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謝琳瑯的表情更扭曲了幾分。
她緊緊地盯著那個盒子,出其不意的將之奪了過來,哼聲道:“謝言晚我告訴你,你別以為討好了爹爹就可以在家里橫著走了,在我眼里,你還是一個連下人都不如的賤人!”
眼見得謝琳瑯趾高氣昂的捧著盒子離開,謝言晚莫名的勾起一抹冷笑。
賤人?
謝琳瑯,那你這個貴人可要好好兒的穿著衣服進(jìn)宮,莫要讓我失望吶。
后半夜的時候下起了雪,雪粒子撲簌簌的敲打著茜紗窗,將房中的冷意更添了幾分。
謝言晚防備著鳳棲止的偷襲,一直警惕的瞪著窗戶,卻不想,直到她黎明時困意來襲,鳳棲止都沒有來。
翌日一早,冰雪消融,旭日初升。
細(xì)碎的日光順著窗戶的縫隙灑落在房內(nèi),天地之間一片燦然。
聽到門外丫鬟的敲門聲,謝言晚迷迷糊糊的打了個哈欠,想起今日要進(jìn)宮,頓時起身穿衣。
昨日她隨著李嬤嬤出去買衣服,雖然后來出了事兒,可是衣服到底是買了的。
看到櫥柜里那些艷麗的顏色,謝言晚蹙了蹙眉頭,方才從里面挑選出一套素凈的顏色出來。
流云暗錦的宮裝,外罩一件軟狐披風(fēng),大大的兜帽這下,只露出她巴掌大的小臉。大眼貓兒一般的圓潤,鼻頭小巧,櫻唇粉嫩,一張臉欺霜賽雪的白,卻不顯鋒芒,盡寫著無害。
見到這樣的打扮,饒是妙書妙畫是蕭念的人,也不由得在心中贊嘆一聲,這位大小姐果真是好顏色。
只是旋即,那贊嘆便被冷嘲代替,縱然生的再好又有什么用,還不是連她們這些下人都不如?
謝言晚將二人的神情盡收眼底,拿起朱紅筆,在眉心輕點(diǎn),這才滿意的看了眼鏡中的自己,轉(zhuǎn)身朝著外面走去。
一點(diǎn)朱砂痣,盡是美人風(fēng)情。
到達(dá)前廳的時候,蕭念和謝琳瑯正在說這話。不出她所料,謝琳瑯果然忍不住穿了那套衣服,只是她的身形比謝言晚豐腴一些,穿在身上,越發(fā)顯得玲瓏曼妙,叫人浮想聯(lián)翩。
若說謝琳瑯是一朵溫室里的富貴花,那么此刻的謝言晚便好似山谷幽蘭,美得無害,卻又叫人不忍移開目光。
謝琳瑯眼中閃過一絲妒忌,又在看到她衣服料子之后,頓時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大姐起的可真晚,可是昨夜里風(fēng)雪太大,沒有睡好么?”
聞言,謝言晚微微一笑,給蕭念施了一禮,道:“昨夜的雪的確有些擾人,倒是二妹神色極好,想來昨夜睡得很安穩(wěn)吧。”
這是諷刺她沒心沒肺咯?
謝琳瑯吃了個暗虧,咬牙剛要說話,就見謝逍遙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
“給父親請安。”
“老爺。”
謝逍遙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落在謝言晚的身上,不由得越發(fā)滿意。這丫頭往日里被自己忽略,不想?yún)s是一塊璞玉,如今這璞玉就要綻放光芒,只消今日過了皇后那關(guān)之后,他謝家便又多了一個貴人了!
只是他再看向謝琳瑯的時候,眼眸卻是微微一寒。
這套衣服,正是昨日鳳棲止命人送來的。
“晚兒。”
謝逍遙眉頭一皺,謝言晚便知道他要說什么,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溫聲道:“父親,咱們可要出發(fā)了么?”
看到謝言晚那隱忍的表情,謝逍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再看謝琳瑯的時候,謝逍遙的眼中更多了幾分不快。
只是謝言晚的話卻提醒了他,這會兒時候不早了,他若是真的發(fā)作,讓謝琳瑯去換了衣服,那可就耽誤進(jìn)宮的時辰了。
念及此,謝逍遙并未在說話,只是道:“嗯,咱們走吧。”
他雖然未說什么,可是那抹怒色卻沒有逃過蕭念的雙眼。
蕭念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待得上了馬車之后,她頓時抓住謝琳瑯的手,低聲問道:“琳瑯,你這衣服是哪兒來的,母親怎的從未見過?”
謝琳瑯不愿與謝言晚同車,所以謝家便駕了兩輛馬車同去。
她不問這個還好,一問,謝琳瑯頓時便朝著蕭念倒起了苦水:“母親,這套衣服是爹爹私下里給謝言晚做的,昨日恰好被我撞見,我便搶了過來。哼,那個小賤人,如何配得上這套衣服!”
她氣憤的是這套衣服,可蕭念卻想到了更深層次的事情。
今日宮宴,謝逍遙卻未謝言晚量身打造這樣一套華美的衣服,為的怕是讓她在宮中大出風(fēng)頭,而后被皇后注意吧?
難不成,他有意送謝言晚入住東宮?!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蕭念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臉上也陰沉了下來。
蕭家支持二皇子,蕭念是清楚的,原先她也曾拉攏過謝逍遙,要讓他給二皇子表態(tài)。可是謝逍遙卻只是推諉,表明自己想要中庸之道,還口口聲聲說是為了護(hù)著她們母女。
可笑她竟然信了,如今看來,怕是謝逍遙早就有自己的打算了吧?
念及此,蕭念臉上的神情越發(fā)難看了起來。
謝言晚自然不知道她這一套衣服讓蕭念誤打誤撞的發(fā)現(xiàn)真相,她只是抱著湯婆子,舒適的瞇著眼在馬車?yán)镄№?/p>
昨夜里她怕鳳棲止搶自己的床,不想這廝竟一夜沒來,謝言晚莫名又有些失落。
難不成,是他出什么事兒了么?
想到這,謝言晚頓時在心里啐了幾聲,那個老妖孽,一向是禍害遺千年的,能出事兒才怪呢。
馬車一路轔轔而行,到了宮門口的時候,便停了下來。
謝言晚望著那明黃的建筑物,不由得在心中嘆息一番。前世里,她也曾經(jīng)去過故宮,可是那經(jīng)歷了百年風(fēng)雨的建筑物,如何比得上如今的氣勢?
巍峨高聳,莊嚴(yán)肅穆。
兩旁分立著御林軍,身著盔甲手持武器,威風(fēng)凜凜的站在那里,十步隔一人,保護(hù)著這座城池的安危。
謝言晚隨著謝逍遙等人一路行去,心中的贊嘆越發(fā)多了幾分。穿回廊過小橋,一路所見景色無不精致,奇花異草假山林立,更是引得人心馳神往。
怪不得這些天潢貴胄總要一分高下,世間女子皆向往宮中,這等景致,的確不凡。
只是,越是這樣的深宮后院,越是隱藏著不可見人的黑暗。
君不見,高樓聳立,下埋枯骨。深宮后院,紅顏白發(fā)。
按照慣例,謝逍遙是外臣,是不得入皇后的鳳儀宮的,所以走到分叉口的時候,他便交代了幾句,自己朝著乾清宮去了。只剩下蕭念帶著兩個女兒去往鳳儀宮。
因著是在宮里,蕭念雖然討厭謝言晚,卻到底沒說什么,只是不陰不陽道:“待會到了皇后面前,莫要失了禮儀。”
她心里巴不得謝言晚出丑,可在外面,謝言晚總歸是謝家的人,若是出了差錯,卻是要笑話自己教養(yǎng)無方的。
畢竟,繼女也是女。
聞言,謝言晚低聲應(yīng)了,也不做那恭謹(jǐn)?shù)哪?。反正即便她唯唯諾諾,蕭念也不會相信的。
有侍女打起簾籠,便有一股熱風(fēng)襲來,熱冷交替之間,叫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殿內(nèi)格外熱鬧,不時傳來說說笑笑的聲音,謝言晚借著抬頭那一瞬,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殿中的人。
正中的主位上坐著一個婦人,身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下套著一條暗花細(xì)絲褶緞裙,一張臉上輕施薄粉,襯托出她的好顏色。
這婦人生的格外好,雖已經(jīng)四十出頭,臉上卻不見歲月的痕跡,唇角帶笑,卻是不怒自威。周身更是上位者的貴氣,正是太子上官翰燁的生母,皇后周氏。
蕭念當(dāng)先走過去,帶著謝琳瑯行禮道:“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身后的謝言晚也依言行禮,一張臉始終低著,叫人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因著蕭念的身份,所以那些世家的貴婦們也都紛紛起身向她行禮:“見過郡主。”
待得眾人都見過禮之后,皇后這才笑道:“安平,這位姑娘是誰,本宮怎么以前從未見過?”
她這話一出,瞬間便有數(shù)道目光落在了謝言晚的身上。
若她不說,在場之人怕是就象征性的忽略了,可是皇后偏偏提了出來。
蕭念暗恨皇后這時候提起了謝言晚的身份,更確定謝逍遙與太子的關(guān)系,臉上則帶著憐愛的笑意道:“回皇后,這位是夫君的長女,從小寄養(yǎng)在族中的,前段時日才接回來。”
她話音一落,便聽到皇后身邊的靜妃捂著嘴笑道:“這謝家的世族也忒不懂事了些,怎的將一個嫡長女寄養(yǎng)在鄉(xiāng)下?”
謝逍遙的老家在山東,占據(jù)了一整個縣城,雖說算不得鄉(xiāng)下,可也沒有將嫡女送過去的到來。
如今聽到靜妃說,在場其他人的神情瞬間意味深長了。
畢竟,這些人可都清清楚楚,當(dāng)年蕭念嫁給謝逍遙的時候,人家的正妻可是才死了不到倆月呢。
而這位靜敏縣主謝琳瑯,在蕭念嫁過去六個月,便出生了。
這其中的風(fēng)流軼事,當(dāng)時還被他們私下里討論過許多次呢。
感覺到周遭的目光,蕭念的眼中越發(fā)的尷尬,只是依舊維持著自己的笑意,回道:“世族的長輩們喜歡晚兒,若不是她已經(jīng)十五,不能耽誤姻親,怕還是不舍得讓晚兒回來呢,倒是讓靜妃娘娘看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