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姬敏小姐落水啦,快來人!”
“小姐,小姐……”
姬敏的兩小宮娥面色慘白,誰都沒料到卿酒酒居然如此大膽烈性,青天白日,居然敢掐著皇后親侄女下水。
即便已經(jīng)是盛夏,可湖水深海,到底還是冷的。
姬敏難以置信,她睜大了眸子看著卿酒酒,已經(jīng)沉到湖底也還反應不過來。
卿酒酒本就是會水的,她勾唇冷笑,那嬌艷的右臉和修羅的左臉,在湖水陰暗的折射光線下,形如鬼魅。
姬敏心頭一悸,她突然開始劇烈掙扎。
卿酒酒松開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就往上浮,竟是任由姬敏去死。
姬敏心頭恐慌,到底只有十四五歲,她伸手去抓卿酒酒,眉目不甘。
卿酒酒瞥了她一眼,她在水下等了會,直到姬敏開始承受不住,才懶洋洋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彼時鳳仙湖漢白玉拱橋邊已經(jīng)站滿了宮娥小太監(jiān),連鳳坤宮的皇后都驚動了。
“雨秋,快下去救敏兒。”身穿暗紅金線繡云紋蜀紗鳳袍,髻上累絲嵌寶銜珠金鳳簪,左右小指戴掐絲琺瑯五彩護甲,雍容威儀的皇后鎮(zhèn)定地吩咐道。
雨秋脫下外衫,正要躍入湖中。
“嘩啦”水面破開,晶瑩的水珠在烈日下泛出彩虹的色澤。
“姬敏小姐在那,小姐在那!”姬敏的兩小宮娥喜極而泣,真要姬敏有個三長兩短,她們倆也活不了。
皇后定睛一看,湖中央,姬敏卻是被一人頂出的水面。
甫一呼吸到空氣,姬敏意識瞬間清醒,她低頭,就見卿酒酒抱著她雙膝,將她往上頂。
心頭的惡意忽如其來,仿佛潮濕滋生的青苔,并有一種被冒犯的憤怒汩汩而生!
姬敏尊貴了十五年,算是被養(yǎng)在皇后膝下長大的,那尊榮比擬康寧公主都不為過,今日竟被卿酒酒這樣相貌丑陋的推下水。
她如何甘心?
憤怒如火山爆發(fā),姬敏雖然冷的面色慘白,可等她手腳稍微能活動一點后,她居然抓著卿酒酒的頭發(fā)往水下按,喝了聲,“你該死!”
此時距離拱橋已經(jīng)很近了,姬敏的話,自然橋上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卿酒酒順勢而為,又沉到湖底,并一把拽住姬敏的腳踝,將之一起拖下來。
皇后連同其它人,親眼所見,姬敏瞬間又沉到了水底,只余水泡翻滾。
皇后不怒而威,“雨秋!”
雨秋二話不說,噗通一聲跳下水。
卿酒酒朝姬敏微微一笑,青絲飄搖如水藻,她手飛快地抓了把水草纏住姬敏雙腳,在雨秋游過來之前,一拳頭打在她肚子上,權(quán)當教訓。
劇痛讓姬敏張嘴,洶涌的湖水爭先恐后地灌進她嘴里,讓她口不堪言。
卿酒酒還有更甚的,她摳了把淤泥,在姬敏驚恐的目光中,飛快塞進她嘴里。
淤泥混著湖水,一起灌進去,姬敏便是想吐都吐不出來。
這當,雨秋游了過來,卿酒酒朝她一揮手,然后下潛扯斷水草,和雨秋齊力將人救了上去。
姬敏此時意識模糊,卿酒酒那一拳頭就叫她吃不消,是以一出水面,她便暈死過去。
上了岸,早有御醫(yī)守在旁,趕緊為姬敏診治。
卿酒酒渾身滴水,她也冷的慌,可她知道事情還沒完。
果然,姬敏那兩小宮娥跪到皇后面前,齊聲道,“回娘娘,是她將小姐推下湖的,她想殺了小姐啊,求娘娘為小姐做主!”
皇后看過來,眼神銳利如刀。
卿酒酒背脊筆挺的跪下,朗聲道,“臣女平忠王府卿酒酒見過皇后娘娘,娘娘長樂無極。”
隨后,她不給任何人機會,直接搶白道,“啟稟娘娘,姬敏小姐覺得臣女長的丑,在橋上之時,被臣女陋顏嚇的不慎跌入湖中,臣女惶恐,遂跳下湖中救姬敏小姐,但姬敏小姐想來是見不得臣女這張臉,要上岸之時,覺得臣女如此丑陋之人不該茍活于世,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臣女無法選擇,還請娘娘責罰。”
一番連打帶消,硬是讓人無法反駁,畢竟姬敏那句“你該死”可是大有人聽到。
皇后一撩眼皮,淡淡看過去。
雨秋上前道,“娘娘,湖水森寒,還是先讓兩位小姐換洗安置一番才是。”
“準。”皇后應道,當即讓人抬著姬敏轉(zhuǎn)身回了鳳坤宮。
鳳坤宮主殿,彌漫著濃濃的合歡香,帶著化不開的甜膩。
卿酒酒已經(jīng)跪了兩刻鐘了,自打她換了衣裳被領(lǐng)進來后,跪拜下去,皇后就一直沒叫她起來。
卿酒酒心頭冷哼,她瞥了眼上頭,皇后拉著昏迷的姬敏的手,十分疼惜的模樣。
一個時辰后,皇后終于幽幽開口了,“卿酒酒?前平忠王妃秦瑤的女兒?本宮記得,秦瑤過去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
她身邊的雨秋道,“聽聞卿大小姐在邊南生活了十年,近日才回京。”
故而,形同蠻夷、形貌丑陋又有何奇怪的?
雨秋話下之意沒說出來,但誰都懂。
卿酒酒闔下的眼簾中寒光一閃,在掀起之時,眼梢含笑,眸生春暉。
“娘娘說的是,臣女有負所望,沒像著生母,也沒像著生父。”她說的不卑不亢,軟軟的將所有的嘲諷都頂了回去。
皇后尖銳的小指護甲一動,她揚眉道,“起吧。”
直到這會,她才懶懶得讓卿酒酒起來。
“謝娘娘。”卿酒酒捏著拳頭,緩緩站起來,雙膝又冷又痛,針扎一般地痛到骨頭縫里,先落水,后又跪那么久,要換個人來,約莫早殿前失儀,暈厥過去了。
卿酒酒暗自吐息,調(diào)整呼吸頻率,放松身體,讓腦子想點別的,將痛感降到最低。
皇后伸手姬敏理了下細發(fā)問,“御醫(yī)說敏兒喉中有淤泥,她的小宮娥又說是你推她下水的?”
卿酒酒眼不帶眨,“回娘娘,姬敏小姐第二次沉下湖之際,被水草纏住了腳,栽倒在淤泥里過,故而可能有淤泥同湖水一起灌了進去。”
皇后眸色一厲,威嚴地盯著卿酒酒。
卿酒酒淡笑道,“是非公道,臣女覺得自在人心,臣女身正不怕影子斜,對得起天地良心,不怕被污蔑。”
“好一個身正!”皇后不冷不熱的道。
隔了好一會,她忽然問,“卿酒酒,你可知本宮為何叫你來?”
卿酒酒斂下眉目,低眉順眼的如收攏利爪的野貓,“臣女不知。”
皇后眼神銳利一絲,“多年之前,本宮與你生母秦瑤在閨中之時,尚有幾分情意,后來你們出生,秦瑤在平忠王府過的艱難,本宮想著拉她一把,便說過,將你指給十皇子的話,所以……”
她頓了頓,“你眼下是如何作想的?”
現(xiàn)在十皇子并不在京中,聽聞,兩年前,十皇子以十六歲幼齡投身軍中,如今鎮(zhèn)守在大燕最南端,那地方比之邊南的環(huán)境還惡劣,漫天戈壁風沙,寸草不生。
卿酒酒心下譏誚不過,她嘴里道,“臣女惶恐,此等事,臣女聞所未聞。”
皇后眸色冷了幾分,淡淡的說,“現(xiàn)在知道也不晚。”
卿酒酒趕緊道,“臣女如此陋顏,配不上十皇子殿下,有負娘娘美意,請娘娘收回當年成命。”
皇后展袖,那袖擺上以金線繡著鳳凰于飛的圖紋,耀眼奪目。她忽而說,“本宮一見你,就想起秦瑤,那可真是個可憐的傾城絕色人兒,是以,本宮將你胞妹也接進宮來了。”
卿酒酒面色一凜,她抬頭目若鷹隼地盯著皇后,冷凝的冰霜緩緩爬到她的眼梢,結(jié)成鋒銳冰花。
“姊姊!”卿蜜蜜的嗓音從殿外傳來,跟著一道人影沖過來,想撲進卿酒酒懷里,可讓身后的小太監(jiān)死死拉著。
“姊姊……”卿蜜蜜眼圈發(fā)紅,無措地都快哭了。
卿酒酒、整個胸腔都像被人捏著一樣,她眼不錯地看著皇后道,“娘娘,真是愛護臣女,臣女好生感動?。?rdquo;
感動的,恨不得現(xiàn)在就殺人!
皇后目光落到卿蜜蜜臉上,招手道,“過來,本宮好生瞧瞧,這張臉,才真真像秦瑤,漂亮的像花一樣。”
小太監(jiān)幾乎是用拖的將卿蜜蜜往皇后那邊拽,卿蜜蜜半點都不懂,她只是不明白,為何姊姊不理會她。
卿酒酒捏緊拳頭,她深呼吸一口氣道,“蜜蜜聽話,姊姊在這呢,乖乖得讓皇后娘娘看看你。”
卿蜜蜜不鬧了,她讓小太監(jiān)拉上高位臺階,站在鳳椅下,歪頭看了會皇后,又轉(zhuǎn)頭看了看卿酒酒。
卿酒酒朝她露出安撫的淺笑。
皇后伸手,冰冷的護甲劃過卿蜜蜜嬌嫩的臉,“是個好相貌,想來你臉上要沒那痕跡,約莫也是個好的,真是可惜了。”
那護甲尖銳,落到卿蜜蜜眼窩之時,皇后眼瞳驟然一冷,指下稍稍用力,戳破皮,滲出血珠來,卿蜜蜜疼得尖叫一聲。
她記得姊姊說過,誰欺負了她,就要咬回來。
是以,任誰都沒想到,卿蜜蜜突然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張嘴就咬了下去!
“?。?rdquo;皇后猝不及防痛呼一聲。
那一口,霎時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