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梨木的輪椅,一襲玄袍,肩領(lǐng)位置,紋繡團(tuán)團(tuán)錦簇的繽紛粉櫻,袍擺處,點(diǎn)綴細(xì)碎的粉櫻花瓣,洋洋灑灑,春色旖旎。
來人單手撐下頜,眉心一點(diǎn)朱砂紅,昳麗如妖,俊美無雙。
他慵懶的說,“卿明遠(yuǎn),誰給你的膽子,雇江湖草莽殺本殿的人?”
卿明遠(yuǎn)吞了吞口水,心頭提起來了。
老太君扯了他一下,一眾人齊齊跪下唱喏,“叩見皇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皇太子誰都沒理會,只對卿酒酒勾了勾修長的食指,“小虎女,過來。”
卿酒酒一腳踹開老黑,肩背盡是傷,皮肉外翻,鮮血淋漓,有些駭人。
她一身煞氣地站皇太子面前,素白小臉一揚(yáng),“殿下放心,我還死不了,花了殿下的銀子,就不會讓殿下虧本。”
皇太子看著她破爛的衣衫,眉頭一皺,嫌棄道,“是康寧要見你,本殿出宮透氣,順便就過來接你去東宮。”
這話一落,還跪地上的卿明遠(yuǎn)和老太君面面相覷,蘇氏也皺緊了眉頭。
她確定,此前卿酒酒是不討康寧公主喜歡的,甚至還惹的公主不悅,可這會怎的又要見人了?
卿酒酒陰陽怪氣的道,“殿下的話,酒酒自然無一不從,可要父親不許的話,殿下就還是回吧,酒酒還要照顧胞妹。”
卿明遠(yuǎn)咬牙,“去,既是殿下親自來接,你便去。”
卿酒酒回以嘲弄。
皇太子揮手,“將你胞妹一起帶上。”
卿酒酒任由傷口流血,回頭讓白雪帶上人,兩主三仆跟著皇太子踏出梧桐閣。
與卿明遠(yuǎn)擦肩而過之際,她忽然頓腳問,“父親,不知女兒回來之時,女兒的院子還在不在?”
卿明遠(yuǎn)一愣,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
蘇氏訕笑開口道,“在的,不管多久,梧桐閣都給大小姐和二小姐留著。”
卿酒酒滿意了,“后娘慈愛,女兒們以后會給你養(yǎng)老送終的。”
分明是好話,可聽在蘇氏耳里,就像是閻王爺?shù)拇呙粯?,她哆嗦一下,笑的比哭還難看。
出了卿家府門,皇太子回頭,就見卿酒酒臉色發(fā)白,人還搖晃了幾下。
她瞇著桃花眼,低聲說,“對不住,我先暈一會……”
她說完這話,人一頭栽倒進(jìn)皇太子懷里,染了他一身的血。
白雪眉心一跳,趕緊伸手去扶,“殿下,大小姐不是故意。”
皇太子搖頭,他雙手穿卿酒酒腋下過,將人安放在懷,看了看她后背的傷,到底是好幾處的傷,失血有些多。
白雪驚異,她此前是殿下身邊的宮娥,知曉殿下不喜旁人近身,可這會……
一行人上了車鑾,皇太子拽著卿酒酒后背衣衫,嗤啦一聲,毫不猶豫得給撕了,還將她青絲撩到一邊,露出整個纖瘦的背脊來。
“殿下……”白雪欲言又止。
皇太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從車內(nèi)暗格里取出外傷藥,親自給卿酒酒抹上。
微涼的指腹擦上圓潤香肩之時,大腿上趴著的人,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呵,殿下吃錯藥了?”卻是卿酒酒只暈了那么一會,就醒了,她抬起頭來,張嘴就沒好話,“對我這么好,非奸即盜,說吧,又想我做什么事?”
難得好心一次,被人當(dāng)驢肝肺,皇太子嗤笑,他粗暴得將人掀下去,挑著狹長眼梢道,“本殿的救命之恩,你就這樣回報的?”
車鑾上鋪陳的都是軟褥子,卿酒酒趴成個舒服的姿勢,也顧不得是在皇太子腳下,示意白雪給她處理傷口。
她哼哼兩聲,右臉蒼白,但眉目姿態(tài)比誰都傲。
“救命之恩?”她調(diào)笑望著他,“無以為報,我倒是能以身相許,反正沖殿下這張臉,我也不吃虧。”
白雪手一抖,差點(diǎn)將藥瓶扔出去。
出奇的,殿下并未生氣,他反而上下瞅著卿酒酒,“本殿吃虧!”
濃黑桃花眼,粲然生輝,眼梢微微翹著,堆砌滿滿的瀲滟春情,卿酒酒賤兮兮的道,“殿下能吃什么虧?我上的廳堂,下的廚房,打的了流氓,殺的了人,暖的了床,還睡得了男人,殿下真不試試?”
卿酒酒從前就有個毛病,看見長得好的,不管男女,都喜歡湊上去瞎撩,能過嘴癮,還不用負(fù)責(zé)。
皇太子冷笑一聲,薄唇掛冰凌,“睡男人?你想睡哪個男人?”
卿酒酒眼眸一亮,不言而喻地盯著皇太子。
皇太子那張昳麗的臉頃刻就黑了,他一巴掌拍在卿酒酒后肩傷處,一字一句的道,“尚未及笄,怕是連葵水都沒來過,就想睡男人?卿酒酒,你拿什么來睡?”
卿酒酒痛得眼淚花都出來了,她齜牙瞪了皇太子一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個平坦如沙灘的胸。
媽蛋,她給忘了,這身體才十二歲,別說葵水,就是胸都還沒開始長!
皇太子將她小動作盡收眼底,他輕咳一聲挪開視線,屈指一彈她金面具,警告道,“不準(zhǔn)垂涎本殿,聽到?jīng)]有?”
卿酒酒懨懨地瞥著他,她還這般幼齒,垂涎個蛋???!
白雪已經(jīng)能面不改色的接受卿酒酒的大膽,她飛快地包扎好傷口,不用吩咐,自發(fā)就下了車鑾,不敢再多呆。
兩刻鐘后,車鑾停了,卿酒酒下來,望著眼前“九皇子府”的牌匾,狐疑地看向皇太子。
殿下挑眉,“怎的?你莫不是還不知本殿也是有個雙生兄弟?本殿排行在八,胞弟在九。”
卿酒酒還真不知道這事。
殿下面色有些冷,“他和你胞妹一樣,都是個傻子。”
卿酒酒瞬間明悟,“所以,當(dāng)年我和蜜蜜的出生之所以在京城引起轟動,生辰和殿下相同是一回事,更多的,則是因?yàn)槲液兔勖弁钕潞途呕首右粯樱际请p胞胎?”
殿下點(diǎn)頭,一副你還不算笨的神色。
卿酒酒撇嘴,“你們古代人,可真夠無聊的。”
殿下領(lǐng)著她進(jìn)府,隨意道,“本殿白日多在東宮處理朝政,晚上住在這里,也算是照顧胞弟。”
聽他這樣說,卿酒酒倒生出幾分感同身受的惺惺相惜來。
“你暫且在蒼雪偏殿住下,一會康寧會來找你。”皇太子吩咐完,便離開去了前院。
卿酒酒帶著蜜蜜,遂安心在蒼雪偏殿住下,她才換了身衣裳,忽然就嗅到一股子濃烈的香氣。
她勾唇一笑,朗聲道,“公主可是來同酒酒論香的?”
康寧公主站在殿門口,面無表情。
卿酒酒道,“公主不用覺得難為情,在酒酒眼里,公主身上的異狀再是平常不過,這世間,香和臭都是一種味道罷了。”
如此說,康寧臉色才好看一些,她將宮娥留在殿外,見偏殿之中除了卿酒酒再無旁人,遂踏進(jìn)來道,“本宮聽太子哥哥說了你,也聽聞你在法華寺將鴻臚寺少卿家的庶女左飛燕起死回生一事,所以,你是會醫(yī)術(shù)的?”
卿酒酒反而問道,“殿下如何說的我?”
康寧微愣,“手段狠,心思毒,眥睚必報,性子剛硬,還口無遮掩,不要臉。”
卿酒酒捧腹大笑,皇太子太好玩了,她不過就小小地撩了他那么幾次,就得了如此評價。
康寧皺眉,“所以本宮身上的異味,你能治?”
卿酒酒擦掉眼尾的濕潤,點(diǎn)了點(diǎn)頭,“公主身上的異味其實(shí)是一種病,叫狐臭,說好治也好治,說難治也難治。”
其實(shí)打從康寧踏進(jìn)梧桐閣起,卿酒酒就從她那一身濃烈的香料味中嗅出了端倪,故而才有論香一說。
“如何治?”康寧面色急切,她身上這異味打小就有,小時候還好,能輕松遮掩,如今這幾年,味道越來越重,她不得不用大量的香料來掩蓋。
且,她是一國公主,要叫人知道身上味道這樣不雅,指不定明日就不受父皇寵了,是以,她連御醫(yī)都不敢請。
“好說,”卿酒酒眨了眨眼,“不過這診費(fèi)嘛……”
“你要多少銀子?”康寧心頭激動。
卿酒酒失笑,“不知對平忠王妃拿公主做筏子一事,公主要如何處置?”
康寧眸色閃動,“平忠王妃膽大包天,教女無方,治下不嚴(yán),如此品性不堪為妃,本宮會如實(shí)稟明皇后。”
卿酒酒滿意了,她淺笑道,“公主先去沐浴,酒酒今個就開始給公主診治,一個月后,保管藥到病除。”
康寧此時看卿酒酒,順眼幾分,說話做事直接,性子也耿直,這樣的人交往起來,要比和那幫貴女打交道輕松放心許多。
她面色柔和,“好,本宮去去就來,此事,你不得與旁人說道。”
卿酒酒點(diǎn)頭,“公主放心……”
兩人正說著,冷不丁一人蠻橫闖進(jìn)來。
卿酒酒怔忡,這人穿著一身紅袍,身形頎長如玉,琥珀鳳眸,狹長滟瀲,眉心一點(diǎn)朱砂,鼻若懸膽,薄唇風(fēng)流,鬢角刀削,昳麗俊美,風(fēng)流入骨。
“九皇兄?”康寧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