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抵達京城的時候,城門已關(guān),依著劉歸凡的意思,是在郊外隨便找一處地方歇腳,待到明日再進京,卻不想遠在城內(nèi)的恭親王不知道從哪里得到了消息,竟然命人拿著令牌,開了城門迎接她。
茂學站在馬車外頭,面上的笑容不減,“小姐,您看王爺多么疼愛您啊,就算是只有一個晚上,都不愿意您在外頭受苦呢!”
是嗎,他都已經(jīng)讓我在洪都長到這么大,還會在意這一個晚上?劉歸凡的嘴角一撇,恭親王果然是不待見自己。
這一路緊趕慢趕就是為了回京,身邊的人又都是老人,分配得當肯定不會鬧出大半夜才到京城外的情況,這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們早就已經(jīng)安排好進京的時間。
京城半夜宵禁,她回京就不會引起多么大的轟動。果真,還是怕她丟了恭親王府的顏面。
“是啊,疼愛的很。”
轎子通過王府的大門,一路沿著走廊而過,身邊經(jīng)過各個院子,因著光線不足,劉歸凡根本看不清楚院落的名字,約莫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總算是過了前院,通過一道角門,微風撲面而來,映入眼簾的是無比精致的院落景觀,竟有種江南水鄉(xiāng)的感覺。
王府內(nèi),各院的人都早早的歇息下了,但是還有少部分的提前知道了劉歸凡回京的日子,躲在院門口,想要看看她長得到底是什么模樣。
看起來安靜的內(nèi)院,實際上暗潮涌動,無數(shù)雙眼睛躲在暗處,想要一睹廬山真面目。
茂學興致勃勃的介紹突然被一道尖利的丫鬟喊叫聲給打斷,“小姐,小姐您不能過去!”
這時就見著一位身著華麗的小姐攔在了劉歸凡的轎攆之前,她的眼神毫不客氣,還用帕子遮著自己的鼻子,有些厭惡的說道:“你們這些下人是怎么做事的,將這鄉(xiāng)野丫頭帶進府里來,不知道先沐浴更衣嗎?這般窮酸的樣子,真是污了本小姐的眼睛!”
洪都之事茂學就看出來劉歸凡不是個好惹的主,如今有人上門挑釁,他緊張的轉(zhuǎn)頭看向劉歸凡,害怕兩人起沖突,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是楚容小姐,王爺?shù)挠H孫女。”
來的路上,劉歸凡已經(jīng)將恭親王府的一干人等都摸了個透,楚容本是恭親王府唯一的小姐,上上下下對她甚是嬌慣,為人傲慢、刻薄,在京城中得罪了不少的貴女,沒想到竟然一進門就遇見了。
恭親王府唯一的小姐?劉歸凡冷笑一聲,現(xiàn)在不是了。
雖然心中多有不屑,但是劉歸凡的面上依舊是非常的淡定,笑著沖楚容行禮,道:“這一路風塵仆仆,原以為趁著夜色進府不會打擾到府上,所以不曾講究這虛禮,卻不想遇到了表姐您,令表姐難受,實在是抱歉。”
她就是要裝的大度,這樣才能更加襯托出楚容的小氣。
不料這楚容當真是個沒腦子的,聽見她這般說,頭抬得更加的高,一旁的小丫鬟總算是追了上來,面上都是緊張和害怕,“小、小姐,王爺交代了,今晚上誰都不可以出院子,您還是隨奴婢回去吧,這要是被王爺知道了,那可……”
“哼,爺爺不就是想讓她偷偷的進府,我偏不讓!”
楚容瞪了丫鬟雙竹一眼,雙竹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躲到了一旁的陰暗處,嘴中卻依舊念念有詞,“這可怎么辦啊,要是讓王爺知道了,我這做奴婢的,豈不是又要挨罰了?”
劉歸凡的眼神先是落在了丫鬟的身上,緊接著在身旁微微的掃過,就發(fā)現(xiàn)昏暗的各個角落,都有人在盯著自己。
看樣子是各個院落派出來的人,她娘早就被逐出恭親王府,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她卻被接了回來,其中的原委,不論是府外的人,還是府內(nèi)的人,總歸是有各種猜測。
劉歸凡知道,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不能慫。
若是在這個時候,她在楚容的面前表現(xiàn)出了弱勢,日后還不知道怎么被各房的人欺負。
與之相比,楚容的想法看起來就單純了很多,她的眼中帶有很明顯的看不起,一雙眸子甚至都不愿意在劉歸凡的身上停留超過兩眼,“你一個野種,在洪都那種小地方自生自滅就好了,跑到京城來做什么,丟我們恭親王府的臉嗎?”
野種,又是野種!
是不是每一個見到她的人,都要將這件事情給找出來說上一遍?
劉歸凡努力控制的身形有些搖晃,端著疊放在胸前的雙手在長袖之下死死的掐著自己的肉,就因為我是野種,所以你們毫不猶豫的否認我的存在?
就因為我是野種,所以你們可以毫不猶豫的要我的性命?
還有我的娘親,是不是也是你們,在暗中指使人,將她害死,尸骨無存!!
看起來排場擺的這般的大,看起來這般的疼我,實際上也不過是做給人看的面子罷了。這個無比奢華的恭親王府,實際上就像這夜晚看起來一般,偽善而陰森。
“所以,表姐認為,王爺將我請回來,請錯了?”
劉歸凡的目光實際上已經(jīng)變得異常,但是在月色的隱藏之下不曾被人發(fā)現(xiàn),而她又將聲音控制的如此平靜,為了惡心楚容,還將“請”字說的音調(diào)說的格外的重,不是我要回來,是你們求我回來。
“請?”楚容突然狂笑了起來,“你竟然敢用請字,你這鄉(xiāng)野丫頭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如果派兩個人,叫上一頂轎子就叫請的話,那我們府內(nèi)豈不是日日都要情人進府了?”
劉歸凡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若我是鄉(xiāng)野丫頭,那身為表姐的你,又是什么呢?”
“你!”楚容在京城中與人吵架就從來都沒有輸過,誰知道竟然被這賤人給堵得說不出話來,她心中的怒氣異常的勝,抬起手就要甩她巴掌,卻被自己的丫鬟給攔住。
雙竹看著楚容的眼睛就像是看到了洪水猛獸一般,“小姐,王爺說了,要以禮相待,您要是先動了手,王爺肯定不會這么輕易放過您的,您……”
竟然被自己的丫鬟給攔???
楚容更加的不爽,猛地將雙竹一推,“給我滾一邊去,我沒有你這樣膽小怕事的丫鬟!”
說著,她當著是挽起了袖子,打算大干一場,“我堂堂恭親王的孫女,要打一個賤人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更何況是我親自動手,你更應(yīng)該感恩戴德才是!”
一個巴掌眼看著就要落到劉歸凡的臉上,劉歸凡毫不客氣的伸手將她的手腕給抓住,然后猛地推向了一邊,楚容踉蹌了兩步鉆進了一旁的草叢里,華麗的衣裳瞬間就被樹枝給劃了一道大口子。
昏暗的四周,瞬間就傳來了好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她竟然敢和楚容動手?
楚容踉蹌著終于在丫鬟雙竹的幫助下站穩(wěn),顫抖的手指猛地指向劉歸凡,“你打我,你一個野種竟然敢打我?”
就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竟然和當初沈沐罵街的時候沒什么兩樣。
劉歸凡心中對京城最后的一點向往,在這個時候消失殆盡,什么精心培養(yǎng)的貴女,什么大家風范,看起來,也不過如此。
“誰看見我打你了?”劉歸凡無辜的攤開雙手,“王爺今夜可不準任何人出門,我進王府之后也沒有見過什么人,怎么就打人了呢?”
“你!”
楚容頓時就被抓住了痛處,白日里王爺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準出院門一步,若是她這個時候去告狀,豈不是自己主動承認,她晚上出門了?
“行,劉歸凡是吧?我記住你了,你以后不要犯在我的手上!”楚容死死的揪住雙竹的手腕,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順便提醒你一句,你以為爺爺是真心想接你回來的?做你的青天白日夢吧,若不是祖爺爺以承襲爵位為要挾,爺爺他老人家,巴不得你死在洪都,永遠不要來京城呢!”
原來是這樣。
用她的回京,從老王爺?shù)氖种袚Q取恭親王之位,這可真是一比好買賣。
夜里,冰冷的寒風突然吹了起來,死死的將劉歸凡給包裹,她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哆嗦,寒意就這樣直溜溜的吹到了內(nèi)心的最深處。
不會再抱有希望了,這里,這個恭親王府內(nèi)的所有人,都不會好好待她。
既然如此,那就接招吧,她說過,要將這里鬧的個天翻地覆!
阮霜貼心的從轎子里拿出披風給她披上,“小姐,小心著涼。”
這件是楚玄親手贈與的白狐貍披風,在這個夜晚竟然顯得如此耀眼,楚容的眼睛都值了,根本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么奢華的東西,看到自己身上的這一件,面子上頓時有些掛不住。
她猛地撤下披風丟在地上,沖著雙竹怒吼,“我那件狐貍毛的呢,你不知道我最討厭這件披風了嗎?!”
劉歸凡笑著并不想?yún)⑴c其中,領(lǐng)著身邊的人離開,楚容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了,但是沒想到從冷冷的寒風中傳來了劉歸凡毫無溫度的聲音,“我回來給外公帶來了恭親王的位置,表姐的出生又給外公帶來了什么,伶牙俐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