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大河貫穿中華五千年,帶來無盡生機,卻也無情的吞沒了無數(shù)條生命。
先賢圣人攥筆著下天文地理,只有兩件事永遠是臆測,一是九天之上,二是大河之下,沒人知道這兩個地方到底有什么。
我自幼在漢河邊長大,在河中見過太多太多東西,其中最多的就是死尸,他們大多數(shù)不知姓甚名誰,不知來頭去處,不知死因如何。有的死于自殺,有的死于意外,而有的死于謀殺。
我和爺爺時常下河,曾很多次跟死尸擦肩而過,爺爺從來不會理會,只是拍打著水面激起水花,送死尸離開。但如果有人拿著錢來找爺爺幫忙撈尸,爺爺則會欣然接受,我問過他,爺爺說,“我們只為活人撈尸,不替亡魂伸冤。”
用他的話來說,萬物兩極,陰陽對立,大河就是這光輝文明的陰暗一面,千萬不要去試圖揭開這陰暗面的遮羞布。
爺爺在河邊活了一輩子,沒人比他更了解這條河,大河里里外外都被他摸了個透,但只有一個地方爺爺從不去,也不準我去,這地方叫鬼回灣。
鬼回灣,
死人船,
浮尸滿,
沉尸寒,
只進不出尸滿灣。 那一年我正在放暑假,回到了我老家。
兩天前,一群人火急火燎找到爺爺,出錢讓爺爺去河里撈尸。我跟著他們一同去了河邊,去的時候那里已經(jīng)圍聚了不少人,看爺爺來了,都安慰說這下鐵定可以撈上來了。
但爺爺?shù)侥抢镏豢戳搜坜D身就要走,直呼這活兒他不接。那些人拉住爺爺,說河里死的是四個學生,要是撈了,這是積大善大德的好事什么的。
爺爺扯開袖子罵了句,“積德?只進不出尸滿灣!你們以為是假的?”
爺爺甩袖子走了,村支書老張大概是答應了幾個家屬說爺爺肯定能撈起來,結果見我爺爺不接招他有些沒面子,于是又指著我說道:“這是他孫子!要不你和你爺爺好好說道一下?
這下子這些人又把希望放在了我身上,直說讓我開價,只要肯下去撈尸就行。
我往河里看了眼,想了想,直接開價五萬。
以前爺爺撈尸頂多就收個一兩千,我開價五萬驚呆了眾人,紛紛指責我挾尸要價,獅子大開口賺黑心錢!還有幾個家屬激動的想上來直接揍我!
我看著他們冷笑說,“我的命值多少錢?你們可以另外找人開價五十萬,看有沒有人敢下水!”
爺爺以前不想撈尸的時候,就會故意開高價,逼著讓求他的人去另找別人。我開價五萬本來也是為了讓他們打消撈尸的念頭,但他們太想把那四個學生尸體撈上來,結果真的東拼西湊湊齊了五萬塊,送到了我家。
爺爺拿著這五萬塊錢氣得胡子都哆嗦了!
我說把錢退回去,爺爺搖頭否決了。
“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自古的規(guī)矩,躲是躲不過的!這就是命里注定的??!”
他決定替我下水,下水之前向我交代了所有后事。
當天下午,眾目睽睽之下爺爺脫去上衣一頭竄進了鬼回灣里。
爺爺跟這條河斗爭了大半輩子,但是這次下水后,卻再沒能如往常一般頂著水花露頭出來,爺爺就這么永遠留在了漢河之中。
我哭得呼天搶地,一頭磕在了地上,哭著喊著,“是我害了您。”
周圍的人拉著我,不準我下水。他們之后找來木舟,讓我跟著一起上了小舟,從河面上往下找爺爺?shù)嫩櫽啊?/p>
那天漢河跟往常很不一樣,它似乎也在送爺爺,驚濤拍浪,翻江倒海,水渾濁得不得了。我們在小舟上打著火把呼喊爺爺?shù)拿?,回應我們的只有漢河翻滾的聲音。
一天之后,所有的人都放棄了,只有我開駕駛我的小船在江水里來回尋找爺爺。
一直找到了當天半夜,我一個人孤零零的看著鬼回灣里黑色的,渾濁不堪的水面的時候,漢河突然安靜了下來,原本渾濁的水突然變得清澈無比,一眼可以看到底。
一時間,我甚至以為我自己在做夢?
我看到河床上一隊人列隊前行,從鬼回灣出來,一路往漢河深處走去,而為首的那個正是我爺爺。
爺爺如指路明燈一樣,在前面帶路,身后跟著的數(shù)十個死人,一路到了我的小舟下方。
爺爺和下面那隊死尸突然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眼,目光與我對接,我陡然打了個激靈。
爺爺跟我對視了一眼,繼續(xù)帶著那隊尸體,往漢河深處走去。
那一撇之中,爺爺似乎告訴了我一句話。
“爺爺一身本事都傳給你了。以后就看你自己了,爺爺走了。”
我想跳下水去,但是全身都沒有力氣:看著爺爺就那么離開,仿佛抽走了我的魂魄一樣,我只是癡呆呆的看著爺爺就那么帶著那對死尸向著漢河深處走去。
然后,我猛的一下子好像蘇醒過來了一樣,再看眼前的鬼回灣:依然是渾濁不堪,根本什么也看不見?
我剛才在做夢么?
我是爺爺撿來的孩子,我叫陳黑水,我從小和爺爺?shù)募揖驮诮叺囊粭l小船上。
岸邊是個村子,叫做龍頭村,村里大概200多人,基本都是漢江邊上的漁民,村里的年輕人基本都去了外地打工。
漢江在村子邊上流過,在村子下游大概一里的地方,就是鬼回灣。
龍頭村這地方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唯一支撐這里的人生計的就是這地方出產(chǎn)非常大非常肥美的黑魚。
就因為這樣,所以村支書老孫的兒子在村口那里開了一家魚莊,專門賣這種黑魚,距離這里幾十公里的城市人都喜歡周末專門開車到這里來吃魚,生意好的時候甚至村口能停上百輛各種車輛。
爺爺在河里住了一輩子,主要的食物也是河里的各種魚蝦,但是爺爺只要撈到這種黑魚,都直接丟回水里去。我問爺爺為什么,爺爺只告訴我:“你記住:遇到了這種黑魚,不要吃就是了。”
當天晚上遇到了那一幕不知道是做夢還是真實的事情,我還是把船劃回了岸邊疲勞到了極點,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過來。
不過我還不是自己醒過來的,是被人叫醒的。
來的是兩個人:一個是村支書老孫,還有一個是管這一片的一個老水警,爺爺管他叫老張。
“黑水!黑水!你趕緊上來!出大事啦!”
我朦朦朧朧的站了起來,看著外面的兩個人。
老孫這家伙這些年發(fā)了財,再也不是原來那副農(nóng)村村支書的模樣:整個人穿著一身的西服,看起來像是一個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家。
而老水警老孫在這里干了一輩子,一身臟兮兮的警服穿著都不像是個警察。
“什么事?”我沒好氣的問道。
看著我這樣子,老孫也知道我在生氣爺爺?shù)氖虑椤?/p>
“黑水,是這樣:那四個大學生的尸首……”
“五萬塊錢我一分沒要全退了不是嗎?為啥還要來找我?”我狠狠的一跺腳指著老孫罵道:“我爺爺?shù)拿即钸M去了還不夠?”
“陳黑水你這小娃子說啥呢?有你這樣和長輩說話的嗎?”
老水警老張沒說話,老張背后卻轉出了一個人:這人大概三十多歲,也穿著一身西裝革履,頭發(fā)上像是擦了兩斤菜油似得油光錚亮,那張臉慘白慘白,眼袋聳拉著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
這家伙就是村支書老孫的兒子:孫文武。
“陳黑水,你爺爺?shù)氖虑檫€不是你收人家的昧心錢,最后才出了大事?現(xiàn)在你爺爺走了,但是這事情可沒完!”
“還要我下去撈尸?”我氣笑了。
“撈尸體倒是不用了。我估計你昨天晚上大概就撈起來吧?”孫文武用一種憤恨,又帶著陰陽怪氣的口氣說道。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問道。
“文武你先別說話!”老孫支書讓自己兒子閉嘴,然后直接看著我說道:“尸體不用撈了,現(xiàn)在我們都不知道怎么辦:今天上午酒樓開門,四具尸體都站在酒樓的大廳里!黑水,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dquo;
“四具尸體站在酒樓大廳里?”我差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什么意思?”
“黑水,別提了!你快點去看看吧,老水爺就那么走了我們也難過,但是目前這事情,實在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邊的老水警老張苦笑著說道。
我點點頭,趕緊跟著他們一起走去。
從岸上經(jīng)過了整個龍頭村,在村口上就能看到一棟和整個龍頭村都非常不搭調(diào)的建筑物:一座金碧輝煌的大酒樓:‘匯賢樓’。
兒這時候,酒樓的門口已經(jīng)圍滿了人,很多人都一臉恐懼的向著里面看去。
我分開了眾人直接向著里面看去。
此時,在酒樓大廳的正中間,四個人就那么身貼身的站在哪里。
三個男孩一個女孩:女孩的尸體在最中間,三個男孩尸體在邊上從三面貼著女孩,四個人身上全是淤泥像是剛剛從江水里面撈出來,但是卻就那么詭異的站著……