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娘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眼看都想揪著春枝的頭發(fā)開罵了。
其他親戚一看情況不對,連忙拉著二伯娘進了廚房,這事才算了結了。
而出了這么一樁事,其他想找事的親戚也都趕緊閉嘴了。
不一會,女人們在廚房做好飯,大家聚在一起其樂融融的吃了。從開席到結束,他們不管對春枝還是柴東都客客氣氣的。
不過,二伯娘明顯還堵著氣。飯剛吃完,她就啪的一聲放下筷子:“我想起來了,我孫子的尿片還沒收呢!我先回去了!”
就嘴巴一抹,牽著孫子走了。
真要臉的話,她就該飯前走才對?,F在都吃飽喝足了才走,她也好意思搞得這么趾高氣昂的樣子!
春枝輕笑了聲,幫她娘他們把碗筷都給收拾好了,她就主動向她爹娘告別。
顧大虎早板起臉,硬邦邦的把頭一點表示同意了。朱氏卻悄悄對春枝招了招手。
春枝走過去,她就一把把春枝給拽進了屋子里。
然后,春枝就發(fā)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被塞進了她手里。
“閨女,現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門親事咱們也只能咬牙認了??墒悄悴徽f,我和你爹都知道你心里肯定委屈,以后也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那五兩銀子我們給小五抓藥都花得差不多了,現在就剩下這兩百個錢,你都拿去吧!”
原來袋子里裝的是錢?還兩百個,難怪這么沉!
春枝吃了一驚,她趕緊把袋子塞回去。“娘,我不要。小五病剛好,你們得給她再買點好東西補補身體。還有其他弟弟妹妹,他們也還小,你們得看好他們,千萬不能叫他們和小五一樣餓壞了身子!”
“那些錢咱們家里還是有的。”朱氏又把錢賽進她手里。
春枝又要推回去,不想朱氏就沉下臉。“你再敢把錢退給我試試?”
春枝一愣,果然不敢動了。
朱氏才又嘆了口氣。“春枝啊,娘知道你不要這錢是為了家里好,可是你一個女孩子家,嫁到婆家去無依無靠的,我和你爹本來就不放心,結果現在還出了這么一樁事……不給你點錢留著防身,我和你爹怎么都放心不下。再說了,這錢本來就是拿你的一輩子換來的,五兩銀子我們都用得差不多了,就剩下這兩百個錢,說實話其實這點錢我們都拿不出手。可咱們家里的情況你也知道,現在也就拿得出來這么點了,你就都拿著吧!要是柴家那邊真出點什么事,你手頭有錢也能多條路子。”
春枝聽了這話,她鼻子不禁一酸。
“娘……”
“好了,拿著吧!”朱氏把她的雙手握緊,叫她把錢袋子收起來,“這兩百文錢你自己找個地方好好藏著,千萬別叫女婿還有你婆婆知道了。這是你的私房錢,知道嗎?”
“嗯,我知道。”春枝連忙點頭。
朱氏再摸摸她的臉,又擦了擦眼角,才扭過身去。“時候不早了,你們走吧!再晚點到家就得半夜了。”
娘親雖然背過身去了,可看著她微微發(fā)顫的雙肩,春枝心里又一陣酸澀。
可是娘故意不給自己看到她流淚,本來就是不想讓自己傷心。春枝也就只能假裝什么都沒有看到,也悄悄的拭去眼角的一點濕跡,把那錢袋藏在懷里,深吸口氣出去了。
外頭的柴東已經牽著驢等在院子里了。
春枝的弟弟春雷又把她提來的籃子給提了過來,籃子里裝著幾個棒子面餅子。這已經是他們家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這是給他們路上充饑用的。
春枝坐上驢背,提了籃子,柴東就趕著驢往外走去。
顧大虎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春枝娘朱氏帶著弟妹們一起擁著春枝出了屋子往村口走去。
本來剛才家里來了那么多親戚,貓兒們都四散開去了?,F在春枝他們打算回去,貓兒們就又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就和剛才他們進村的時候一樣,又成群結隊的跟在他們身后。只不過,這么多貓咪像是都知道他們是要離開了一樣,這一路它們都沒有再叫一聲,只默默的跟在他們身后。
柴東發(fā)現了這一點,他的眉頭又不由的皺了皺。
一直把他們送到村口的土路上,春枝娘幾個才停下了腳步。
“娘,你們回去吧!”春枝回頭對他們擺手。
朱氏眼睛又紅通通的。“你們路上小心,餓了就吃點餅子,別急著趕路!”她絮絮叨叨的交代。
春枝只管點頭。
她也吩咐春雷:“以后家里就你最大了,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妹妹們,幫爹娘干活,知不知道?”
“姐姐你放心吧,你不在家,我肯定把爹娘都照顧得好好的。倒是你到了那邊也要好好的,要是誰敢欺負你,你一定要回來跟我們說,不能自己忍著,知道嗎?”春雷沉著張細嫩的臉,佯裝厲害的揮舞了幾下拳頭。
他這話與其說是說給春枝聽的,還不如說是說給那邊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柴東聽的。
雖說吃人的嘴軟,春雷吃了柴東的蔥油餅,他對這個姐夫的態(tài)度是稍稍好了點??墒菐卓谑[油餅并不能抵消他心底對柴東一家人欺騙他們家的恨意。所以,趁著最后的時間,他還是忍不住對柴東示威了。
只可惜,柴東就跟沒聽到他的話似的,只管跟個木頭一樣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春雷發(fā)現了,他臉上就浮現出一絲挫敗。
春枝見狀,她悄悄的嘆了口氣,就對柴東點頭。“咱們走吧!”
柴東立即點頭,連忙趕著驢走了。
兩個人趕著驢走了一里多地,慢慢的出了村子的范圍了,春枝就從驢背上跳了下來。“你坐吧!”
柴東也不和她客氣,自己就坐上去了。春枝趕著韁繩,突然對他說了句:“謝謝你。”
柴東眉梢一挑。“你說什么?”
“謝謝你把你的蔥油餅給我弟妹吃了。”春枝輕聲說,“你在我家里還是給我圓了點面子。我爹娘好歹能放心店了。”
“這也是為了我自己的面子。”柴東淡聲說,“他們都不喜歡我,我知道??晌也幌胨麄儊斫o我找事,就只能先穩(wěn)住他們。幾個蔥油餅,換來一陣子的清凈,值了。”
春枝嘴角抽了抽。
這小子為什么對她說話就是這么不中聽?明明今天他當著她爹的面也能說好話的。
不過,也虧得他今天在她娘家沒亂說話。不然,就以他平時對她那嫌棄的要死的態(tài)度,她弟弟春雷要看到了,肯定要和他打起來!
既然知道他嫌棄自己,春枝就閉上嘴,干脆不和他說話了,也免得自取其辱。
兩個人再走上一陣,就又聽到一陣貓叫聲傳來。
春枝下意識的停下腳步回頭去看,就看到一只黑白花的大貓從路邊的林子里鉆了出來。在它身后還跟著幾只小奶貓,它們的體型都和小三子差不多大小。
走到春枝跟前,它們揚起脖子沖她喵喵叫著,小表情看起來那么可憐可愛。
“二花,大小子,二小子,小四子小五子,你們怎么還是跟過來了?”看著這些貓,春枝的心就又軟成了一團。她連忙彎腰把大貓給抱起來。
其他小貓也趁勢跳上她的身,不停喵喵叫著。
“你們也要跟我回去?”像是聽懂了貓咪們的話,春枝眉頭一皺,有些心動,也有些猶豫。
“你最好別。”身后柴東涼涼的聲音傳來,蘇染連忙回頭。
“我娘不喜歡貓。”只聽他淡聲說,“以前我身子弱,她不知道從哪弄到個偏方,說是吃貓肉可以治好我,所以她抓了好多貓給我燉湯喝。那幾年,村子里的貓都被她給抓得差不多了。有一次她在抓一只野貓的時候,那野貓狠狠的撓了她一爪子,在她胳膊上撓出來好長一條口子,傷口半個月才愈合。從那以后,她看到貓就打,村子里的貓都不敢靠近她。”
原來是這樣!春枝才算是明白,為什么小三子第一次看到王氏的時候就嚇成那樣了。她也終于明白為什么那邊村子里幾乎都見不到什么貓,感情是因為那里有一個貓殺手在!
不過,聽說王氏曾經被貓抓傷了手,她心里又忍不住一陣幸災樂禍——活該!貓這么軟綿的小動物,她每次看到愛都來不及了,結果王氏竟然能狠心的抓了那么多殺了燉湯喝,就因為聽信偏方給她兒子治?。?/p>
雖然她對兒子的一片憐愛之心可以理解,可那些貓也是無辜的?。?/p>
不過,從柴東嘴里知道這個過往,她就更猶豫了。她摸摸二花的頭。“你聽到了,那邊現在真的不適合你過去,你就先在這邊住幾天。我保證盡快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好,等時機成熟了再接你們過去,嗯?”
不知道是柴東的錯覺還是怎么的,他發(fā)現他竟然從貓的眼睛里看到了失落!剛才那么亮晶晶的眼神,陡然一下變得灰心喪氣的,就連那個毛茸茸的腦袋都耷拉下去了。然后,它竟然就真的扭過頭,搖搖尾巴又鉆進林子里去了!
不過,在扭頭之前,它似乎還瞪了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