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整個醫(yī)療站的人都傻眼了,等我回過神來,婁醫(yī)生已經(jīng)跟著人出門去了。我扔下手里的東西說:“我去看看。”
我爸著急起來,在后面大叫:“你回來,湊什么熱鬧?”
村子里面死人那是不得了的事情,一路上許多人都往崔神棍家跑,紛紛議論這崔神棍家的兒子得罪了什么東西,平時不干好事,現(xiàn)在遭了報應也是活該。
有些人看見我路過,眼神和臉色都變了一變,刻意和我拉開了距離。
我也沒時間理會,輕車熟路跑到崔神棍家門口,這里早已經(jīng)里三層外三層堵了個嚴嚴實實。有人見是我過來了,立即給我讓開了一條路出來,邊上其他人見狀都往旁邊閃開,眼睛上上下下的看著我,那眼神跟往常都不一樣了。
走到人群盡頭,能看到院子的涼棚下躺著一具尸體,由于婁醫(yī)生正在檢查,我沒能看到尸體全貌,只能看到兩條腿。崔華還穿著昨天的鞋子和褲子,但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我感到精神有些恍惚,直到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回頭一看韓胖子不知道啥時候站到我身邊,用嘴努了努房間說:“他媽已經(jīng)哭暈了,給抬到屋里去了。”
我見崔神棍坐在門檻上抹眼淚,站了好久才下定決心,慢吞吞繞到婁醫(yī)生那邊去看。尸體全貌展現(xiàn)出來,崔華臉色發(fā)青,雙眼圓瞪,面目驚恐,嘴巴張大到一種夸張的程度,似乎死前還在呼叫。
一股東西仿佛要沖破喉嚨,我趕緊轉過頭去,這種難受的感覺才漸漸消失。
韓胖子趕緊把我拉到邊上道:“看不成就別看了,這還好,前幾年黃老漢似的那才叫慘呢。”
我知道黃老漢,打了一輩子光棍,到老還是一個人。好像是三年前進山打獵,被黑瞎子拍死的,當時我也沒看見黃老漢的尸體,但肯定比崔華這下場凄慘。
正在檢查尸體的婁醫(yī)生搖著頭說:“死者心肌纖維撕裂,面貌驚恐,身上并沒有其他傷口,初步斷定是被嚇死的。”
韓胖子倒吸了口涼氣:“嚇死的?這特么得看到啥東西才能給嚇死,這小子膽子挺大,沒少刨別人的墳啊,難不成是看到了黑熊精還是啥。”
我腦子里瞬間浮現(xiàn)出盧雨瞳溫柔的面孔,忍不住心中發(fā)寒,難道這都是她做的?她害死了崔華……
“屁上的黑熊精!”崔神棍忽然跳了起來,額上青筋暴起,指著我的鼻子吼叫道:“都是這個小雜種,他在家里養(yǎng)女鬼你們都不知道么?我娃子就是讓這個雜種給害死的,你給我娃子償命!”
崔神棍已經(jīng)喪失理智,沖過來揪住我的衣領廝打。我也不知道確定這是不是盧雨瞳做的,任憑他撕扯,腦子里面一片空白。
“行了行了!”邊上韓胖子看不下去,硬是扯開崔神棍道:“你冷靜點,警察來了人家會查的,你在這瞎喊有用嗎?不好意思我有點沖動,你好好歇歇,節(jié)哀順變。”
韓胖子臉上沒有一點道歉或者節(jié)哀的意思,崔神棍這時候根本聽不進去話,雖然被韓胖子攔著,還是伸手指著我,眼中透露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生撕活剝,大喊:“你個沒人性的,你養(yǎng)女鬼害死我娃子,還想害死多少人呢?是不是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害死你才甘心,還是把得罪了你們陸三家的人都害死才甘心??!”
看著崔神棍涕淚俱下、聲嘶力竭的模樣,我心里面震顫起來,爭辯道:“人不是我害的。”
說完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太過無力。
邊上許多人都往后退了退,有些和我們家關系不好的人看上去開始害怕起來。韓胖子和我從小玩到大,雖然后來上學就沒怎么聯(lián)系了,但那份一起浪跡墳頭的友誼是不變的,他也向來知道我的秉性,大聲說道:“老崔今天受了刺激,啥話都說的出來,我媽死的那會我還怪劉村長家的狗不會叫喚呢,都別當真。”
婁醫(yī)生也站了起來說:“凡事都要講科學依據(jù),這世上沒有鬼鬼神神的事情,等警察來了這案子當然就水落石出了,可不能迷信啊。”
婁醫(yī)生是城里的醫(yī)生,在我們這個小山村算是知識分子,有威望的人,一些年輕人都點頭稱是,老頭老太太卻搖頭不語。
“哈哈,迷信!”崔神棍瘋了似的,大笑一聲說:“你們拍著良心說,村里有人給臟東西上身了,哪次不是我處理的?我一輩子跟鬼打交道,我還不知道嗎,這個小雜碎家里養(yǎng)了鬼,我能不知道?”
“你陪我娃的命來!”趙紅梅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屋里跑出來,揪住我的衣領大哭道:“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就是你,昨天我侄子親眼看見你叫我家的娃出去了,大家伙都說個公道話。”
左鄰右舍的人都面面相覷,驚疑不定,趙紅梅眼神怨毒,盯著人群看了一圈,點著頭說:“你們都不信,等著瞧吧,今天是我家的娃死了,明天就輪到你們啦,跟陸三家有怨有仇的,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這話說的所有人都脊梁發(fā)寒,心中惻然。
我卻是一股怒氣涌了上來,他們污蔑我就算了,扯上我爸媽又是幾個意思。我攔在趙紅梅身前道:“你給我說清楚,別血口噴人,昨天我什么時候來你家了,把你侄子找出來說個清楚!”
“好。”趙紅梅冷笑一聲:“我今天就讓大家伙知道個清楚,栓子你過來。”
堂屋里怯生生走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我認出那確實是趙紅梅的侄子,雖然平時不太愛說話,但人很老實很聽話。他一看見我就害怕的躲到了趙紅梅身后,趙紅梅拍著他的腦袋說:“栓子別怕,大娘在這,他們不敢把你怎么樣,你把昨天晚上看見的事情說出來。”
崔神棍聽見后也豎起耳朵看著栓子,看來栓子也是剛才才跟趙紅梅說的這件事情,否則他早就把這事抖出來了。
栓子死死抓著趙紅梅的衣服,一雙眼睛盯著我說:“昨著天快黑的時候,我看見……看見六兒哥在門口和我哥說話,然后我哥就跟著六兒哥往玉米地走了。”
等他說完,圍觀的人群一片嘩然,炸鍋似的議論開了,我立馬急了,朝栓子大喝一聲:“栓子,昨天你真的看見我和你哥了嗎?”這是我從書上學來的一點技巧,判斷一個人是不是說謊,就要出其不意的大聲喝問,往往能收到奇效,有時候連大人都要露出馬腳,更何況一個小孩子呢。
栓子嚇了一跳,連連點頭:“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昨兒個你跟我哥說了兩句話,他就跟你走了。”
“他穿的什么顏色衣服?”韓胖子顯然不太相信,問了一句。
“白色的!”栓子毫不猶豫說道。
我立即笑了起來,搖頭說:“撒謊都不會,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誰見我穿過白色衣服?”
邊上人紛紛點頭,表示確實沒見過。要知道在農村干活灰土揚天,穿白色的最容易弄臟,動不動就是一身泥水油漬,我媽從來就沒給我買過白色衣服。
栓子卻急的臉色通紅:“你穿的就是白色衣服,從頭到腳都是白的,我還看見你腰上扎著個紅腰帶呢,我問你們要去哪,你們都不跟我說話。”
聽到這里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了,看栓子這模樣絕不可能說謊。婁醫(yī)生反反復復問了他許多細節(jié),居然沒有一絲破綻,要知道就算是小孩子說謊,總會是有漏洞的,更何況這么短的時間,他怎么把謊編的這么精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