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敢坐嗎？

別看后爹喝醉了酒，但力氣還是大，陳雨被摁在地上，連動都動不了，只是雙腳亂蹬，胡亂掙扎著，漂亮的臉蛋漲紅，不斷朝我呼喊：“劉海，救救我！”

我想過去，但后爹惡狠狠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齒說：“敢動一下，老子扒你的皮！”

我瞬間就被嚇住了，渾身都發(fā)起抖來，從小被打到大，我已經(jīng)從心底對后爹有了陰影，每次只要他發(fā)火，我從來連氣都不敢多喘一下，更別說是反抗他。

眨眼間的功夫，陳雨的上衣就被撕開了，露出了里面白色的內(nèi)衣，后爹不管她的哭喊，又開始去扯她的褲子。陳雨臉上布滿了淚水，不僅不再喊叫，也不掙扎了，我看到她眼睛里是深深的絕望。

后爹以為陳雨已經(jīng)認(rèn)命，不會再反抗了，于是褻笑著開始去脫自己的衣服，結(jié)果被陳雨在手上重重咬了一口，趁他吃痛的時候，掙扎著爬起來，拼命跑出了院子。

就在陳雨即將邁出門口的時候，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她美麗的臉上，再也不是那種熟悉的、溫柔的笑容，而是一種陌生的冷漠。那雙冷冰冰的眼睛透露出了對我深切的失望，以及一絲小小的恨。

陳雨逃跑之后，后爹捂著被咬出血的手站起來，說到手的熟鴨子飛走了，這一切全都怪我，不由分說又開始拿棍子往我頭上打，不一會兒就把我打得頭破血流。

我呆呆坐在地上，任由他打，心里卻不斷回想著陳雨臨走時，那張既失望又絕望的臉，我知道，她這一走，我或許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一直以來，我一個朋友都沒有，村子里的孩子都怕我，笑話我，欺負(fù)我，不跟我玩，只有陳雨不會嫌棄我，肯跟我說話，肯教我讀書認(rèn)字，還會一次又一次拿著梳子，幫我梳理身上的毛。

除了娘，她是唯一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她給我買了很多好吃的東西，帶我去好多的地方玩，其他孩子想要捉弄我，她也會第一時間出來護(hù)著，絕不讓我受半點(diǎn)欺負(fù)?？删褪沁@么好的一個女孩兒，不僅差點(diǎn)被后爹糟蹋，還因?yàn)槲业母C囊和弱小，徹底傷透了心。不管是以前的歡聲笑語，還是以后的約定，都在她離開的那一刻變得支離破碎，再也不復(fù)存在了。

從小被打到大，從來沒有吃過飽飯，從來沒有上過學(xué)，唯一疼我的娘走了，對我好的陳雨也走了，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拜后爹所賜！忽然之間，我發(fā)現(xiàn)自己，是那么的恨這個男人，恨不得他下地獄！

我強(qiáng)忍著淚水，心中像是被堵住了似的，喘不過氣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到頭的緣故，鮮血沿著額頭流進(jìn)了眼睛里，視線變得猩紅起來，全身發(fā)熱，脹痛，好像隨時都會裂開一樣，接著我眼前開始發(fā)黑，整個人跌倒在地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過了多久。

后爹死了。

村子里的人都說，中秋節(jié)那天晚上，村子里進(jìn)了一頭狼，大得跟牛犢似的，后爹就是被那頭狼給活活咬死的，肚子都掏爛了。

不知為何，聽到后爹死掉的消息，我竟然一點(diǎn)都不傷心難過，也許是我對他沒有絲毫感情的緣故吧。

而且從那天晚上之后，我的怪病突然全好了，身上的長毛一根一根全部掉光，再也不會重新長，讓我看上去終于跟正常的孩子沒什么區(qū)別。

只是后爹死了，村里的人也容不下我，所以我干脆就離開了村子。

那時候我心里想，雖然我已經(jīng)一無所有，但我終究還記得當(dāng)初的約定。無論前路如何，結(jié)局怎樣，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一定要找到陳雨，親口對她說上一聲對不起。

離開村子那年，我13歲，剛好是別人家孩子小學(xué)畢業(yè)的年紀(jì)。我一個人去了縣城。在那里，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我白天到處打聽陳雨的消息，晚上就睡在橋洞里。

那時候鬧饑荒，日子不太平。所以橋洞也不是特別安穩(wěn)的地方。比如說，遇到一些特別兇的乞丐，你就得讓位置，不然半夜會被他們揪著衣領(lǐng)扔下河去。又比如說，發(fā)大水了，夜里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千萬不能睡著，不然一旦水河漫上來，人很容易就會被沖走。

短短的兩個月，我找遍了整個縣城，卻一點(diǎn)陳雨的消息都沒有。我不死心，于是又沿著馬路上的路標(biāo)去了市里，沒有錢坐車，我只好走路，走得渴了，就隨便找個水溝喝水；累了，則在路邊沒石子的地方躺著休息。唯一熬不住的只有肚子，餓得實(shí)在受不了，只能去翻垃圾桶找吃的，但往往運(yùn)氣很差，能吃的東西早讓一些流浪狗給搶去了。

不過有一次我遇到了人家辦喜宴，于是就偷偷溜了進(jìn)去，可惜的是我扒飯的速度已經(jīng)很快，但還是沒來得及扒完一碗，就被人拎著后頸扔出了門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覺得腳底磨破了，人也麻木了，我總算來到了一個地方。那里高樓聳立，人來人往，很是繁華喧鬧。

雖然大多數(shù)人們?nèi)耘f冷漠，但在這里卻不會經(jīng)常餓肚子了，最起碼多翻幾個垃圾桶，總能找到幾塊發(fā)霉的饅頭，或者人家啃剩下的肉骨頭。

不過垃圾桶里的東西也不能多吃，會肚子痛。有一次我就是因?yàn)槌缘锰啵Y(jié)果肚子翻江倒海，痛得像要裂開似的，一連在路邊躺了好多天，雨淋了挪不開身，大個兒螞蟻爬上了臉也無力驅(qū)趕，很多次都覺得自己這一回是死定了。好在最后還是熬了過去。

城市很大，但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想要在這里生存下去，總歸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每天天沒亮，我就要跑上十幾公里，到接近市郊的一家豆腐店去干活兒。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因?yàn)樗麄兗业拿H死掉了，所以換我推磨的話，花上一個半小時，推完兩桶黃豆，主人會給4元錢，如果推得快，能夠趕在天亮前完工，則會多給1元。只是有時候因?yàn)樯』蛘咂渌碌R了，來得慢，那么工錢就會被扣掉一半。

推完了磨，天也就亮了。

然后我拿出撿來的一個小小碗，就開始了滿大街乞討。我知道，乞討的小孩不能太臟，不能有傷口，更不能有膿，不然去糾纏人家的話，會挨打的。遇到趕路的人不要上去問，因?yàn)榛径紩粺o視，而遇到穿的衣服好看，加上又拿著行李的，則可以去幫幫忙，很多時候人家看你的樣子，不用你出聲，也會給你5角到1元的小費(fèi)。每當(dāng)聽到一些人家要辦紅白喜事，我也會暗暗記下日期，能偷偷蹭一頓是一頓。

一邊乞討著，一邊去找陳雨的下落，日子也就慢慢的過來了。

以前陳雨跟我說過，做人要有愛心，要樂于助人，這些話我都記得。所以每天乞討來的錢，我都會拿出一半來，去一些做公益的地方募捐，另一半除了買點(diǎn)東西吃，有余的就攢下。

后來攢了有一些錢，勉強(qiáng)能夠交學(xué)費(fèi)了，算好了開學(xué)日期，我興高采烈的到一所中學(xué)去報名，上的是初一。可能因?yàn)槲野l(fā)育晚，個子小，而且整天沉默寡言的不合群，所以同學(xué)都不喜歡我，加上我沒有錢買衣服，唯一一套還是從外面撿的，只好晚上睡覺前洗干凈，到第二天干了再穿去上課。長久下去，別人就以為我不愛換衣服，每每從我身邊經(jīng)過，都是捏著鼻子的，嫌我臟。

好在我記性不錯，學(xué)東西快，所以成績很好，每次考試都是年級的前三名，有一次還代表學(xué)校到外面參加模擬考試，得了一等獎。學(xué)校為了獎勵我，免去了我每個學(xué)期的學(xué)費(fèi)，只是住宿費(fèi)跟伙食費(fèi)等，還得自己想辦法。

然而哪怕成績再優(yōu)秀，我在別人眼里，仍舊是個異類。男同學(xué)不喜歡我，因?yàn)槲覐牟桓掖舐曊f話，他們說我沒種，像個娘們兒，有事沒事還會來欺負(fù)我，班上幾個混子更是從不寫作業(yè)，光抄我的，還警告我不許告訴老師，不然就給我腿打斷；女同學(xué)不待見我，因?yàn)槲腋F，長得也不帥，她們喜歡的，是那種打籃球很棒的高大男生，哪怕他們是小混混也無所謂，只要家里有錢，長得帥就行。

初中的三年，日子雖然很艱苦，過得也不算好，但跟以前后爹在的時候相比，我起碼不用天天挨打了，也不會老餓肚子了，同學(xué)們不喜歡我也好，不愿意跟我說話也罷，反正那么多年來，我一個人也習(xí)慣了。

只是每一年的中秋節(jié)，我仍然會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不敢外出。畢竟像陳雨離開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我這輩子也不想再經(jīng)歷第二遍了。

后來初中畢業(yè)，中考的時候，我考得很不錯，市里的幾所高中都下來了錄取通知，我想了好多天，最終選了最差的那一家，原因是這所高中費(fèi)用比其他的要低，而且在城市的另一面，那邊的地方我還沒有去過，正好可以在那里找一下陳雨的消息。

其實(shí)，離開村子以來，整整四年了，我每一刻都在想著怎么才能找到陳雨，走過了那么長的路，經(jīng)歷了那么多希望和失望，又從失望重拾希望，漸漸地，就變成了絕望。我甚至覺得，自己也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她了。

高中正式開學(xué)后，分配完班級，就是長達(dá)十天的軍訓(xùn)。軍訓(xùn)結(jié)束后，才會開始正式授課。

我報考的這所學(xué)校叫三中，沒來之前我就聽說是個問題學(xué)校，里面的學(xué)生貧富差距很大，而且混混非常多，就連女學(xué)生也是叛逆期嚴(yán)重，家里實(shí)在管不了，才送到了這學(xué)校。

那天本來是要編座位的，但是授課第一天比較松，班上很多學(xué)生都沒來，所以班主任就打算等人齊了再開始。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我拿著飯盒到食堂領(lǐng)了飯，由于來得晚，桌子基本都坐滿了，我左看右看，好不容易看到角落有張桌子，只坐了一個女生，于是就走了過去，可冷不丁發(fā)現(xiàn)那女生穿著皮靴的小腳正架在另一邊的座位上，貌似不準(zhǔn)備給別人坐。當(dāng)時我實(shí)在有些累了，于是就硬著頭皮對那女生說：“同學(xué)，能把腳挪一挪嗎？”

那女生聞言抬起頭來，是一張很精致的臉，簡直可以說是毫無瑕疵，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再加上挺拔的秀鼻和紅潤的嘴唇，以及那白皙的皮膚，美得就像電視上的明星似的，著實(shí)把我驚艷到了。從小到大，能給我這種感覺的，除了她，就只有陳雨，兩人是不相上下的顏值，如果非要打上分的話，都能達(dá)到85的高分。

“哦？”那女生盯著我看了兩秒鐘，似乎是在打量我，然后慢慢把腳放下來，面無表情說：“凳子就在這兒，可你敢坐嗎？”

我愣了一下，心說有啥不敢坐的，莫非凳子上有刺不成？想著還用手摸了一下，好好的，啥都沒有，于是就慢慢坐了下來。

誰知道我剛坐下，那女生臉色就“唰”地一下變冷了，目光銳利得嚇人，我心里一驚，本能地感覺到不妙，但是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yīng)，那女生就站了起來，然后抓著我的頭，啪一聲用力摁在了我面前的飯盤里。

一時間，整個飯?zhí)枚颊ㄩ_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