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夜，莫成在李峰的代理下來到了福蔭路口，傳說中那間被犀牛罩著的洗腳城門口。
那個在前夜和李峰喝過一杯酒的年輕人已經(jīng)在此等候，看他模樣還是非常的青澀稚嫩，染著一頭黃毛，最多不過二十出頭，臉上卻是十足的囂張跋扈。
李峰熱情地介紹道：“來來來，成哥，這是我好哥們兒張棟。說起來，我和他還是同學(xué)呢，以前在老家讀一個學(xué)校的時候，我比他大兩屆，是他師兄。”
李峰還沒說兩句，張棟就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師兄，那都咸豐年間的事了，咱要看現(xiàn)在，看未來，你說對吧？”
說著，眼神還不停地在莫成身上打量。
簡單寒暄了兩句，張棟抬手一揮，將兩人領(lǐng)進洗腳城。“來來來，今晚我做東，都是自家兄弟，別跟我客氣啊。”
莫成表情有些尷尬，但還是沒說什么跟著一同進了去。
三人換好浴衣，一路走著，莫成也一路在觀察。根據(jù)李峰的介紹，這個洗腳城暗地里也在做著皮肉生意，現(xiàn)在是深夜時分，本應(yīng)該是這種地方生意最火爆的時候。然而現(xiàn)在這地方卻是異常的冷清，和原來的世外天堂一樣，門可羅雀，除了大堂放出的輕柔音樂，幾乎聽不到什么聲響。
三人開了間包房，在莫成的指示下，李峰拒絕了張棟要“放松一下”的主意，簡簡單單讓技師洗了個腳做了個正經(jīng)按摩，便在包廂里等候犀牛的出現(xiàn)。
張棟叫人點了幾個宵夜，很快便有人陸續(xù)將菜品送上，不經(jīng)意間，莫成捕捉到幾個不忿的眼神，兇狠程度好似要把他們幾個生吞活剝。莫成心里跟明鏡兒似的，很快明白過來，這里是犀牛的地盤，張棟作為他們的小弟，多半是吃白食兒。那一個個敢怒不敢言的面孔，看樣子，這洗腳城在犀牛手里可吃了不少虧。
等了好一會兒，莫成偷偷使了個眼色，李峰見狀，趕緊問道：“那啥，牛哥怎么還不來。”
“牛哥可是個大人物，忙得很，這會兒估計在大開樂KTV談生意呢。”說著，張棟夾起一塊牛肉，嚼得滿嘴油星。“等不及了？”
“沒沒沒！牛哥貴人事多，咱就再等等，沒事。”李峰趕緊打著圓場，順手拿出煙盒派出一支。
張棟也不客氣，非常地不客氣，直接將李峰手里整包煙拿了過來，另外抽出一根咬在嘴里點著，重重吸了一口，癱在沙發(fā)椅上慢慢悠悠道：“這還差不多。”
看著張棟的囂張模樣，李峰心里生出一股暗火，連帶著眼神都變得兇狠起來。就在此時，旁邊的莫成撿起桌上的火機扔了過去。
李峰一愣，趕緊接住火機，莫成趁此空檔對他搖了搖頭，暗示其暫忍下來，不要發(fā)作。當(dāng)然這一切，都是在張棟沒有發(fā)覺的情況下進行的。
李峰點著煙，嘿嘿一笑，像個沒事人一樣繼續(xù)和張棟聊天：“師弟，看來你最近混得不錯嘛，看樣子，牛哥很重用你啊。”
“那是必須的！”張棟做起了身，將煙頭熄滅在還沒吃完的半碟牛肉里。“我跟你說，不是我吹，現(xiàn)在我可是牛哥的左右手。師兄，你以后出去喝酒，要是有誰敢找你麻煩，你報我張棟的名字，保證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旁邊的莫成聽得差點沒笑出聲來，如果你真這牛逼，罩著這洗腳城的為什么是犀牛呢？
李峰倒是非常地捧場，不住點頭道：“是是是，那以后就仰仗師弟了，待會牛哥來了，還請你多多幫忙，說兩句好話。”
“放心吧！多大點事兒！”興許也是覺得自己牛皮吹過了頭，張棟不再把話題放自己身上，轉(zhuǎn)而開始吹噓自己的老大。
他看著莫成，又點起一根煙，吐出一團濃濃的霧：“這位兄弟有點面生啊，敢問你是？”
李峰搶話道：“這是我老板成哥，就是他想和牛哥談?wù)勆狻?rdquo;
“看不出來啊，兄弟，這么年輕就當(dāng)老板了。”張棟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敬佩之情，但更多的，是一種略不服氣的怨忿。
“你來找牛哥是真有眼光。我告訴你，就這地方，當(dāng)初我跟牛哥來的時候，好聲好氣跟他商量，只要一個月交個兩萬，保他生意紅紅火火。剛開始那傻逼老板還不愿意，牛哥直接帶人把他店砸了兩回，馬上就老實了。哼哼……”
光看著迎客量，如果不算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半個月能不能賺到兩萬都是個未知數(shù)，犀牛一上來就要人一個月兩萬，足見其貪婪。莫成心中一緊，看著張棟一臉驕傲的模樣，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倒是旁邊的李峰奉承道：“牛逼??！”
“還有，對面那賣牛歡喜的……”
“厲害?。?rdquo;
張棟吹噓著，李峰奉承著，就這么一唱一和地好似喜劇一樣，莫成作為唯一的觀眾，一邊聽得心煩意亂，一邊還要強忍著，是不是配合干笑兩聲，越來越困乏的情緒讓他恨不能把張棟的嘴縫起來，然后一頭栽進沙發(fā)椅上倒頭就睡。
過了兩個小時，莫成已經(jīng)好幾次差點睡著，包廂的門忽然打開，走入兩陌生男子，已經(jīng)換好了浴衣。
前面那人頂著一頭長發(fā)，年紀(jì)并不很大，最多不過三十七八，嘴里鑲著兩顆金牙，模樣頗為兇狠。后面跟著的，乍一看是個瘦高小伙，細看之下，卻是一身的腱子肉，極不和諧的是，在這燈光并不刺眼的室內(nèi)，穿著一身浴袍，他臉上竟然還架著一副墨鏡，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跟班一般。
張棟立馬從沙發(fā)椅上跳了下來，跑到那鑲著金牙的男子面前，點頭哈腰地十足狗腿。經(jīng)他介紹，金牙男子便是犀牛，后面跟著他，是他的司機兼保鏢蟒蛇強。
犀牛，蟒蛇，莫成心里暗暗覺得好笑，這些家伙為了逞兇斗狠真的什么名頭都能往自己身上套，這下可好，牛鬼蛇神全都齊活了。
犀牛禮貌地和莫成兩人打了招呼，坐到了對面的沙發(fā)椅上。
簡單客套幾句后，李峰又叫來人上了些酒菜。犀牛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長吐一口氣，沉聲對莫成說道：“哥們兒，要我說，你這地方，要想賺錢的話，沒一兩個能撐得起場面的人罩著，根本成不了事。之前那姓葉的你也看見了，那真叫一個慘不忍睹，我敢說，外面隨便一個賣燒烤的，一晚上的生意都比他們一個禮拜要好。”
莫成干笑兩聲：“所以這不來找牛哥你了，往后還要仰仗你多多照顧。”
“哪里話，你是棟子的朋友，那咱就是自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好商量。”
一旁的李峰喜形于色，眼見這事兒似乎就這么成了，滿臉感激道：“那就謝謝牛哥了。”
莫成微瞇雙眼，現(xiàn)在高興還太早了，況且就從犀牛的話來看，人家也根本還沒有答應(yīng)要幫這個忙。俗話說無利不起早，莫成也沒有不切實際到指望犀牛只收情義不收人民幣，既然你說好商量，那就來商量商量吧。
“這樣吧，牛哥。我們每個月給您三萬塊錢，就當(dāng)是請各位弟兄喝茶，另外每個月送你們二十箱啤酒，來我們那兒消費的話，通通打五折，你看怎么樣？”
犀牛皺起眉頭，并未作聲，倒是坐在一角的張棟喜笑顏開，豎起大拇指道：“成哥果然不同凡響，夠爽快，難怪你能當(dāng)老板。”
莫成淡然一笑，繼續(xù)說道：“當(dāng)然，這錢不是白給的。如果以后我們場子里出了事，牛哥你可不能拍拍屁股就走了。周六日最忙的這兩天，你得到場看著，最少待一個小時，當(dāng)然，這段時間，你吃的喝的都算公家的，你看如何？”
李峰又是一陣驚喜，站起身正欲說些什么，犀牛扭頭便是一聲暴喝：“關(guān)你什么事？給我坐下！這兒還沒你說話的份！”
如果這樣也算是左右手的話，那犀牛估計得是千手觀音了。莫成心里一陣好笑，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更大的憂慮。
犀牛悶掉杯中的酒，重重壓在桌上：“哥們兒，就這點東西，你就想打發(fā)我，讓我干這么多事兒？太不把我犀牛放在眼里了吧。”
“那牛哥的意思是……”
犀牛冷笑一聲，昂頭道：“我告訴你，三萬塊錢，最多能讓我保證自己的兄弟們不去你那兒找麻煩。如果要我罩著你們場子的話……好說，每個月五萬塊錢，我和兄弟們?nèi)ツ隳莾汉染埔鈫危渌木筒槐亓恕?rdquo;
李峰臉色一變，忍不住站起身大聲道：“牛哥，這有點欺人太甚了吧！”
“怎么？不樂意？”犀?？匆膊豢蠢罘澹^續(xù)喝著啤酒：“反正我話也說完了，接不接受是你們的事。不過我可有言在先，如果不給錢，你們場子里出了什么事兒，我可不負(fù)責(zé)。別哪天店被砸了，你們都沒地兒哭去。”
李峰勃然大怒，正欲發(fā)作之時，莫成站起身一手摁在他肩膀上，看著犀牛微微一笑：“我會讓我們老總考慮一下的。打擾了。”
言畢，莫成帶著李峰揚長而去。
張棟畏畏縮縮地走上來，畢恭畢敬地給犀牛點上一支煙，才詢問道：“牛哥，剛才他們開出的條件已經(jīng)很不錯了。為什么你還……”
“你懂個屁！”犀牛冷哼一聲：“如果世外天堂搞起來，能賺多少錢？我告訴你，就算這一條街全加起來，也不如它一個周末賺得多。這么大塊肥肉，就咬這么兩口？你是不是傻？”
“可是……人家能這么輕易地就讓我們咬嗎？”
“由不得他不讓！”想起莫成那一臉?biāo)菩Ψ切Φ纳袂?，犀牛怒從心中起?ldquo;阿強！你去查一下，看看世外天堂現(xiàn)在的老板到底是誰！盡快給我搞清楚。”
“是！”
一旁的蟒蛇強忙點頭答應(yīng)道。
莫成和李峰一路走著，漸漸又走回了世外天堂的門口。裝修的工程已經(jīng)接近尾聲，莫成站在世外天堂大門外，一臉輕松地欣賞著，好似在看一件藝術(shù)品一般，剛才的一切似乎并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倒是李峰心中自責(zé)，猶豫了好一會，才上前低聲說道：“抱歉成哥，我對不住你，我沒想到那犢子竟然打這樣的算盤。”
莫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別自責(zé)了，這不是你的錯。”
雖然莫成并沒責(zé)怪，但李峰心中還是隱隱覺得不安：“可現(xiàn)在咱已經(jīng)惹上他了，他肯定會來找咱麻煩的。”
“沒事，惡人自有惡人磨，地上跑的禽獸，就算給它插上翅膀也飛不上天，放心吧。”
莫成的態(tài)度讓李峰大感意外，疑惑道：“成哥？你想到辦法對付他了？”
莫成并沒回答，嘴角掛著一絲輕松的笑意。他的確想到了辦法，準(zhǔn)確來說，他是有了人選，一個早應(yīng)該想到的，比犀牛好上百倍的鎮(zhèn)場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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