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暈?zāi)红\的房間里,卿酒酒懵了,那人也是怔忡,看了看指尖的黑皮,又瞅了瞅她的臉。
卿酒酒迅疾如風(fēng)地奔到妝奩邊,摸出水晶琉璃鏡,她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左臉。
原本步滿黑印,還有肉瘤,凹凸不平的左臉,此時缺了一塊,不見血,只余粉色的嫩肉,像初初才新生的嫩皮。
她心下激動,沿著那塊邊緣毛躁的卷皮,小心翼翼地牽扯。
不大一會,在那黑衣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整張左臉最面上的一層皮被徹底撕下來,呈現(xiàn)出來的左臉,便是光滑的粉嫩肌膚。
卿酒酒彎眸咧嘴傻笑,她看著琉璃鏡中那張和上輩子一樣的臉,用了十分的忍耐,才忍住沒去摸。
那皮新長的,還是嫩嫩的粉色,輕易碰不得,要養(yǎng)幾天。
“嘖,女大十八變,小母老虎還沒滿十八就變得這樣好看,不如咱們今晚就洞房?”黑衣采花賊湊過來,從卿酒酒背后伸手挑起她下頜,色氣地在她鎖骨前嗅了一口。
卿酒酒黑眸轉(zhuǎn)涼,她隨手摸了彎月綴金線流蘇的赤金簪,匹練般的朝下頜的那只手扎過去。
黑衣人手腕一轉(zhuǎn),兩指一夾,穩(wěn)穩(wěn)夾住金簪,并稍稍使力,生生奪了金簪。
他人還一轉(zhuǎn),正面直視她,隨意靠在妝奩邊,指間轉(zhuǎn)著金簪,低笑道,“定情信物?”
說完,他竟當(dāng)著卿酒酒的面,將那金簪揣懷里了。
卿酒酒氣不打一處來,舉拳打過去,“還給我!”
黑衣人非但不還,大長腿一揚,輕松躲開卿酒酒的拳頭,順勢抬掌相迎,五指一裹,握住了她的手。
他湊到她面前,目光落在粉色皮肉的左臉上,倏地掀起面巾一角,露出刀削下頜和薄唇,蜻蜓點水地啄過她左臉。
濕熱的呼吸,還有微涼的唇肉,在細嫩敏感的皮肉上擦起悸動,叫卿酒酒一愣。
她怎么感覺這啄吻有些熟悉,不是說動作,而是氣息。
“該走了,小母老虎不要太想我。”黑衣人說著,飛快往卿酒酒袖子里塞了個什么東西,“送你的。”
話落,他人如來時一般,隱入黑暗中,飛快消失。
卿酒酒往袖子里一掏,摸出管白玉蕭來,那簫玉質(zhì)極好,堪堪只有半臂長短,通體雪白,溫潤清涼,簫身不起眼的地方刻著“離鳩”二字,末端用赤金絲纏了一圈,墜紅絲絳。
卿酒酒隨手扔妝奩匣子里,她身子還虛,剛那一番打斗,累的她眼前發(fā)花。
目前,什么都比不上她的身體重要。
隔日一早,約莫著時辰差不多了,白雪等人在梧桐閣掛上縞素,院中草木里,也扎了白紗花,遠遠看去,梧桐閣素白一片,和發(fā)喪一般無二。
卿歡顏和蘇氏是掐著點回來的,兩母女一進門,直直就往梧桐閣來。
人還沒踏進來,蘇氏就哭聲震天,“我可憐的大小姐啊,我的親女兒啊,還沒享受過一天的母女天倫,怎走的這般早……”
卿歡顏也是紅著眼睛,那一張膚如凝脂的鵝蛋臉,微微垂落,當(dāng)真像沾著露珠的濯濯青蓮,不妖不媚,端的是高雅出塵,猶如仙女。
白雪冷著臉,“繼王妃,卿三小姐,大小姐還活著,你們哭喪得太早了。”
蘇氏的哭聲戛然而止,憋在喉嚨里,像被扼住脖子的鴨子,臉都漲紅了。
卿歡顏反應(yīng)快,“什么?大姊還活著……那……那真是太好了。”
兩母子面面相覷,心頭不約而同都默算時辰,是差不多了,沒差。
“我們能去看看大姊嗎?”卿歡顏問道。
白雪將兩人引進來,剛繞過屏風(fēng),就見卿酒酒吐了一口血。
卿歡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兩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湊近,蘇氏還想去探卿酒酒的鼻息。
冷不防卿酒酒猛然睜眼,嚇的兩人接連后退。
卿酒酒轉(zhuǎn)頭看向卿歡顏,過了好一會她才奄奄一息的道,“后娘,我要不行了。”
蘇氏死死抓著卿歡顏的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卿酒酒繼續(xù)道,“我只要一想到去了后,連個跪拜的人都沒有,就咽不下氣,后娘,你說要如何是好?”
卿歡顏眸色閃爍,“大姊,不會的。”
“會的。”卿酒酒道。
蘇氏和卿歡顏對視一眼,蘇氏道,“大小姐這是心愿未了,我們一定滿足大小姐。”
說完,她拽了卿歡顏一下,兩人就在床前給卿酒酒跪了下來。
蘇氏還說,“我們給大小姐跪拜,大小姐安心去吧。”
卿酒酒心頭冷笑,她閉上眸子,不再看兩人。
半個時辰,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蘇氏和卿歡顏跪的頭暈眼花,四肢發(fā)麻,還依稀能見卿酒酒胸口的起伏。
三個時辰過去,卿歡顏撐不住了,她見屋里沒人,騰地起身,眉目狠厲。
“娘,她就一口氣了。”卿歡顏抖出帕子,沖蘇氏使了個眼色。
蘇氏大吃一驚,自家女兒這是想送這孽障一路!
她咬牙,搶過帕子道,“讓我來!”
她哆哆嗦嗦地挪到床頭,手抖得太厲害,那帕子蓋了幾下,都沒蓋到卿酒酒臉上。
“你怎么這么沒用!”卿歡顏抱怨道,一把拉開蘇氏,她親自動手。
熟料,她手才靠近卿酒酒的鼻尖,手腕子一把就讓人給抓住了。
“?。≡p尸了!”蘇氏更是嚇得屁滾尿流。
卿酒酒緩緩坐起身來,瞇眼道,“卿歡顏,你想捂死我?”
卿歡顏面色煞白,她只覺手腕痛的骨頭都要折了一樣,“大姊,你……”
卿酒酒下床,抬手一耳光抽過去,抽的卿歡顏轉(zhuǎn)了兩圈,最后倒地上,連牙齒都給她抽落了。
蘇氏早被這變故驚呆了,卿酒酒不是只有一口氣了嗎?
卿酒酒一步一步到卿歡顏面前,她蹲她面前,掐著她下巴道,“我下去轉(zhuǎn)了圈,閻王爺說不收我,讓我回來了斷恩怨仇恨!”
卿歡顏心頭發(fā)顫,她飛快看了眼卿酒酒的左手腕,確實血線還在。
“不對稱,可真丑!”她說完,又一耳光抽上卿歡顏那張美人面。
這一下,卿歡顏左右面頰紅腫滲血,狼狽不堪。
她憤恨地瞪著卿酒酒,“你死到臨頭了,卿酒酒,你要不得好死!”
卿酒酒輕蔑冷哼,裝模做樣地又吐了口紅糖水,她還沒玩夠呢,就喜歡看這些人想干掉她又干不掉的樣子。
卿歡顏哈哈大笑,“卿酒酒,你知不知道你中蠱了,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救你!”
白雪四人在院子里聽到這話,差點沒當(dāng)場笑出聲來。
卿酒酒一抹嘴,舌尖舔了下,嗯,這個甜度剛好合適,味道不錯。
蘇氏回過神來,她推了卿酒酒一下,趕緊扶起卿歡顏,沒命往梧桐閣外跑。
卿酒酒也沒追,她云淡風(fēng)輕地吹了下微紅的手心,四名婢女進來收拾。
橙柳不解的問,“大小姐,怎的不將那蠱反下給三小姐,打了兩耳光就算了?”
卿酒酒吊兒郎當(dāng)?shù)匦碧擅廊碎缴希?ldquo;下了又如何,她身邊有蠱主,弄不死她。”
至于那兩耳光,等著瞧吧,那可不是普通的耳光。
在卿府眾人都盼著卿酒酒快點的期望中,卿酒酒硬是以一個時辰吐一口血的頻率中,頑強地繼續(xù)活著。
為此,蘇氏焦躁,卿歡顏焦躁,卿明遠也焦躁。
一晃便是三天過去,這日一早,卿歡顏的棲霞院爆發(fā)出一聲尖叫。
婢女饒女進去一看,當(dāng)場被駭暈過去。
跟著,一身中衣的卿歡顏披頭散發(fā),像瘋婆子一樣跑了出來,有婢女看到,卿歡顏的那張臉,不僅有惡膿滲出,竟還長了白色的肉蛆!
問詢而來的蘇氏差點沒暈厥過去,她死死抱住狀若瘋癲的卿歡顏,咬牙切齒的卿明遠道,“王爺,這定然是那小賤人使的手段,歡顏的臉,三天前被她打了耳光就一直沒好,如今更是徹底被毀了!”
卿明遠嫌惡的并不靠近,“可找大夫了?”
饒雪轉(zhuǎn)醒過來,跪下道,“回王爺,找了的,可大夫說只是紅腫,抹點藥膏就能好的。”
“卿酒酒,卿酒酒,我要殺了她!”臉被毀了,卿歡顏恨得雙目赤紅。
卿明遠皺眉,“那孽障命硬的很,本王進宮,先請個御醫(yī)回來看看。”
蘇氏心頭總算燃起點盼頭,“那王爺快去。”
哪知,御醫(yī)看了后,也接連搖頭嘆息,表示藥石已罔,無能為力。
恰在這天,宮里頭還傳出消息,今年的中秋宮宴,皇后娘娘要在京城貴女中為三皇子擇一皇子正妃,但凡收到皇后玫瑰帖的貴女都有資格角逐皇子妃之位。
且還有人說,皇后娘娘明著是給三皇子選妃,其實暗地里是在為即將回京的十皇子相看,畢竟卿家大小姐長的丑不說,這會都要死了呢。
京中貴女幾乎瘋狂,眾所周知,當(dāng)今皇帝膝下十位皇子,也就素有戰(zhàn)神之名的十皇子最有可能繼任九五之位。
至于皇太子殿下,那一殘一傻的倆兄弟,早晚是要被廢的,誰在意來著?
第二日,京中大部分貴女都收到了皇后的玫瑰貼,越發(fā)證實了此前的說詞。
這貴女中,就包括平忠王府的卿酒酒和卿歡顏。
捧著玫瑰貼的卿歡顏,摸著被毀的臉,當(dāng)即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