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村的西面,有一處靜謐幽深的竹林,林中修建著一間竹屋,云霧縈繞不散,似夢似幻。
左側(cè)有一個小園子,園中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茶花。
一個身穿麻衣的老嫗,與一個面相儒雅的中年人相對而坐,中間放著一張石桌,上面擺放著古樸的茶具,清香淡雅的茶香裊裊升起。
不同的是,老嫗坐在藤椅上,而那個中年人則是坐在一張輪椅上。
只見老嫗端起茶杯后,細(xì)茗一口,喃喃道:“今天茶的味道有些變了,唉。”
老嫗忽然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走進(jìn)竹屋,而中年人則靜靜地把玩手中的茶杯。
“周村長。”
陡然響起一道女人聲,中年人看見來人,先是一愣,隨即笑道:“來啦,琦央姑娘,許久不見,不知令尊身體可還安康?”
來人是個短發(fā)女子,面容秀麗,身上散發(fā)出久居高位的傲氣,身穿西服式短裙,正好裹住渾圓的臀部。
在她身后,分別站著兩個身高體壯的黑西服大漢,戴墨鏡,扎著領(lǐng)帶,很是威風(fēng)。
女子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哀傷,說道:“我父親在上個月過世了。”
中年人嘆了一口氣,歉然道:“抱歉。”
女子很快從哀傷中抽離,說道:“周村長,今天我來周家村,就是想跟你談?wù)劯脑熘芗掖宓氖乱恕?rdquo;
中年人眉頭一簇,不解道:“改造周家村?”
“是的,計(jì)劃書也擬好了,周村長大可過目,如果對計(jì)劃內(nèi)容滿意的話••••••”
“且??!”
女子剛想把手中的文件夾遞出,卻遭到中年人出言打斷,秀眉微皺,隱隱有不快之色。
中年人說道:“琦央姑娘,我不明白,你怎么就想著要改造周家村?”
女子回道:“周家村,是我曾祖父的家鄉(xiāng),如今成了旅游景點(diǎn),所以我想推一把,幫村里人致富。”
中年人沉吟一會,說道:“那你打算如何改造?”
“以發(fā)掘周家村得天獨(dú)厚的人文氣息為主,現(xiàn)在的人們很向往那種自然人文的環(huán)境,卻又離不開都市生活的便利,因此融合二者優(yōu)勢,對于周家村是勢在必行。”
“琦央姑娘,我能理解你的好意,但你要知道,一旦按照你的計(jì)劃進(jìn)行改造,就必然要動周家村周圍的土木。”
女子皺眉道:“那是自然,以周家村現(xiàn)在的規(guī)模根本不夠。”
中年人淡然道:“那么,我只能謝絕你的好意了。”
氣氛陷入一片死寂,女人抓文件夾的手緊了幾分,臉色也變得陰沉。
“身為一村之長的你,難道不希望村民們過上富裕的生活?據(jù)我所知,周家村村民苦于生計(jì),只能出外打工,即便有一些村民留在村子里做游客的生意,但那也只是杯水車薪!”
一陣清風(fēng)拂過,竹林颯颯作響,女子近乎咆哮的聲音,傳遍整片竹林。
“呵,即使我將其中詳情告之,恐怕你也未必會相信。”
中年人露出一絲淺笑,臉上的淡然依然不變,但在女子眼中,卻顯得分外扎眼。
“哼!”
女子突然冷哼一聲,淡淡道:“周村長自然可以不顧村民的生計(jì),畢竟是家里有糧,心中不慌。”
“琦央姑娘,你這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聽出女子似乎話里有話,于是開口問道。
“我就把話挑明了吧,之所以要幫你們致富,主要是希望周村長能夠歸還我曾祖父的財(cái)寶。”
中年人不解道:“我從未聽說過什么財(cái)寶。”
“我父親留給我的遺囑上寫了,當(dāng)初出資替你們周家村修路,一是我曾祖父的意愿,二是為了回報(bào)鄉(xiāng)里,這個不假吧!”
中年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沒錯。”
“好!既然如此,勞煩周村長將我曾祖父寄存在村里的財(cái)寶奉還,今日的種種不是,晚輩自當(dāng)會鄭重道歉。”
“至于幫周家村致富的計(jì)劃,也依然會履行,屆時(shí)便派出公司里最頂尖的工程師與你協(xié)商。”
女子如竹筒倒豆子般,將憋在心中許久的話一一吐出。
“••••••”
中年人搖了搖頭,嘆道:“琦央,這無中生有的事,你叫我如何答應(yīng)你。”
“安叔!”
中年人一怔,女子深吸一口氣,平穩(wěn)住即將失控的情緒。
“論輩分,我得稱您一聲叔叔,為了我父親的在天之靈,我也不希望把跟您之間的關(guān)系搞僵。”
“我之所以急需那筆財(cái)寶,也是為了我父親的心血,這是我父親的遺囑,希望您能看在情份上,給晚輩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說完,周琦央放下文件夾,沖中年人彎腰鞠躬,此刻渾身的傲氣蕩然無存,只有一個獨(dú)自承受著喪父之痛的無助女孩。
中年人心中不忍,想要起身扶起面前的姑娘,可惜有心無力。
剛想出聲安慰,這個女孩拭去淚水,轉(zhuǎn)身離去,只給他留下一個倔強(qiáng)而孤獨(dú)的背影。
而兩個黑西服大漢,緊隨其后,很快就離開竹林。
“母親,您怎么看?”
中年人輕嘆一聲,翻閱起文件夾中的遺囑與改造周家村的方案。
先前的那個老嫗,緩步走出竹屋,正好聽到中年人的詢問。
“只要不動祠堂和后山的那棵樹,其他的,我沒意見。”
老嫗坐回原位,倒掉壺中的茶水,又重沏一壺,動作熟練,行云流水。
中年人問道:“那么,關(guān)于琦央所說的財(cái)寶••••••”
“當(dāng)年,周源民的子孫確實(shí)是想將一筆財(cái)產(chǎn)送給我,但被我拒絕了。”
中年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閱覽手里的遺囑。
就在這時(shí),又有一人從竹林中走出,手里提著一個飯盒,嘴里哼唱著輕快的旋律。
“奶奶,我來給您送午飯了!”
原來是曾呵斥過鐘天朧的那個少年,見到自己的奶奶,歡快的跑了過去。
老嫗見自己的小孫子來了,笑道:“小群,這次給你奶奶我?guī)裁春贸缘难剑?rdquo;
“嘿嘿,沒想到奶奶您還是吃貨。”
中年人呵斥道:“小群!你怎么這么不懂禮數(shù)!”
周小群扭頭看去,原來是自己的大伯,縮了縮脖子,趕忙低下頭道:“對不起,大伯,小群以后不敢了。”
不等中年人開口,那個老嫗不滿道:“閉嘴!我孫子跟我說話!有你什么事!小群別怕哈,有奶奶替你撐腰呢,哼!”
周小群一聽這話,尾巴都快翹起來,傻笑道:“嘿嘿,奶奶最好了!”
老嫗將周小群攬進(jìn)懷里,也不再理會一旁的中年人,笑道:“來讓奶奶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這周小群也是鬼靈精,見自己大伯有些尷尬,趕忙打圓場道:“奶奶,讓大伯也一起吃吧。”
“好好,奶奶我呀全依你。”
在這下來的時(shí)間里,老嫗沉浸在美食與天倫之樂的喜悅當(dāng)中,不知不覺間,時(shí)間慢慢流逝。
“時(shí)候不早了,小群吶,你在路上可得多加注意,可別把你大伯磕著碰著了。”
“嗯!知道了!”
老嫗佝僂著身子,目送周小群推著輪椅離去的背影,溝壑縱橫的臉上,古井不波,轉(zhuǎn)身又坐回藤椅。
剛端起茶杯,眼睛的余光掃見一只大黑狗,便緩緩放下。
“松嘴。”
大黑狗似通人性,松開嘴里的黃鼠狼,然后一下子蹦到老嫗的腳邊,匍匐在地,興奮的搖著尾巴。
老嫗輕咳一聲,黃鼠狼一個激靈,連忙立起身子,兩只小前爪抵在胸前,像是作揖行禮,模樣十分滑稽。
老嫗見狀,打趣道:“怎么?千里迢迢來我這,莫非就是為了討封?”
黃鼠狼搖了搖腦袋,嘴里發(fā)出嘰嘰聲,老嫗皺起眉頭,淡淡道:“有話直說,別彎彎繞繞的。”
黃鼠狼一顫,又發(fā)出幾道嘰嘰聲,老嫗瞇起眼睛,說道:“你說黃三太奶受傷了,想要我的尸嗅茶作藥引子?”
“嘰!”
“噢,在這等著吧。”
老嫗再次起身走進(jìn)竹屋,但很快便走出來,枯槁似的手里拎著一個紙包。
“過來。”
黃鼠狼不敢怠慢,趕忙跑到老嫗面前,可就在下一秒,老嫗眼中精光一閃,出手如電,直接掐住它的脖子,用尖利的大拇指指甲抵著它的咽喉。
“怎么?還不打算露個面嘛!”
“嘰!嘰嘰••••••”
黃鼠狼的驚叫聲戛然而止,那黑豆似的小眼睛驟然浮現(xiàn)起只有歷經(jīng)歲月磨礪才有的慧光。
“呵呵,多年不見,周念采,你的功力倒是沒有半點(diǎn)退步嘛,啊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稱你為麻衣祭司才對。”
黃鼠狼口吐人言,那是一道尖利高亢的老太太聲音,聽久了,容易讓人心生不適。
“我道是誰呀,原來是黃三太奶,怎么還將意識附著到自家后輩身上了。”
麻衣祭司手一松,起身走回藤椅,而被稱作黃三太奶的黃鼠狼,眼睛一轉(zhuǎn),爬到一張石凳上。
只見那黃鼠狼鋪展開身子,閉上雙眼,與此同時(shí),在它上方,出現(xiàn)一個黃衣老太太的虛影。
“呵,黃三太奶,你要我的尸嗅茶,意圖何為?”
黃三太奶淡淡道:“那自然是定魂聚陰。”
麻衣祭司蹙起眉頭,不解道:“你是修行得道的保家仙,又不是那些游魂野鬼,聚哪門子的陰。”
“唉,別提了,一時(shí)輕敵,中了一邪修的陷阱,不僅丟了部分愿力,魂魄還受到陽煞的侵蝕。”
麻衣祭司恍然道:“原來如此,所以你是想以純陰破陽煞。”
“正是如此。”
麻衣祭司似笑非笑道:“難怪你不親自前來,原來是行動不便,那還真多虧你的這個后輩了。”
“哼!若不是有我一路上護(hù)著這個憨貨,恐怕早被車子軋死,又或者被什么好管閑事的修士捉去燉了!要真那樣,也是它活該!”
別看黃三太奶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模樣,但麻衣祭司心里明白,甘愿分出意識,護(hù)住這只小黃鼠狼一路,足見其在黃三太奶心中的地位。
要知道,黃鼠狼記仇,可是要禍及三代的,更何況黃三太奶還是名震東北的保家仙之一。
自己年輕時(shí),曾無意間開罪這位黃三太奶,險(xiǎn)些丟了性命,幸好有自己的好友相助,加上些許運(yùn)氣,方才與其冰釋前嫌。
一番寒暄過后,黃三太奶控制著那只黃鼠狼的身軀,叼過紙包,忽然鼻子動了動。
“沒想到你這竹林,居然還殘留著幾縷尸氣,噢,差點(diǎn)忘了,你那尸嗅茶不就是用墳頭土培育的嘛,嘿嘿。”
說完,黃三太奶嘿嘿怪笑,隨即身子一晃,至此不見蹤跡。
就在黃三太奶說完那句話后,麻衣祭司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