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花一開始是不明白我要煙花做什么的,但是剛才孫寡婦那聲慘叫她是聽到的,猜也能猜到我是用煙花把孫寡婦擊退的。
她從這一包煙花里點出十根來遞給我:“初一,這些你拿著防身,剩下的,等明天嫂子把它們都賣掉,你說一根賣五百,村里人會不會搶著要?”
我看了她一眼,苦笑著說道:“嫂子還真是會算計,你看你們家,我栓柱哥在外面掙錢,你在村里掙錢,這滿世界的錢都不夠你們掙的了。”
張愛花一聽我說這話,突然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初一兄弟,今天在這里沒別人,嫂子跟你說句掏心窩的話,我們家這日子,就是驢糞球,外面光啊,你拴柱哥說是在外面掙錢,其實他在外面有別人了,我要跟他離他又不肯,讓我在村里人面前強撐面子……”
說到這里她突然哽咽起來,弄得我相當(dāng)尷尬,別人家的家事我實在摻和不了,只好強行轉(zhuǎn)換話題說道:“這雨是馬上要下下來了,我爺也應(yīng)該回來了吧,我該回去了。”
“你別走,我一個人害怕。”張愛花急忙伸手拉住我的衣服不讓我走。
“不用怕,你有一百多管煙花呢。你要是再害怕,隔墻頭咱倆聊。”
說著我就要往外走,剛走了一步,大雨突然落下來,瓢潑的大雨。
其實不管雨多大,我倒是可以淋著雨回去,但是這十根煙花卻不能淋雨,而且雨下得幾步之外就看不清東西了,萬一孫寡婦或者徐東在雨中埋伏,我豈不是要一頭撞上?
悻悻地退了回來,這倒遂了張愛花的意了,她嘻嘻笑:“老話說下雨天留客,看來你現(xiàn)在走不了了。”
我望著這雨,想著我爺這會兒還沒回來,憂心忡忡。
張愛花見我情緒低落,走過來,給我點了顆煙說道:“你也別太擔(dān)心,苗叔的本事大著呢,誰出事他也不能出事。”
我一想也對,我爺有很多過人之處,甚至可以說有些玄乎的本事,連行尸都能斗得過,又怎么會怕這一場大雨呢?
但話是這么說,我還是望著雨幕,不想吭聲。
張愛花卻沒話找話地問我說道:“對了,你昨天晚上不是送大白梨去了嗎,怎么我聽說大白梨死了,變成……那種東西了?”
我嗯了一聲。
“她是被徐東給殺死的吧?”張愛花又問了一句。
大白梨被徐東殺死的事情,除了我是親見,我爺知道之外,其他人都只知道大白梨變成了行尸,但卻并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不過大家都猜得到這事。
“是不是徐東的死是大白梨害的?”張愛花的第三個問題讓我一驚。
“你怎么知道?”
“看來是真的了,你別看大白梨滿村子得瑟,其實徐東不是什么好東西,經(jīng)常打大白梨,他挑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打,打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有一回大白梨來我店里說買老鼠藥,一口氣要十包,我怕她拿去藥人,就沒敢賣給她。”
“你怎么知道她挨打了?”
“女人跟女人,有些話方便聊,而且徐東在外面也養(yǎng)了女人……我們也算同病相憐。”張愛花嘆了一口氣。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情,這才是大白梨害死徐東的真正原因啊。
我沉默了,張愛花又從柜臺拿出一瓶冰紅茶遞給我:“初一兄弟,你說明明是徐東活該,又在外面有女人又打老婆,為什么他死了還怨恨大白梨呢?”
“明明是你們男人負了心,卻還要怪我們女人,你說是不是不公平?”
張愛花的問題很尖銳,我也沒辦法回答,只好低頭喝水,想著快點把這些話題給揭過去,盼著這雨快點停。因為在這店里,對我來說是一種煎熬。
張愛花看我不回答光喝水,目光一直盯著我:“都說男女平等,可是在感情上,就從來沒平等過,男人在外面養(yǎng)個小三,大家都好像不當(dāng)回事,這要女人在外面偷漢子,就要被別人戳脊梁骨,憑什么啊。”
“你就說你哥那種人,有兩個錢就在外面找年輕的了……你說,我比外面的女人差哪兒了,我不漂亮嗎?”她說著一挺胸,把她傲人的身材給顯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怎么接話,尷尬地說道:“嫂子……你也看開點。”
“別叫我嫂子,叫姐。”張愛花說著突然抓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柔軟而溫暖,這冷不丁一下讓我心神一蕩。
她握著我的手,身體也往我身上貼,一邊貼過來一邊說道:“初一,姐有點想……”
我急忙推開她:“嫂子,我得回去了,我哥要知道了這事……”
話還沒說完,張愛花就用嘴堵上了我的嘴,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身體也感覺一股燥熱,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好像很容易就被張愛花給勾起來了。
顧不得那么多,我摟住張愛花,抱著她就往她的臥室走,剛走了兩步,突然眼角余光瞟到了店的角落。
那角落里,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一聲不響站在那里,渾身濕淋淋的,目光死死盯著我。在他的嘴角,大量白色的泡沫不停地流淌下來,那樣子實在嚇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拴柱,可是他怎么回來了,這么大的雨天,他回來干什么?
被他這種冰冷的目光盯著,我只感覺渾身發(fā)冷,嚇得把張愛花都給丟到地上了。
張愛花被我這一扔,嬌罵道:“干什么啊,死……鬼。”
這時候她也看到了栓柱,她渾身發(fā)抖,尖叫一聲:“詐尸啊。”
一邊叫著詐尸,一邊急忙向著柜臺跑去,拴柱幾步向張愛花攆過去,張愛花這時候抓住了好幾根煙花,用打火機點著了,對著栓柱就放。
煙花的光彈擊中栓柱,拴柱也跟孫寡婦一樣,慘叫一聲,打翻了幾個貨架,快速逃進了雨里。
張愛花卻沒停下來,煙花對著雨幕放著,一直到手里所有煙花都燃放完了,她才扔下煙花,把門用力關(guān)上之后,身體一癱,靠著門滑坐在地上。
我連忙過去扶她,她順勢撲到我懷里,豐滿的身體在我懷里不住地顫抖:“初一,姐害怕。”
我拍了拍她的背:“別怕,有我在呢。”
她用力摟著我的腰說道:“你可得一直保護著我啊,你答應(yīng)姐,在姐害怕的時候,你一定要過來陪姐。”
我嗯了一聲,可是心里卻有一個疑團越來越濃,那就是剛才看到栓柱的一瞬間,張愛花喊的話。
她分明喊的是詐尸,這就是說,張愛花是知道栓柱死了的。
而她直接拿煙花對著栓柱燃放,更是證明了這一點。再想到栓柱嘴角的白沫,和張愛花說的老鼠藥,我一下子明白了。栓柱根本就是張愛花毒死的,而張愛花說的害怕,或許并不是害怕外面的行尸,她害怕的,根本就是栓柱。
一想到我竟然摟著一個殺了人的女人在懷里,我的心就不住下沉。
張愛花似乎也感覺到了我身體的僵硬,她只是微微一怔,然后把嘴湊到我的耳朵邊輕輕說道:“初一兄弟,你可得替姐保守這個秘密,只要你愿意,姐就是你的女人,一輩子都對你好。”
這個女人的話,我能相信嗎?
不,堅決不能相信,我聽我爺說過一句話,殺過人的人,就不再是人,而是魔。他們已經(jīng)突破了心防,那么再次殺人,他們也不會有任何負擔(dān)的。
這時候雨稍稍小了一些,雨聲也小了許多,一陣響亮的拍打我家院門的聲音傳了過來,伴隨著拍門聲的,是一個說著生硬漢語的聲音:“初一在家嗎,你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