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里,約莫也只有皇太子能多少看清卿酒酒的性子,輕易不吃虧,還桀驁的很,一雙小爪子,逮誰撓誰。
就如此刻,她倨傲地睥睨姬汐羽,不留情面的道,“姬大小姐,心思可真叵測啊。”
姬汐羽氣的渾身發(fā)抖,“卿酒酒,慎言!這還當(dāng)著皇上的面,你休得如此羞辱于我!”
卿酒酒走到殿中,伸手虛虛一引,“那就請吧,長樂相邀姬大小姐合劍雙舞。”
瞬間反客為主,姬汐羽卻無法反駁,她冷哼一聲,跟著站出來,對高位上的皇帝等人見禮。
宮娥奉上未曾開刃的長劍,那長劍,把上鑲七彩寶石,墜流蘇紅纓,劍身雕纏枝紋理,閃亮亮的,精致又好看,正合適舞劍用。
卿酒酒單手持劍,劍一豎胸前,她兩指一斂劍身,廣袖飄動,身姿挺拔娉婷,自有一股子的肅殺之意從她身上散發(fā)出來。
便是連皇帝都放下酒盞正色了。
姬汐羽咬牙,她手腕劍花,與卿酒酒相對而立。
“叮咚”古琴錚錚,乍起波瀾,宛如輕風(fēng)吹動湖面。
“鏗”姬汐羽的劍率先動了,劍光葳蕤生輝,匹練如瀑布,自下而上,朝著卿酒酒去。
卿酒酒勾起嘴角,她人輕靈倒滑,廣袖和裙擺一起飛舞,她反手劍撩,剛好擦著姬汐羽的劍身而過。
此間,琴身由緩便急,猝不及防。
姬汐羽動作一滯,趕緊變招,動作之間快了幾分,跟上琴聲。
卿酒酒不疾不徐,她其實(shí)不會劍舞,她會的從來都是殺人的招式,這會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看姬汐羽如何做,她跟著做出來便是。
她動作自然嫻熟,一時間竟沒人看出端倪來,只覺得殿中兩面容嬌嫩的小姑娘,一柔一剛,衣袂飄飄,頗為養(yǎng)眼。
姬汐羽雙臂伸展,兩手握住劍,劃過彩虹的弧度,她眼梢眸色一動,倏地轉(zhuǎn)身,那劍帶起絲絲鋒芒,擦著卿酒酒的金面具去。
卿酒酒冷哼一聲,她劍柄朝上,左手兩指搭在劍尖上,人極速幾個旋轉(zhuǎn)。
裙擺飛舞,烏發(fā)飄搖,轉(zhuǎn)成了一朵徐徐盛放的烈焰海棠。
“好!”皇帝大聲稱贊道。
姬汐羽皺眉,她感覺卿酒酒飄忽如煙,怎么都摸不到她的蹤跡。
“想威懾我?”卿酒酒不知何時已轉(zhuǎn)到姬汐羽的面前,在她耳邊低笑了聲。
姬汐羽大驚,心一亂,手上長劍一顛,差點(diǎn)掉地上。
卿酒酒繞到姬汐羽背后,她寬袖一揚(yáng),遮掩了對方的視線,然后明晃長劍從喉嚨而過。
姬汐羽頭皮發(fā)麻,那瞬間,她真的感覺到了死亡的氣息。
廣袖落下,眾人就見,卿酒酒單手?jǐn)堉鸬难?,長劍朝天,金面具冷光折射,顯得那張小臉竟有幾分的不讓須眉的英氣。
姬汐羽愣愣的一手撐地下,手上的劍已脫手而出。
“哐啷”一聲,長劍落地,發(fā)出巨大的聲響。
大殿之中,一時安靜無聲。
卿酒酒挽劍花收劍,頗為有禮地拉起姬汐羽,彎著桃花眼道,“姬大小姐承讓。”
“妙極!妙極!妙極!”皇帝撫掌,一連稱贊了三聲。
其他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跟著點(diǎn)頭附和。
皇帝問身邊的皇后,“梓童以為這倆姑娘如何?”
皇后眸色淡淡,“看著,都是不錯的。”
皇帝正要點(diǎn)頭,皇后又道,“只是,平忠王府的大小姐,聽聞左臉丑陋,是以才用面具遮掩。”
皇帝撫須,多看了已經(jīng)回到座位上的卿酒酒一眼,“可惜了。”
“可惜了。”同樣的話,從三皇子嘴里冒出來。
挨著他坐的四皇子眼珠子一直往卿酒酒那邊瞅,“皇兄,此話何講?”
三皇子端起酒盞,掩住唇邊的惡毒,懶懶的道,“那長樂縣主今年才十二,鮮嫩的很,小手小腳的,跟個奶貓崽子一樣乖巧,只是她那左臉,聽說不太好看。”
四皇子喉結(jié)滑動,“三皇兄,她今年真才十二?”
三皇子點(diǎn)頭,“確實(shí),你看那身量,可不還是個孩子么?”
四皇子眸底帶出邪光,他趕緊低頭喝了口酒,已作掩飾。
三皇子目露厭惡,當(dāng)今皇帝統(tǒng)共十位皇子,大皇子出生卑微,常年在邊關(guān),二皇子早年看破紅塵,出家為僧,五皇子生母早逝,一并養(yǎng)在七皇子母妃的膝下,其中六皇子是個畫癡,不問世事,剩下的八九十三位皇子自不必說。
而這四皇子,則有個讓所有皇子都不恥的嗜好——喜好幼女!
此時見卿酒酒的模樣,心頭早就讓貓兒在撓一樣。
三皇子明知故問,“怎的?四皇弟看上了?你可得想清楚了,她和十皇弟可是有皇后娘娘的口頭指婚的。”
四皇子臉上果然浮起掙扎的神色,不過片刻,他就別開目光看向殿中其他貴女的才藝展示。
這邊宮宴正酣,地牢那頭卻十分凄慘。
蘇欽的牢緊挨著姬敏,他聽姬敏咒罵卿酒酒大半夜了,罵的嗓子都啞了。
“喂,姬敏你也想那賤人死嗎?”蘇欽挪過去,鼻尖就嗅到厚重的血腥味。
姬敏披頭散發(fā),趴在地上無法動彈,她腰身以下的皮肉都給生生打爛了,此時又沒有大夫,又痛又冷,生不如死。
“是,我要那賤人死,我也要她生不如死!”姬敏從喉嚨之中低喝出聲。
蘇欽眼神閃爍,“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姬敏找回一絲神智,她抬頭,看了好一會才認(rèn)出面前的人,“蘇欽?你是蘇欽?”
蘇欽點(diǎn)頭,眉目猙獰,“是,我是蘇欽,拜卿酒酒那賤人所賜,你我淪為階下囚!”
姬敏崩潰,“不,我姑母不會不管我的,姑母一定會救我的!”
蘇欽低頭湊過去道,“十五條人命,姬小姐,你太天真了。”
這話,猶如當(dāng)頭棒喝,粉碎姬敏最后一點(diǎn)念想,“你胡說,你胡說!”
蘇欽看了眼外頭,獄卒都不在,他低聲道,“我有一法,咱們都不用死,只要不死,留得青山,早晚有天能找那賤人報仇回來!”
姬敏一把抓住他手,“你說!”
蘇欽往袖子一掏,摸出只蠶豆大小的雪白蟲子來,“這是雪蟲蠱,吃下去,不出三天,你的傷就能痊愈,還能假死出去。”
姬敏想都沒想,一把搶過雪蟲蠱吞了下去,她眼底迸發(fā)出決絕的仇恨,讓人心驚。
蘇欽笑了,“聽我說,你死也不能承認(rèn)那十五條人命,推給你身邊的婢女,皇后娘娘就一定會幫你。”
雪蟲蠱下肚,姬敏竟覺得腰后傷口好受了些。
她問道,“那你呢?”
蘇欽冷哼,眸光怨毒,“我沒你那么命好,蘇家不會不管我,但我也回不去了。”
姬敏甩開他的手,“廢物,還想報仇?”
蘇欽也沒惱,“我會去南蜀韜光養(yǎng)晦,早晚回來報仇。”
聞言,姬敏沒吭聲。
蘇欽又道,“記著,你體內(nèi)的雪蟲蠱毒性烈,每三月必須同男子交歡,往后你就會越長越美,沒人能拒絕你的美色。”
姬敏大駭,“你害我!”
蘇欽搖頭,“我養(yǎng)了十年才養(yǎng)出這么一條,此蠱入體,你的血你的肉,都帶著毒,一小滴的血,就能讓人頃刻斃命,你要對付卿酒酒那個賤人,沒點(diǎn)非常手段怎么行?”
姬敏咬牙,恨得心尖都發(fā)疼了,“好,我暫且信你。”
蘇欽面容陰鷙,他森然一笑,“記住了,每三個月你要,和你在一起后的男子,會七竅流血而亡,時日越久,你體內(nèi)的毒就越厲害,像食人花,越漂亮越狠毒。”
姬敏摸了摸自己的臉,仿佛已經(jīng)看到卿酒酒被毒死的下場。
她放聲大笑,眼白生赤紅。
蘇欽看著她,瞇起眼眸,臉上神色晦暗不明,誰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亥時,地牢中驀地傳來刀劍相接的聲音。
蘇欽一個激靈站起身,姬敏也睜開了眸子。
不多時,一行黑衣人殺了進(jìn)來,獄卒不敵,節(jié)節(jié)敗退,其中一黑衣人砍斷鎖頭,蘇欽沖地出去。
黑衣人攜著蘇欽,如來時一般,快若閃電地逃出地牢,姬敏拖著毫無知覺的下半身往外爬,拼命去夠獄卒尸體上的鑰匙。
然,還不等她夠到鑰匙,禁軍侍衛(wèi)鏗鏘進(jìn)來,她趕緊縮手,躲進(jìn)暗影里。
不過片刻鐘,皇太子就收到了消息,他抿了口酒,清亮的酒液沾濕薄唇,旖旎春生,誘人去咬。
卿酒酒偏頭看過去,皇太子端起酒盞,沖她遙遙一舉杯。
卿酒酒瞬間明悟,她嘴角翹起,眼梢堆俏,朝皇太子眨了眨眼,輕佻不正經(jīng)。
皇太子撇開頭,懶得再看她。
宴至尾聲,卿酒酒起身往殿外去透氣,約莫還有半個時辰宮宴才會結(jié)束,確實(shí)也無聊。
一直注意著卿酒酒的三皇子推了四皇子一下,“四皇弟,出去走走?”
四皇子點(diǎn)頭應(yīng)允,兩人齊齊往外走,皇太子眉頭微微一斂,對白巖使了個眼色。
流嵐別宮占地頗廣,園子里的精致也十分精致,卿酒酒隨意在小徑慢吞吞地走。
今日中秋,月圓如銀盤。
卿酒酒望了眼,無甚感覺,上輩子她沒家人,自然就是不過中秋的,而現(xiàn)今,她其實(shí)更想和在莊子上的卿蜜蜜一起過。
她看了會圓月,覺得無趣,當(dāng)即轉(zhuǎn)身,哪知這一轉(zhuǎn)身,就撞進(jìn)了一人的懷里。
“小奶貓乖乖,陪本皇子玩耍玩耍。”那人口吻下流,拿帕子捂住她口鼻。
卿酒酒眼一花,嗅到刺鼻的迷藥味,視野有片刻的恍惚不清。
那人抱起她,一彎腰就鉆進(jìn)了假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