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個南洋人慢慢退到墻角,低聲細(xì)語的商量著什么,南希在一旁伸長耳朵偷聽,并小聲給我翻譯。
他們?nèi)齻€人故意壓低聲音且加快語速,但萬萬沒想到南希的泰語造詣極深且聽力極好,基本上該聽到的都聽到了。
他們?nèi)齻€人的對話如下:
“怎么可能?這個人中了這么多降頭怎么還不死?”
“說明他肯定不是一般人!也許他們法力比我們高深的多!他們在扮豬吃老虎,故意逗我們玩!可笑我們還在班門弄斧哩!”
“我聽說過近來出現(xiàn)幾個白衣降頭師,為了斗法大會撥得頭籌,四處請厲害的黑衣降頭師對自己下降,就跟集郵一樣。然后回家自己慢慢琢磨慢慢解,只為參加大會時更胸有成竹穩(wěn)操勝券!”
“不錯!他身上所中的降頭顯示下降頭者功力比我們高百倍都不止!那些高深的降頭他們都毫不在乎,也難怪不怕我們的散發(fā)降!”
“對啊,老三你想,他們有這樣厲害的敵人,自己能是泛泛之輩么?”
“大哥你說的對!你平常老教導(dǎo)我們說要檢閱一個人的實力,首先看他朋友是誰,第二要看他敵人是誰。有時敵人是誰比朋友是誰還要重要!”
“我們確實是太不自量力了,納空要找的人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可不是嗎,納空信里也說了,如果這四個人需要幫忙解降,請各位同仁務(wù)必看他面子提供幫助。從這些還不能看出納空和他們關(guān)系非同小可么?”
“大哥,那我們怎么辦?”
“我看我們還是別引火燒身了!納空說這四個人身上有個關(guān)系降頭的大秘密又沒說那秘密是什么,老三非胡思亂想說可能是他們身上有本頂尖的降頭法術(shù)秘笈。老三你可真把我們給害苦了!”
“老大,我沒錯啊,納空都說了他們身上有個關(guān)系降頭生死存亡的大秘密,這秘密肯定是件非常稀罕的寶物???倘若我們得到了這寶物,就連泰皇都不放眼里,又怕他納空作甚?”
“我看算了吧,別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那大哥你說怎么辦?”
“我看我們還是趕緊跟人道歉,然后逃命!”
他們的對話信息量巨大,我從中得到了很多信息。
一,納空不想致我們于死地,甚至還詔告天下降頭師給我們提供幫助。我不知道納空對我們的這種友善到底是真的認(rèn)為我們有他的還魂珠還是覬覦我們身上別的物件。如果納空真對我們這么好,又何必對我們下降頭?這不矛盾嗎?納空要全天下的降頭師幫助我們這個信息崇迪并不曾透露給我們。
二,每個人對納空所提到的秘密領(lǐng)會不同。這三個降頭師可能不如崇迪那般淵博,不知道還魂珠的傳說,只誤以為大秘密是什么降頭寶典秘笈之類東西。他們來找我們麻煩,是利欲熏心膽大包天的老三的主意,而老大老二膽小理智些。
三,綱空消失幾十年,在江湖上的影響力江河日下。這些降頭師們別說聽他的話照顧我們了,不害我們都算好的了。至少碰見2撥降頭師,都是對我們不懷好意的。
三個降頭師商量完畢后徑直朝我們走過來,這下氣場跟剛才完全不同了,有種卑躬屈膝低眉順眼的感覺。
只見他們齊齊低頭鞠躬,誠摯的跟我們道歉。
說實話,這是我完全沒有想到的結(jié)果。
我的本意只是說我們絕不會因為區(qū)區(qū)一個散發(fā)降就任你們擺布,事情沒那么簡單,你們還得拿出點看家本領(lǐng)來征服我們才行。
這簡直是神轉(zhuǎn)折,完全是在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胖頭魚愣了愣大笑著說:“不用道歉,請你們先幫我們解了……”
我大驚失色,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胖頭魚這話完全不過腦子,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要他們幫忙解散發(fā)降。
這句話一出,必然露餡,連個散發(fā)降都解不了,我們還算什么高人?
然而我也過于緊張了,因為胖頭魚說的是中文,南洋人聽不懂。南??次椅媾诸^魚嘴的動作后也知道這話不適合翻譯給南洋人聽。
“你們走吧!”我怕時間久了節(jié)外生枝,趕緊催他們滾蛋。
中間的老大一揮手:“英雄們后會有期,咱們先走了!”
噗!
如同汽球扎破一般的漏氣聲音。
只見三個人突然像斷了腳似的矮了半截,接著原本立體的人又慢慢的變扁,變成平面狀,最后又變成紙人,從門縫溜了出去。
其實他們完全不必變成紙人這么麻煩,他們已經(jīng)進(jìn)屋了,輕擰門把手就可以出去,肯定比變紙人方便。
有時候人能做的事情很多,非得借用法術(shù)來做反而累贅。
但我表示理解,估計他們可能是驚慌過度,只記得怎么來就怎么走,忘記了其實還有開門這一捷徑。
估計他們走遠(yuǎn)后,我松了口氣打破屋內(nèi)的沉寂:“又多了一個降頭,我操他媽的,這一路的麻煩不知還有多少……對了,大麻子,散發(fā)降一般多長時間發(fā)作?”
“散發(fā)降不算多高深的降頭,只是解降的材料有點麻煩。討得十三家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處男睡過十三年以上的舊棉絮,降頭一發(fā)作,便直接吞服棉絮就可以解了。”
三陽聚頂?shù)哪腥岁枤庖欢ㄍ?,陽氣旺且是處男的人床單肯定不會干凈,墊在下面的棉絮那就更別提了……
最關(guān)鍵的我們竟然還得把那玩意吞下去!
這一系列推理下來,我發(fā)現(xiàn)這棉絮的惡心程度直追龍婆查的黑暗料理。
有些事不能深思,越想就越痛苦,痛苦到似乎那種怪味就已經(jīng)到達(dá)口腔,我頓時彎腰想嘔吐。
我不知南希想象力是否有我這般豐富,從她為難的表情來看,想必也是聯(lián)想了不少東西。
下散發(fā)降的材料稀缺,解散發(fā)降的材料更是稀缺。
有些材料珍貴,你沒錢不行;有些材料雖不珍貴,如散發(fā)降,但搜尋需要很長的時間。
隨著這一路走來,我越來越能理解巴頌等降頭師見死不救的做法,確實是解降材料真的太稀缺難尋了。中降頭的人天天有,而降頭大會十年才一度,誰人不想多攢點解降材料在大會上出人頭地?換我是巴頌,可能也不想在這節(jié)骨眼上給人解降。
大麻子看著我干嘔半天忍不住道:“袋鼠你可別矯情了,我告訴你解散發(fā)降的材料還真不太好找,你想吞都未必有的吞。”
胖頭魚道:“大麻子說的對,我覺得沒讓咱們吞單身男人的褲衩子已經(jīng)算不錯了!”
我擦了擦嘴角的穢物道:“破棉絮又不值錢,我不信有什么難找的。咱們明日就趕緊去討,討完就帶在身邊,降頭一發(fā)作就吃。”
第二日一早,我們用過飯便出了酒店去尋棉絮。雖說虱子多了是不癢,可捏死一個算一個,絕不能說就這么放任自流自暴自棄。
考慮到城市人生活水平高點,不可能有個破棉破睡十三年還不丟棄的,所以我們的目標(biāo)必須是農(nóng)村,而且是極度貧窮的農(nóng)村。
舊棉絮不值錢,扯一塊沒多大事兒,誰都不會不舍得。可問題是你要這種奇怪的東西別人肯定要問你想干什么,尤其是問降頭文化深入骨髓的泰國人要,棉絮絕對是極私人的用品,他們難免會擔(dān)心你要這個是不是要對我們家人下降頭。
至于怎么開口沖別人要這種奇怪的東西,我們討論了一會。
胖頭魚主張說要這個棉絮是想湊得一幅中藥方,我中華醫(yī)學(xué)文化博大精深,耳屎鼻屎甚至包皮垢都可入藥,要舊棉絮就可以完美解釋清楚動機(jī)了。
南希說:“咱們中國不是有個迷信的習(xí)慣么,不足周歲的小孩從床上跌落后容易掉魂或中邪,解決辦法是去別家討米,討得十家以上的米,煮熟給小孩吃,這樣就沒問題了。我們說要棉絮是一種中國民俗行為,是否可行?”
大麻子道:“可別扯什么民俗了,各國民俗都不同,會越解釋越復(fù)雜的。依我看就直說咱們要解降頭,散發(fā)降!大多泰國人都能理解這個,就跟咱們國內(nèi)沖人家討米一樣簡單。”
我點點頭道:“我贊成大麻子的,許多事情就是實話實說辦起來還簡單些,越說謊就越復(fù)雜。”
我們坐上嘟嘟車吩咐司機(jī):“芭堤雅哪個村子窮,便帶我們?nèi)ツ膫€村!”
司機(jī)點點頭,輕車熟路,到了之后,我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苦笑不已。
很顯然,這世間不同的人對窮的理解是有所不同的。
我和胖頭魚算得上是祖?zhèn)鞯母缂t的窮,可首富李嘉誠手下的管家年入千萬他也覺得自己窮。
原因就是窮是個挺抽象的詞,每個人對窮理解不一樣,就像每個人的審美觀不一樣,窮不窮也要看你跟誰比較。
比如說司機(jī)帶我們來的這個所謂窮村落,我瞅著路上熙熙攘攘,人人衣著干凈整潔,家家戶戶小樓房,我感覺實在是跟窮這個字不搭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