳掌柜是沒翻身的機會了,沈家也肯定容不下這么一位害過沈家的人還在外逍遙自在。
接下來的事,卻連入獄的吳掌柜都閉了嘴。在吳掌柜的家中,又搜出不少銀兩,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身為掌柜的正常收入,不用他招什么,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一定是吳掌柜平日里貪污所得。至此,吳掌柜再無翻盤的可能,就算紀(jì)家現(xiàn)在肯參與進(jìn)來,他都洗不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