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得夠直白,也很客氣,卻帶著幾分別的味道。
燕南臉色不變,語氣不疾不徐:“那要多謝林家二爺了!”
林家與燕家世交多年,兩家之間的許多事,已經(jīng)說不清是恩還是仇了。
這一次,林家居然請來了南疆的摩羅門的人,摩羅門的人,的確有一部分是醫(yī)道高手。
而且,能夠以摩羅為姓氏,必然是摩羅門內(nèi)門的人,相傳每一個摩羅門內(nèi)門的人,也都是武道高手。
這不得不讓燕南心生警惕。
摩羅丹點頭向燕南示意,林家老大已經(jīng)去世多年,現(xiàn)在執(zhí)掌家族權(quán)力的,就是林家二爺,林森就是他的親孫子。
摩羅丹走到林云身邊,看都沒看,對林云道:“這位小友說得對,你確實身體有病,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要問一下這一位——”
眾人嘩然,這摩羅丹居然連望這一步都省略了,直接就說林云有病,許多人已經(jīng)開始懷疑,這是不是早已經(jīng)在家里就檢查好了,才到燕家來裝腔作勢的,畢竟,林云可是林家的人。
陸宸卻不這么看,剛才他一看林云的眼睛,就知道這情況有些詭異,想必這摩羅丹是要借此顯示一下自己的醫(yī)術(shù),可是,這本就是旁門左道,只不過,陸宸也沒興趣直接戳穿罷了。
燕易手里拿著錦囊,覺得有些燙手,那無名仙翁卻依然道骨仙風(fēng):“燕公子,既然真人有話,你就拿出來吧!”
燕易這才恢復(fù)了些許勇氣和自信,從錦囊里拿出一張紙,無名仙翁伸手接過,又遞給了林云:“還是讓病人自己打開看看吧。”
林云兩把打開,頓時怔住,紙上一行大字:“有病能治!”
燕易看林云怔住,忙上前搶過一看,立刻叫道:“看見沒,我這邊才是神醫(yī),第一個看出有病的!”
眾人中卻是有佩服的,也有懷疑的,懷疑的道理也很簡單,看出有病,為什么不早說?
故弄玄虛的,一般都沒什么真本事。
林云怔住的原因倒不是因為這個,他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雖然和燕北的身體情形差不多,但是傷勢還壓制得住,如果不是修為高深的內(nèi)行人,就算是神醫(yī),也未見得能檢查的出來。
最主要的是,在來之前,林森確實找過他,也只是說讓他來裝個樣子。
現(xiàn)在,摩羅丹說他有病還可以理解,可是另外兩個也如此說,可就讓他心生懷疑了,燕家無論如何也不會請兩個騙子過來吧。
燕易很是激動,直接把老者推到了燕北面前。
林森連忙上前:“看病只是第一步,既然三位都看出有病,那不妨各自施展手段,誰能治好我五爺爺?shù)牟?,那就算勝出?rdquo;
這話說得合情合理,大家都把眼神投到了無名仙翁的身上。
老者哈哈一笑:“說得不錯,可是,診出有病的我是第一個,這治病,我就排在最后吧,治好了,算你們的功勞,治不好,我老人家再出手!”
這話真叫一個霸氣,陸宸都有點看不透了。
不過這樣一說,倒好像是排好了順序,摩羅丹頓時成為了眾人注視的目標。
林森心中暗罵,這老東西不知道真的還是假的,如果真按照他的說法,怎么能顯示出摩羅丹的高明,又怎么取得燕南的信任呢?
燕氏一門雙雄,與之為敵的家族都知道,燕南的謀略,遠遠比燕北的勇武可怕得多。
“燕伯父,雖然這位老人家說的有道理,但是我五叔畢竟是我林家的人,如果直接讓摩羅丹真人診治,就算是治好,恐怕也不能服眾!”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所以這位老人家既然如此說,我斗膽提一個折中的建議,就請這位小兄弟先出手!”
眾人的目光又都轉(zhuǎn)到了陸宸的身上。
這皮球居然又踢回來了,陸宸搖搖頭,起身走到了林云的身邊。
眾人的眼睛眨也不眨,都準備看看陸宸究竟如何來治療。
陸宸看看林云:“站起來。”
林云不解,但是還是順從地站了起來,這也是林森的叮囑,診治的時候,讓做什么就做什么。
陸宸圍著林云繞了兩個圈子,老頭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正要開口質(zhì)問,陸宸忽地一掌拍在林云的后背上。
林云只覺得一股沛然不可抵擋的力量拍在后背之上,饒是他一身硬功,也不禁胸口一悶,嗓子眼又甜又腥,往前搶了兩步,“哇”地一口血噴在了桌子上。
事發(fā)突然,眾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林云已經(jīng)口吐鮮血:“你——”
陸宸并不理會,手腕一甩,一道銀光激射而出,直釘在桌子上。
那針尖處,一條蜿蜒的帶著黑甲的蟲子正在死命掙扎,這銀針正釘在蟲子的腦袋上。
陸宸很慶幸自己這次來之前,從蘇菲那里摸了兩根銀針出來,否則這蟲子還真是不好下手對付。
眾人的目光已經(jīng)都被桌上的銀針和蟲子吸引住了。
有識貨的人,已經(jīng)在心中贊嘆,這可是黃花梨木的桌子,木制最是堅硬,這樣都能把銀針射到桌面里邊去,這得是什么樣的腕力?
就算是最擅長梅花針的暗殺高手,恐怕也要用機簧針筒才有這樣的威力。
而且最為恐怖的,是這銀針的準頭,看似隨手一擲,卻能正中這蟲子的頭部,看著蟲子扭曲翻騰的模樣,必然是彈射如電的異種,居然也逃不過這一針。
燕南燕北色變,無名老者色變,林森摩羅丹色變,林云臉色居然也變了。
陸宸知道這些人色變的原因,是因為這些人都認識這個蟲子,這個蟲子有一個很拉風(fēng)的名字“鉤”。
或許這個名字一般人還不知道,可是它還有一個大家都知道的名字:蠱!
沒錯,這“鉤”正是讓江湖人為之色變的蠱蟲。
混江湖的都知道,毒和蠱是最難纏的,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能讓一個高手瞬間倒斃。
而蠱比起毒來又更為可怕,因為但凡是給人用蠱的,一般都是為了控制,可以讓人喪盡良心,喪盡羞恥,弒父殺母,辱妻滅兒。
所以正道人士,對這蠱和下蠱之人,是人人喊打的。
林云雖然不是林氏家族的嫡系,畢竟也是與家主一輩的高手,竟然被人不知不覺給下了蠱,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這也正是各大家族最為忌憚的。
林森卻突然上前一步:“這位兄弟,你如何確認,這就是我五叔的病源?”
陸宸面色如常,用手指著還在拼命掙扎的蠱蟲,饒有興趣地對眾人道:“大家還不知道這個東西是什么吧,我來給大家介紹一下,這個東西叫做蠱——”
“當(dāng)然,蠱只是個籠統(tǒng)的說法,其實呢,這個蟲子的真名叫做‘鉤’,大家看見沒有,這蟲子身下一排的鉤足,只要進了人的體內(nèi),這鉤足就緊扣在血肉之上,至死不放,”
“還有,看見這黑色的蟲甲沒有,這是最低級的蠱蟲,稱作‘鐵鉤’,還有銀鉤和金鉤,看后背甲殼的顏色就可以分辨出來了!”
陸宸這邊滔滔不絕地介紹著眼前這只蟲子的知識,聽的人心中卻都掀起了滔天巨浪。
那無名老者的臉色由青變白,看著這掙扎翻騰的蠱蟲,神情極為恐懼。
林森的臉色也是變幻不定,突然笑道:“憑你這一番話,還不能說明什么吧,這點子知識,誰都能編的出來,如果這真是蠱蟲,你一巴掌就能把它從人身體里拍出來,那這蠱蟲還有什么可怕的?大家說是不是?”
眾人一聽,林森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么個學(xué)生樣的年輕人,能一掌把林云拍吐血,已經(jīng)是很詭異的了,居然還能拍出一只蠱蟲來。
這怎么聽著怎么像是演電影??!
陸宸笑了,如果說之前他還不能斷定就是林森搞的鬼,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確定了。
不過,陸宸并沒有想著揭露這件事,畢竟從林云的身份,和今天要搶奪給燕北治病的權(quán)力,對方所謀甚大。
可是在陸宸看來,這些都是螻蟻一般的爭名奪利,只要與己無關(guān),管他作甚。
至于燕北的病,自己是一定會治的,治好之后,燕北若是與人拼殺而死,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身為一個上位者,心血來潮之時,或許會解救一只被狼追趕的兔子,或是分開兩只撕咬的老虎,可是,如果見到一次就管上一次,那就不是上位者了。
現(xiàn)在居然因為這次出手遭到了林森的質(zhì)疑,陸宸突然笑了:“你是想說這不是蠱蟲,還是想說這蠱蟲沒有什么可怕的,亦或是,這真是蠱蟲,證據(jù)確鑿的話,你就栽贓到我身上,說這蠱蟲其實是我下的?”
可怕!
這是林森唯一的想法,他從小自詡聰明,以燕南為目標,希望成為林家的燕南,現(xiàn)在卻只有這樣一種感覺:這個男生,好可怕!
是的,這只不過是一個男生而已,林森努力讓自己從這種震懾中清醒過來:“你以為,把這兩種說法,提前說出來,就能夠免去你的嫌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