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是剛打來的，還很燙，一時間我整張臉都開始了火辣辣的痛，像被火燒一樣。
接著那女生又把我的頭掰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惡狠狠的說：“王八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連我李悠然的位置都敢坐，找死了你！”
我不知道這女生為什么會發(fā)那么大火，整個人都驚呆了，顧不上臉的疼痛，惶恐的跟她道歉：“對……對不起同學(xué)，我，我……”
李悠然面若寒霜，重新把一只小腳放在凳子上，沉聲問我：“現(xiàn)在還坐不坐了？”
我一個勁的搖頭：“不坐了，不坐了！”
“不想坐還是不敢坐？”
“再也不敢坐了！”
李悠然就哼了一聲，松開揪著我的頭發(fā)，掃了一眼身邊已經(jīng)圍成一圈看戲的學(xué)生，瞪起眼罵道：“一群王八蛋，看個屁啊看？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摳下來當(dāng)玻珠彈！”
不知是不是因為我太過窩囊，還是因為這個李悠然太過囂張，也或者是二者都有，所以引起了圍觀的一些男生強烈的不滿，大部分人都指著我狂罵，說讓我還手，別跟娘們兒似的當(dāng)個慫包，丟男人的臉。其中一個男生更是直接站出來，似乎準(zhǔn)備跟李悠然對罵，結(jié)果他一個同伴連忙拉住他，在他耳邊小聲說了些話后，那個男生臉色立即變了，再看李悠然時，目光已經(jīng)有了些震驚，再也生不起叫囂的勇氣來，一個轉(zhuǎn)身縮回人群里，灰溜溜的走了。
由此至終，李悠然都保持著一副冷笑的模樣，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而那些圍觀的人看我不敢反抗，甚至連屁都不敢放一個，一時間都沒了興趣，罵了幾句廢物、慫包之后，漸漸就散了。
本來我也打算偷偷溜走的，可是我肚子餓，飯盒還在桌子上，旁邊站著李悠然，我怕她打我，沒敢去拿，于是就猶豫著沒有離開。
李悠然看了我一眼，不由得嗤了一聲：“還想著吃飯呢，臉不痛嗎？”
我用袖子擦了擦臉，不敢看她的眼睛，點了點頭，又搖頭，小聲說：“痛，但也想吃飯。”
李悠然就把身體往旁邊挪了挪，指著我的飯盒，用之前那種語氣說：“飯就在這兒，可你敢吃嗎？”
我立即退后一步，小心翼翼去看她的臉，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要打我的意思，才敢慢慢走上去，準(zhǔn)備把我的飯盒拿回來，然而還沒靠近幾步，李悠然又立即舉起了手，做出一副恐嚇的樣子，作勢要打。我瞬間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連連后退著，接連撞翻了幾張凳子，最后縮在了一張桌子底下，雙手抱著頭，緊張得全身都在發(fā)抖。
過了一會兒，那李悠然走了過來，在我旁邊蹲下，手里還拿著我的飯盒，啪一下扔在地上，把飯灑得到處都是，臉色鄙夷道：“你真是個男人嗎？膽子又小又窩囊，連個女生都不如，打你這樣的垃圾，簡直是臟我的手。”
聽著這侮辱的話，我一下子就哭了，眼淚大滴大滴滾落，心里既委屈又害怕，從小挨打習(xí)慣了，讓得我對誰都生不起反抗的勇氣，這個李悠然那么兇，萬一反抗她的話，她以后報復(fù)我怎么辦？在這個學(xué)校里，我一個朋友都沒有，更沒地方躲，準(zhǔn)得被欺負(fù)到死。
看到我哭了起來，李悠然就更加不屑了，甚至連話都不想再跟我說，站起來就準(zhǔn)備走。
然后她走了沒幾步，又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整個人僵住了，皺眉說：“你在干什么？”
我擦著眼淚，將灑在地上的米飯一點一點夾回碗里，小聲說：“我娘跟我說過，能吃的糧食，是不可以浪費的。”
李悠然又皺了一下眉，顯得有些不煩躁的樣子，罵了句神經(jīng)病之后，頭也不回的走了。
飯?zhí)玫牡孛婧芘K，米飯掉在上面，直接就黏上了一層泥，黑乎乎的。我拿飯盒的蓋子盛著，到外面打了些開水，沖洗了兩遍，再重新放回碗里。
雖然吃著的時候有很多砂子，幾乎把我牙齒都硌碎了，但我還是吃得津津有味。畢竟跟以前那種在垃圾桶找吃的日子相比，如今能夠吃飽飯，已經(jīng)是非常幸福的事了。
回到宿舍已經(jīng)差不多是午睡的時間，由于回來的晚，床鋪已經(jīng)基本被人占光，只剩下角落一張最靠近廁所的，破爛得很，人躺上去還很搖晃，沒人愿意睡，我只好找來半塊磚頭塞在床腳下，勉強把平衡維持好，再用濕毛巾將臟兮兮的床板擦干凈，折騰半天，才勉強可以睡覺。
午休結(jié)束后，第一節(jié)是班主任的課，要編座位，班上所有學(xué)生都集合在了教室門口，先排好隊，由于是男女混編，所以班主任拿著早已經(jīng)畫好的座位表，按照每一組的座號喊名字，每次喊兩個，男女各一名。被喊到名字的按先后順序進教室，一組接著一組。
時間過得很快，五十多名學(xué)生不一會就進去了大半，我排在比較后面，還沒有輪上，于是就默默打量其他人，想要多記住幾個面孔。有男生在暗暗竊喜跟漂亮女孩子排到了一起，也有女生躲在人群后面偷偷拿鏡子化妝，但更多的卻是百無聊賴地交頭接耳，說著一些悄悄話。
終于，人又進去了一半，總算快輪到我了。
我有些緊張，心里在小小地幻想著，新同桌的話，男女其實都無所謂，不過當(dāng)然女孩子會好一點，最好還是像陳雨那樣的類型，不會兇人，很溫柔，也很善良，而且還樂于助人……
然而幻想是豐滿的，現(xiàn)實是殘酷的，當(dāng)班主任喊著：“劉海，李悠然，你倆坐第四組第八位。”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手腳冰涼，簡直是面如死灰，心說之前軍訓(xùn)的時候沒注意，沒想到竟然跟這個女的是同班同學(xué)，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出神中，甚至最后連自己是怎么進的教室，怎么在座位坐下來的都不知道。
那時候我在心里想，這些年來，我吃的苦頭已經(jīng)太多了，為什么連一天的好日子都不給我？這老天果然是殘酷的，遠(yuǎn)沒有書上說的那么公平。
果然，跟李悠然成了同桌之后，下午的整整三節(jié)課，她都在變著法子整我，上課時，她會用筆扎我的手臂，很用力的那種，一扎一劃，就是長長的一條血口子，而且她還警告我不準(zhǔn)告訴老師，不然以后有我好看；下課了，她則可以光明正大的欺負(fù)我，不僅自己霸占了整張桌子，還把我趕到過道去坐，稍微靠近點她，不是一腳踹在身上，就是一巴掌扇過來，打得比一些男生還要兇。
我不敢還手，因為我聽班上幾個女生說，李悠然之所以敢這么囂張，是因為她身后有高三的人罩著的，所以我心里只能祈禱她哪天打累了，厭煩了，能夠放我一馬。
然而這樣的想法，仍舊是奢望。
過去了三天，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班就是個問題班級，班上小混混非常多，因為我被李悠然欺負(fù)而不敢反抗，所以其他男生都看我很不爽，給我取綽號“劉娘炮”，罵我是廢材，膽小鬼，窩囊廢。他們知道我怕事，所以有事沒事就會來整我，其中一個叫李志鵬的混混頭最為過分，經(jīng)常會把我的書扔進垃圾堆里，讓我用手一本一本去翻出來，還會把我的凳子涂上膠水，一坐下去褲子就黏住了，再也分不開。有一次他帶著幾個人在廁所里把我堵住了，給我兩個選擇，一是從他褲襠鉆過去，二是以后得幫他到飯?zhí)么蝻?，外加洗干凈每天的衣服，做好其中一個，他以后就不會再欺負(fù)我。
我實在沒有辦法，只能選了第二個，因為鉆褲襠這種事太侮辱人了，而且旁邊還有人拿著手機拍照，一旦到時候把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那我在這個學(xué)校就真的沒法待了。
李悠然天天打我，把我的手臂用筆扎得全是傷，李志鵬也把我當(dāng)牛馬一樣看待，不僅是幫他自己，還要幫他的幾個朋友也一起打飯、洗衣服，累得我上課沒有精神，下課了回宿舍，倒頭就能睡著。所以在這里，我每一天都過得很痛苦，仿佛度日如年一樣。
直到那天中午——
我像往常一樣，給李志鵬和他的幾個兄弟打飯，用一塊木板托著整整五個飯盒往回走，一路上，所有的學(xué)生都朝我投來異樣的目光，都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知道我是那種每個班級都有的“大眾小弟”所以男的一臉鄙夷，女的捂嘴竊笑，眼底深處是深深的不屑。
這些各色各樣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好像刀子一樣銳利，讓我恨不得找條地縫鉆下去，臉上火辣辣的，只想著快點回去。
然而越心急就越容易出錯，就在埋頭趕路的同時，我沒注意前面，冷不丁撞到了一個人，對方明顯是個女生，而且應(yīng)該被我撞得很疼，頓時生氣地指責(zé)我說：“你這人怎么回事?。孔呗凡粠а劬Φ膯?！”
我下意識要道歉，但一聽這聲音又覺得熟悉，忍不住抬起頭去看對方，一瞬間，我呆立在原地，手上托著的五個飯盒也全打翻在地上，米飯摔得滿地都是。
我看著這個女生，眼睛濕潤了，嘴唇顫抖著說：“你，你是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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