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壯長的很富態(tài),圓臉盤大眼睛,前世我也沒怎么和他接觸過,但是聽說他人不錯。
他穿著黑色的大棉襖,手里拎著一個紅色的包袱,放著定親用的衣服和頭巾。身后的一個青年拿著一個盒子,應(yīng)該是放著一塊手表,這已經(jīng)是那個時候最高規(guī)格的訂婚的禮物了。
這些人應(yīng)該都是他的朋友,前世我們一直在后廚忙著做飯,也沒見過??礃幼佣际嵌鄽q,長身棉襖,城里人的打扮。幾個人看到這邊,臉上有些詫異,都伸長了脖子看過來。
我想了想,馬上帶著哭腔說道:“堂姐,求你饒了我吧!我真的好難受,我前天才掉冰窟窿里面,剛才又被你打了一頓,求你先我去看看病吧!”
何香擰著我的耳朵:“還裝??!趕緊去蒸饅頭去!”
我掙扎著哭道:“平時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可是我到現(xiàn)在還沒好呢,不要打我,我錯了!咳咳咳……”又開始咳嗽起來。
我媽急的說:“咋樣了妮子?你說話??!”
我只是咳嗽不開口,一開始是裝的,后面就是真的咳嗽出眼淚了。
何香得意洋洋踹了我一腳:“寡婦養(yǎng)的賤種,就是這么賤!剛才你的囂張勁兒呢!”
我擦著眼淚道:“堂姐,你說話注意點(diǎn),你未婚夫好像也沒父親,還有這村子里好幾個都是父親去世的,你欺負(fù)我和媽都習(xí)慣了,不覺得啥,可是這些人也被你罵了,人家心里不會高興的!”
何香洋洋得意:“你少管閑事!你就是寡婦帶大的,寡婦生的就是賤種!我就要教訓(xùn)你!”
她說著還要繼續(xù)打我,媽上去攔著,可是被何香推開了:“你一邊去,不要妨礙我!”
我哭道:“她可是你的二嬸!”
“她這樣的窩囊廢也能叫長輩?我呸!我可是從來沒把她放在眼里過!”這時候的大人都已經(jīng)進(jìn)屋去了,她也是絲毫也不在意形象,大聲的罵著。
這時候身邊的何靜突然驚呼一聲,拉住了姐姐的胳膊:“姐……姐夫來了。”
何香渾身打了一個冷戰(zhàn),回頭看了過去。我心道,何靜八成是早就看到了,還挺會裝的。
杜三壯正冷冷的看著她,身后的幾個人臉色也不好。
我繼續(xù)哭道:“堂姐,你饒了我吧,我看完病就給你干活來。”
何香已經(jīng)顧不得制我了,急忙過去道:“不……不是的,三壯,我沒有……我就是被我堂妹氣的……”
媒人介紹的何香可是賢惠得體,漂亮溫柔,可是竟然這樣欺負(fù)自己的堂妹,對二嬸也這樣兇悍,不知道這個未婚夫會做什么看法?我的嘴角忍不住的勾了起來。
杜三壯的臉都黑了,嘴唇動了動,身后的那些朋友也不知道該咋說,都在沉默。本來城里的娶了一個村里的,就夠不讓人看好了,偏偏還是這樣的潑婦,難怪杜三壯會這么不高興。
何香眼圈都紅了:“三壯,我……”
“行了,時間不早了。”杜三壯突然開口了,淡然的說:“進(jìn)去吧,一會我媽就到了,看到你打仗會不高興的。”
他說完掃了我們一眼,也沒說話,帶著幾個朋友進(jìn)去了何家的院子。
很快就聽到了周玉鳳尖銳又諂媚的說笑聲:“這就來了,冷不冷?。?rdquo;
何香站在那邊,臉色發(fā)白,嘴唇都在顫抖,何靜低聲的安慰著,被荷香推到一邊。
何靜也不生氣,看著我淡然的說:“我就說你為啥突然變軟,原來是見到了來人了。你就是為了敗壞我姐的名聲。”
我笑了笑:“你姐自己做的事兒怪得了誰?。?rdquo;
何香憤怒的沖過來扇我的耳光:“賤皮子,你敢害我!”
我不等她動手,先推開她的肩膀,然后反手又給了她一巴掌,我低聲道:“你再打我,我今天就和你對上了,我看你還能不能訂婚!不信你就試試看!”
何靜拉住她:“姐,你先不要鬧了,進(jìn)去吧,有啥事兒過了今天再說!”
“你等著!”何香顯然也是害怕杜三壯悔婚的,她抹了一把淚,憤怒的走進(jìn)去了。
媽走了一會才說:“妮子,你真夠壞的。”
我笑道;“我不可能被他們繼續(xù)欺負(fù)了。”和他們前世對我做的相比,這都是小兒科了。
不多時我們就到了樹林,我讓媽看著四下的人,把那個藏錢的地方找出來,摸出了那些錢,里面有十七塊三,全都拿起來放在身上了。
前世我擔(dān)心兩個堂姐來我家把錢翻出來,現(xiàn)在我不怕她們了,自然不用藏了。
“媽,你看我的錢!”
媽也不咋高興,愁容滿面的說:“妮子,你這一天和你大伯家的人干了兩場仗,這怎么行呢?雖然咱們也有理,可是村里面的人怎么看你,你一個未嫁的女孩,和大伯娘吵……”
我卻是一點(diǎn)也不在意,笑道:“媽,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的名聲??墒窍胂肟?,村里面最潑辣的劉翠蘭和最聽話的李婷,是誰過的日子最好?”
媽頓時一愣。
我笑道:“那劉翠蘭可都嫁了三次了,可你看她吃虧過嗎?誰敢沾她一點(diǎn)便宜,她敢站在誰家罵三天不重樣的,丈夫和公婆也都怕她。李婷溫柔聽話又能干,可是丈夫卻是三兩天的打得她起不來炕。名聲有啥重要的。我不在乎,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媽嘆了口氣:“妮子,你這說得對,可也不對,反正以后還是注意點(diǎn)吧。何香和杜三壯要是出了什么事兒,將來過得不好。你大伯一定會恨死了我們。”
我不說話,上輩子何香嫁到了城里面,一直過得不錯,每次回村都是穿金戴銀的。
可因?yàn)樗钠牌胖啬休p女,一定要生出男孩來,何香一連生了三個丫頭,才生下來了老老四這個兒子。那可是計(jì)劃生育最嚴(yán)格的時候,所以他們到處躲超生,兩人的工作都給弄丟了,后面過的很是落魄。
不過大伯賣了我兩次,也賺了不少錢,也能補(bǔ)貼她就是了。
想到這里我的嘴角勾了起來,這一輩子,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弄錢去養(yǎng)活你的四個外孫。
我們坐著馬車進(jìn)了城里面,顛簸了兩個小時才到,這里還是和記憶里面一樣,不太繁華,可是也有不錯的規(guī)模了。九十年代的街道,道路很窄,上面的車輛也很少,我和媽慢慢的走著,我想找一些賣小吃的攤子。可惜天太冷,都還沒出來呢。
媽非要先帶我去醫(yī)院去看大夫。
我笑道:“我沒事兒,就是凍著了。”
“你不懂!你是姑娘家,要是凍壞了,生不了孩子咋辦?”媽嘆道。
我沒說話,前世我嫁了兩次,可是也沒生過孩子,莫非是因?yàn)檫@個緣故嗎?
但是去醫(yī)院很貴,我就讓我媽帶我去了一個衛(wèi)生所了。
一進(jìn)門正好碰到了兩三個護(hù)士往外走,白大褂外面套著長身的棉襖,低聲的說笑,估計(jì)是出去吃午飯呢。那時候這樣有正式工作的女孩可是很少的,所以媽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一眼。
其中一個圓臉的護(hù)士看了看我們,二十出頭的年紀(jì),長的很不錯。
她掃了我們一眼,突然啊了一聲:“是李婉阿姨吧?”
媽沒想到有人認(rèn)識自己,看看她然后遲疑道:“你是……”
“我是杜若若。”她抿嘴一笑,臉上很是得意。
“?。∈侨羧舭?,你護(hù)士學(xué)校已經(jīng)畢業(yè)了?”
杜若若微微笑道:“我是去年畢業(yè)的,分到這里了。這是你女兒妮子吧,要看病嗎?不然我?guī)湍銙靷€號?”
我沒吱聲,真情假意我還是能聽出來的,哪里是真的要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