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了一眼已經(jīng)死透了的周老將軍,眼底透出一股凌厲之色:“我今日若是殺了她,來日,等到她外祖父回京,必然少不了跟我們周府做對。她剛剛進門,就克死了自己的夫君,往后,再無人敢娶她。鳳府她回不去了,又沒有一個依靠,她的后半生,將生不如死。”
“還是穆青英明。”
離開周府的時候,鳳云煙的身上,還穿著那一身大紅色的嫁衣,她回了一趟的鳳府,但是,府里的人都嫌她晦氣,愣是沒有讓她進門。
她站在府門口,帶著詭異的笑:“等父親回來,必然會后悔,今日沒有為我開門。”
轟隆,一聲驚雷響起。
那個晚上,后半夜,忽然下起了瓢潑大雨。
雨水淋濕了她的衣裳,打濕了她的頭發(fā)。她無處可去,所以,她穿著那一身血紅色的衣裳,出了城門。
出城之后,往西十里,那里有個廟,雖然修得格外貴氣,但是無人敢涉足,因為,外界都說,鬧鬼。
鳳云煙站在風雨之中,驚雷合著閃電落下,照映著她畫著濃妝的臉,她一步一步的朝著那個鬧鬼的破廟中走近。
腳才剛剛踏進廟宇,原本燭火燃著的廟,火光瞬間熄滅。陰冷的聲音,從空寂詭譎的空間中傳來:“踏進鬼的地盤,你不害怕嗎?”
鳳云煙卻半分惶恐都沒有,腰背挺得格外的直,冷然的聲音,從她口中溢出:“不害怕,因為我比惡鬼,更恐怖!”
言畢,黑暗的廟宇亮起了燭火,燈火明滅的燭火中,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的身影。他穿著一身的雪白的衣裳,披散著頭發(fā),容貌俊逸,但是嘴唇卡白。遠遠看去,真像是一個死了很久的公子哥。
“我以為你看到我會尖叫。”那人聲音飄渺,空蕩得讓人抓不住半點。
鳳云煙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兀自扯下了廟里的紅帳,然后將身上的衣服給脫了下來。
男人瞬間愣住了:“你這是要勾引我嗎?”
他走路的時候,看起來像是在飄一樣,難怪會讓人覺得是鬼??渗P云煙知道,那是絕頂?shù)妮p功。
她身上的大紅色嫁衣,已經(jīng)全部被她脫了兩件,只剩下里衣,而她半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現(xiàn)在是冬天,原本就冷,如果不將這身上的濕衣服脫下來,我會更冷。萬一風寒了,難受的是我自己。”
沒有人在乎她,那她在乎自己好了。疼自己,比任何人都要愛自己。
“可你在我面前露出了你的身體,失了貞潔,往后,何人敢娶你?”
他忽然笑了。覺得這女人,格外的有意思。無心無情得讓人很想要逗起她的情緒來。許是,在這廟里待得久了,寂寞了。
鳳云煙裹上了大紅色的帳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我也沒想要嫁人。”
“那你不怕我對你做不軌的事情嗎?”
“我全身上下都涂滿了毒藥,若你不怕死,那就來。你出力,我還能得到歡愉,我怕什么?”
她閉著眼睛,坐在蒲團上,歪著頭,打算休息一下。
這一夜,太累了。
白衣男人遠遠的看著她,然后隱去了身影。
次日,天大好,雖然是冬日,卻出了格外大的太陽。大街上,人人都在議論。
“你聽說了嗎?周老將軍死了,聽說是死在了新納的九姨娘的床上。”
“聽說了,那鳳尚書的嫡女,還真的是個不祥之人,誰娶了她,誰就會倒霉。往后看見她,還是離她遠一點。”
“不過,那鳳府也忒不厚道了,好歹也是嫡女,她外祖家還是外姓王爺,居然被府里的人送去做妾,也真是可憐。”
“……”
總之,一夜之間,鳳云煙的事情,傳遍了大街小巷。
此刻,鳳云煙戴著面紗,穿著一身粗布麻衣走在街上,聽著這些人對自己的評論。從頭到尾,她仿佛都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
在街上買了一些生活必用品之后,她直接回到了那個廟宇,開始布置起廟來。
在外祖父回來之前的半個月里,她還得在這里住下。
所以,她將廟宇的禪房給利用了起來,順便還把廟里的廚房打掃了出來,旋即開始做飯。
飯菜濃郁的芳香飄出,將這廟里的白衣男子勾到了禪院里。
石桌之上放著兩雙碗筷,那美艷的人兒,此刻正拿著筷子吃飯,在看見他了之后,輕軟華麗的聲音陡然響起:“要是不怕我在飯菜里下毒,就過來一起吃。”
她笑了笑,眼睛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白衣男人走了過去,端起碗筷就開吃:“你倒是比昨晚看起來柔和了不少。”
鳳云煙夾了一塊紅燒肉到他的碗里:“很長一段時間里,我要和你同處這個廟里,我得打好鄰里關(guān)系。”
她沒有告訴他,她之所以這么友好。是因為知道,這個男子,在半年之后,會入朝為官,三年時間,將官至宰相。
她現(xiàn)在打好關(guān)系的目地,也不過是為了將來好利用而已。
“白夜,我的名字。”
白衣男子就坐在柳樹旁,眉間帶笑,臉色白皙。陽光之下看他,只覺得是個晶瑩好看到陽光一曬就會消失的俊逸男子。誰能夠想到,便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年之后,以一己之力,破百萬雄兵?
“鳳云煙,要是不嫌棄,可以叫我一聲云煙。”
白夜聽到這個名字,臉上露出些許錯愕:“你就是鳳云煙,鳳府嫡女,傳言克死了周將軍的不詳女人?”
是的,外頭的傳言,現(xiàn)在是精彩極了。甚至還有人說,跟她同處一個屋檐下,就會倒霉。
鳳云煙慢條斯理的將青菜嚼碎,再平靜的說道:“你要是害怕被我克死,可以離我遠點,當然,別想趕我出廟宇,我現(xiàn)在身上沒有銀子,買不起宅子,所以,要滾,你滾!”
她明明在笑,說話的聲音也是分外好聽的,但是卻總是帶著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冰涼。
“巧了,我也很不祥。不若,我們就住在一起,看看最后,到底是誰把誰克死了。”
白夜大笑了一下,蒼白的臉上,仿佛有了些血色,看起來倒是格外的可口。
他想,這女人,必然不是不祥,而是……
方丈啊,你讓我等的,可能是個毒婦哦。怎么辦才好呢?
幽夜寂靜,孤冷的月光懸掛在天空,鳳云煙坐在月下翻看兵書?;秀敝g,仿佛想到了上輩子的事情。
那個時候,她為了那個人,翻遍兵書,背誦萬家秘籍,博覽群書,只因為想要足夠和他并肩而立。如今看來,不過一場笑話。
冬夜寒冷,她攏了攏身上的輕裘,一抬眼,卻看見一個和尚站立在月光之下。
他光光的頭仿佛能夠反射月光,神容俊朗,甚至比上輩子遇見的那個渣渣還要俊美幾分。袈裟輕動,那人看起來就像是準備除妖的得道高僧。
她認識他:大朝寺的主持,傳說中的佛家靈童。傳言,他五歲便通佛理,十歲可窺天機,在前世,多少達官貴人拿著無數(shù)金銀財寶想要聽他說幾句,他都不曾見過。
今生,他居然主動找上自己了?
鳳云煙放下手中的兵書,媚笑著站了起來:“大師深夜到此,可是來找我的?”
她扭動著小腰,一步步的走向了那個和尚。
她的腰細啊,扭起來的時候,總會讓人擔心會不會扭斷了,而想去扶住她。
“女施主,你身上殺伐之氣太重。貧僧奉師命來勸告施主,放下屠刀?放過他們。”
鳳云煙輕輕拂去肩膀上的一片枯葉,臨至他的面前,收了臉上的笑,一張絕美好看的臉,帶著戾氣。
“這屠刀,我既然拿起,便不打算再放下。畢竟,這世間血腥傾軋從未停止,往日,我為魚肉,別人又何曾放過了我?今日,既然有幸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