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蛋兒,是我的小名兒,我的官名叫張牡,不過我今天要說的不是我的名字,而是和我眼睛有關(guān)的一件離奇事件,九歲那年,我因為發(fā)燒眼睛一下就什么也看不見了,爸媽為了給我治眼花光了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錢,只可惜因為沒有視網(wǎng)膜給我移植,我最后成了一個小瞎子。
開始的時候,我很沮喪,很絕望,還很害怕。
因為眼睛好不了,我就不能看書學(xué)習(xí),長大成不了科學(xué)家,造不了原子彈了。
最主要的是,我沒有辦法看正在熱播的動畫片《足球小子》。
從醫(yī)院回來,家里人并沒有徹底放棄我,而是開始給我尋各種土方子,老中醫(yī),以及一些陰陽、跳大神的來給我瞧病,甚至我爺爺還找了一個瞎子來給瞧病,不過那可不是普通的瞎子,是我們鄉(xiāng)里出了名的“明眼兒”,據(jù)說陽間的東西看不到,但是可以看到陰間的東西。
老中醫(yī),陰陽,還有跳大神的,對我的眼睛沒有任何的辦法,可唯獨那個瞎子對我家人說:“牡蛋兒這個眼有的救,就是不知道你們愿不愿意下點血本了。”
聽到瞎子的話,爺爺就問:“王瞎子,有話你就直說,多少錢,我就算上山給你挖十年的藥材,也給你湊齊了。”
王瞎子說:“不是錢的問題,老張,你是文化人兒,也是明白人兒,我說的血本和錢沒啥關(guān)系,要的是牡蛋兒的三滴童子血。”
我爸在旁邊問:“啥是個童子血。”
爺爺?shù)恼Z氣有些陰沉說:“我以前在咱們縣志上看過一個故事,里面說,那童子血,其實就是小孩兒的壽命,三滴,就是三年的。”
我爸在旁邊好奇問道:“縣志上咋還記載這些東西,爹,你是啥時候看的縣志,我怎么不知道。”
王瞎子說:“你爹以前也是大戶人家的人,他的祖父是縣里的大文人,為咱們縣編過縣志,所以他看過縣志也是正常的,倒是到了你這一代,你老張家的文化氣兒全給丟完了。”
爺爺在旁邊道:“行了,王瞎子,別數(shù)落他了,小牡的眼睛到底咋整,不用童子血行不行,用我的壽命,反正我這條老命也沒幾年活頭,早幾年,晚幾年,沒啥關(guān)系。”
王瞎子斬釘截鐵道:“必須童子血。”
“你們想好了,這牡蛋兒,要么瞎一輩子,要么少活三年,一輩子能看到亮兒。”
我記得當(dāng)時爺爺和我爸媽商量了許久,然后爺爺問王瞎子:“說罷,咋整。”
王瞎子說:“你讀過咱們縣里的縣志,應(yīng)該知道在東坡的狐娘塔吧?”
爺爺說:“知道,不過那塔不是破四舊的時候就被拆了嗎,現(xiàn)在那是一片槐樹林,還有啥用。”
王瞎子道:“你要是信我,今晚恰逢月圓夜,咱倆領(lǐng)著牡蛋兒去狐娘塔的遺址,我包牡蛋兒三天內(nèi)能看到亮兒。”
我當(dāng)時在旁邊聽著是有點怕的,少活三年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兒,所以我就問王瞎子:“如果能治好眼,你咋不去治??!”
王瞎子說:“我的血不干凈,狐娘娘不收,狐娘娘要的是干凈的童子血。”
那時正值深秋,夜色很涼,爺爺背著我,和王瞎子一起去了村東頭的那座叫東坡的荒山。
本來我爸媽也要跟來的,可王瞎子卻說,人多了壞事兒,所以他們也沒敢跟過來。
走在路上,涼風(fēng)陣陣,不時能聽到幾聲鳥叫。
不過這一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那些鳥都奇怪的很,所有的鳥都躲了起來,只有老鴰在不停的亂叫。
都說老鴰叫沒好事兒,所以我就摟緊爺爺?shù)牟弊?,嚇的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爺爺被我勒的有些喘不過氣,不過他還是很溫柔地說:“小牡,別怕,爺爺在呢,不會有事兒的。”
“呼呼呼……”
“嗚嗚嗚……”
大風(fēng)吹過山澗,聲音也是變得越來越令人感覺到驚悚。
我的眼睛本來就什么也看不到,所以這聲音給我?guī)淼目謶志透又亓藥追帧?/p>
我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唾沫,此時又是一股清風(fēng)吹過,好像有什么東西被風(fēng)吹到我的耳朵上,毛茸茸,濕漉漉,還黏糊糊的,這是啥?鬼???
“?。?rdquo;
我下意識尖叫了一聲,然后用手不停去拍打自己的耳朵。
這一叫把爺爺和王瞎子瞎了一跳,爺爺蹌踉了幾步,趕緊把我從后背上放下問我怎么了。
我嚇的蹲在地上道:“我耳朵上有東西……”
接著我把剛才的感覺給爺爺講了一遍,爺爺把我兩只耳朵都檢查了一遍,沒有任何的發(fā)現(xiàn)。
王瞎子也湊過來摸了摸我的耳朵,然后說:“沒東西,估計是風(fēng)太大,吹過去的樹葉蹭到了。”
繼續(xù)趕路。
可是我依舊覺得剛才在我耳邊出現(xiàn)的不是樹葉,而是某種動物的鼻子,好像有什么東西湊近我的身體,在嗅我的氣味兒,好像是美餐之前的享受,嗅我的是狐貍嗎?
狐娘塔住的是狐貍吧?所以一想到我們要去狐娘塔的事兒,我就不禁“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
爺爺問我哭啥,我則問他們,是不是要把我喂狐貍。
爺爺說:“放心好了,狐娘娘是好的,她不吃人。”
此時王瞎子卻是陰陽怪氣地道了一句:“好的?好的應(yīng)該修廟,為啥給它修的卻是塔?而且還不是修的供奉塔,是鎮(zhèn)靈塔?好的?只是編寫縣志的人收了它的好處,給它寫成了好的罷了。”
王瞎子這么說的時候,我能感覺到爺爺?shù)纳眢w不由抖了一下。
很快王瞎子又道了一句:“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狐娘娘真的有辦法救牡蛋兒。”
爺爺這個時候愣了在原地不動彈。
王瞎子就問爺爺:“老張,我怎么聽不到你的腳步聲了,錯過了吉時,牡蛋兒的眼睛就沒治了。”
爺爺問王瞎子:“王瞎子,你老實說,你是想救小牡,還是想害我們,你剛才的那一番話明顯是對我家祖上不敬,我家祖上編寫過縣志,而寫下狐娘娘故事的,正是我祖父。”
“還有,你和狐娘娘,和我家到底有啥過節(jié),為啥這么埋汰我們?”
王瞎子“哈哈”笑了兩聲說:“老張,你想多了,我就是聽到一些坊間傳說,隨口說了兩句,你咋還著急了呢。”
爺爺還沒說話,王瞎子又說:“再不快點,牡蛋兒的眼睛就真沒救了。”
爺爺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邁動了自己的步子。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我好幾次感覺到有東西在我耳邊,脖子后面晃動,不過那東西沒有再碰我,我只是嚇的摟緊爺爺?shù)牟弊?,沒有再發(fā)出驚恐的叫聲。
等我們停下來的時候,王瞎子就對爺爺說:“把牡蛋兒放下,然后從我身上的背包里取出一個鐵匣子來,就是那個生銹了,還刻著虎頭的那個。”
爺爺翻騰了一會兒,我聽到鐵匣子被翻出的聲音,然后爺爺慢慢道了一句:“祖開山……”
“啪嗒!”
爺爺那三個字剛說出口,我就聽到了鐵匣子落地的聲音,而爺爺卻聲息全無。
我嚇的只喊:“爺爺,你在哪兒,你咋了?”
此時我感覺到一只大手拽住了我的領(lǐng)口,然后我整個身體就被他從地面上拎了起來。
領(lǐng)口卡住我的脖子,讓我感覺呼吸都有點困難。
接著我就聽到王瞎子的聲音:“別踢騰了,牡蛋兒,你爺爺沒事兒,只是睡著了,接下來,我就要開始為你治眼睛了,你要是再喊,我就撕爛你的嘴。”
王瞎子這么一說,我的腦子里立刻浮現(xiàn)出這樣一副畫面,一個滿臉眼淚的小孩兒,嘴角裂開了很大一條縫隙,他一邊哭,一邊張嘴,整個嘴巴血淋淋地裂到了耳根下面。
我身上一寒,頓時不敢說話了。
同時我的耳邊也一下沒有了風(fēng)聲,沒有了王瞎子的聲音,我的世界不光沒有光,現(xiàn)在連聲音也沒有了。
不過此時我卻聞到了一股很濃的香燭味道,王瞎子拎著我好像走在一條向下的階梯上,王瞎子要帶我去什么地方,地獄嗎?
我做什么壞事了?難道是我上學(xué)的時候,掰斷了女同桌的發(fā)卡,在后桌的作業(yè)本上畫了一個王八,前桌的抽屜里放了一只死老鼠……
我知道錯了,別帶我下地獄啊。
我“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我保證會做一個好學(xué)生,別帶我下地獄啊。
我一邊哭,一邊向王瞎子念叨,可他卻沒有理我,他帶著我,越下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