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話語讓陳耀有些錯愕,原來女兒真的長大了,自己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她的情緒。
“嗯,爸爸聽你的,以后再也不和除了媽媽之外的別的女人吃飯了。”
再得到陳耀肯定的回答之后,以沫的小臉上終于是露出了笑容。
陳耀抱著以沫回到了出租屋。
剛進門陳耀電話就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提示為王志文。
陳耀這才想起來了王志文下班的時候給自己說的要給自己介紹個工作的事情。
“糟了。”
陳耀急急忙忙的以沫放到床上,接起了電話。
“王哥,對不起,我剛才接女兒回來,沒有來得及給你打電話。”
陳耀趕緊給王志文道歉。
“行了,廢話少說,你趕緊來安寧建材市場,快點。”
電話里傳來王志文有些焦急的話語。
“嗡嗡嗡。”
“倒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
“快點搬,都手腳麻利一點。”
陳耀聽到在王志文的身邊似乎有大型貨車的轟鳴聲,還有許多人在喊叫。
不等陳耀詢問詳細的情況,王志文就匆忙掛斷了電話。
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女兒以沫,陳耀有些遲疑,讓女兒一個人留在家里真的可以嘛?
“爸爸,你不是要忙?”
突然以沫咬著嘴唇看著陳耀。
陳耀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
“嗯,有個叔叔給爸爸介紹了一份工作,不過你一個待在家里,爸爸不放心,所以我還是不去了。”
“我可以的。”
突然以沫嚴肅而又倔強的看著陳耀。
以沫繼續(xù)說道。
“爸爸,你去吧,我知道的,媽媽現(xiàn)在住院了,家里又沒有錢,所以爸爸必須要很努力的賺錢,如果爸爸不賺錢的話,以沫就不能再上學(xué),媽媽就不能繼續(xù)治病,我們也會沒有飯吃,沒有房子住。”
“爸爸,你去吧,以沫一個人待在家里也會安心的寫作業(yè),好好睡覺的。”
陳耀看著女兒的眼神有些錯愕,但是他依舊是有著一絲擔(dān)心。
“你真的可以嘛?”
以沫點了點頭。
“爸爸,媽媽現(xiàn)在住院了,我還小,所以家里只能靠你了,加油。”
以沫站在床上,踮起腳尖,親在了陳耀的臉上。
……
不能陪在住院的妻子身邊,也不能陪在年幼的女兒身邊,因為這就是窮人的現(xiàn)實生活。
“努力,陳耀,你一定要努力。”
奔跑在大街上的陳耀,大汗淋漓。
安寧建材城也在城南,距離陳耀三公里左右,說不上太遠。
公交車這么晚已經(jīng)停運了,坐出租車?陳耀可舍不得花那個冤枉錢。
十幾分鐘之后,大汗淋漓的陳耀來到了安寧建材城。
在建材城的院子燈火通明,十幾輛大型半掛車整齊的停放在院子里,許多工人正在卸貨。
陳耀喘著粗氣,拿出手機撥打王志文的電話號碼。
但是電話雖然通著卻一直沒有人接。
“人呢?”
陳耀有些疑惑,微微皺眉。
“陳耀。”
突然陳耀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扭身看去,只見王志文從一旁的一間庫房朝著自己跑了過來。
“你這是?”
王志文的衣著可以說是臟到了極點,頭發(fā)上都是灰色的粉末,臉上滿是黑泥,陳耀有些認不出王志文了。
王志文笑了笑,露出了牙齒,但是就連牙齒上都沾染上了那種灰色的粉末。
“走吧,我?guī)闳ヒ姽ゎ^。”
“工頭?”陳耀疑惑的看著王志文,隨即心里犯起了嘀咕。
難道王志文是在這里當(dāng)苦力?自己瘦弱的身體當(dāng)苦力行嗎?而且明天還要去鼎盛車行上班,會不會吃不消?
正在陳耀思索的時候,王志文不加所思的說道。
“對,我給你介紹的工作就是扛水泥,安寧建材城的生意很好,每天都會有十幾輛半掛車的水泥要卸貨,從晚上八點開始到凌晨一兩點,一百八十塊錢,當(dāng)場結(jié)算。”
他們兩個人有著基本相同的不幸遭遇,王志文有著足夠的在這種悲慘生活中摸爬滾打,痛苦掙扎的經(jīng)歷,他想幫陳耀一把。
“一百八?還是日結(jié)?”
聽到王志文的話語之后,陳耀滿臉都是驚喜的神色。
方才還在擔(dān)心工作太累自己扛不住,但是現(xiàn)在陳耀卻是滿心歡喜。
自己一晚上可以賺一百八,一個月就是五千四,加上車行的工資,那就是九千九啊。
陳耀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死,所以現(xiàn)在他的每一天都是賺來的,為了讓自己死后,妻子和女兒可以過得輕松一些,他現(xiàn)在必須要不停的去賺錢。
家里的生活費只有五百塊錢了,其中四百塊留給了住院的沈秋,而自己身上只有九十幾塊錢了。
自己已經(jīng)從車行預(yù)支了一個月的工資,也就是說自己再想從車行拿到錢,必須要等到下下個月十五號。
給沈秋的那四百塊是讓她補營養(yǎng)的,所以陳耀是絕對不會張口再要的,自己和女兒靠著這九十幾塊錢,就算是再省錢,也抗不過一周的,兩個月怎么可能等得到?早就餓死了。
如果每天晚上可以賺到一百八十塊日結(jié)工資的話,這對現(xiàn)在生活已經(jīng)捉襟見肘,陷入絕境的陳耀而言,無異于是雪中送炭。
“好,我干。”
陳耀激動的對著王志文點頭說道。
王志文帶著陳耀走進了庫房里面,一群工人正在從院子里面的半掛車上將整包的水泥扛進來,然后摞在庫房里面,門口有著一張椅子,一個衣著還算是比較干凈的黑壯男子坐在門口,不斷的催促著工人們,看年齡的話應(yīng)該在四十歲左右。
“劉哥,這是我的一個好朋友,想來建材城當(dāng)苦力,你看能不能給幫幫忙?”
王志文笑著給黑壯男子掏出了一根一包才三塊五的香煙。
對方將香煙接了下來,點燃。
“小子,你這小身板能行嗎?”
突然劉福一把錘在了陳耀的胸口,陳耀的身子踉蹌后退,差點摔倒在了地上,幸好被王志文一把拉住了。
“呵。”
劉佛將香煙拿在手上,咧嘴一笑,看著王志文說道。
“小王,你跟著我也干了好幾個月了吧,你以為你劉哥我承包這點兒活掙錢容易?你給我找這個弱不禁風(fēng)的瘦竹竿,你真不把我的錢當(dāng)錢?”
“劉哥,我。”
王志文說不出話來。
“行了,小王,去干你的活吧,不是我不給你面子,你自己也看到了,他這小身板根本就不合格。”
劉福甩頭就走。
“劉哥,給個機會吧,我可以的。”
突然陳耀一下子撲了過去,扯住了劉福的胳膊。
“怎么?你還要逼我不成?”
劉福有些不耐煩的看著陳耀。
“哥,我求你了,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我老婆還在住院,女兒下學(xué)期就要上小學(xué)了,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求求你幫幫我,我很需要這份工作。”
陳耀這一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條搖尾乞憐的流浪狗,雖然他很看不起這樣的自己,但是為了沈秋和以沫,他必須要放下尊嚴,放下臉面。
“老婆孩子?你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活,我的孩子老婆就不用養(yǎng)活了?這工作不是我不給你,是你根本就干不了。”
劉福一把甩開了陳耀的手。
“劉哥,要不然,你讓我這個朋友試試吧?”
王志文試探的說道。
劉福是真的不耐煩了。
“王志文,你搞清楚,我才是工頭,你愛干不干,不干滾蛋,現(xiàn)在立刻給我去扛水泥,要是再繼續(xù)廢話,信不信我現(xiàn)在讓你也走人?”
劉福一甩手,扭頭走了。
看著劉福遠去的背影,陳耀失落到了極點。
“陳耀,對不起。”
王志文很是慚愧的看著陳耀。
“沒有關(guān)系的。”
陳耀不想給王志文任何的壓力,而且王志文的確是很用心的在幫自己了。
“王哥,謝謝你的好意,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的問題,你趕緊去工作吧,別因為我害你丟了工作。”
陳耀對著王志文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對不起。”
王志文低頭離開了,陳耀遠遠的看到,王志文居然一次扛著兩袋水泥,劉福說的對,每個人都有老婆孩子要養(yǎng)活。
……
九月的夜晚有些涼。
癱坐在安寧建材城院子里一個角落的陳耀此刻不僅僅是身體冷,就連心都涼透了。
本來一晚上可以賺一百八十塊錢現(xiàn)結(jié)工資讓他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但是現(xiàn)在這個希望破滅了。
陳耀很想哭,但是卻又欲哭無淚。
看著漆黑的夜空,他的心里生出了一個可恥的念頭。
“如果說,自己就這樣安靜的離開花城,離開沈秋和以沫,找個地方等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這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